“情義無價,真心無價,我想爲這些無價之寶做點事。”喬以嫿平靜地說道:“林律師上回說過,想和我一起合作,不如從現在開始呀。我只想救左梵出來,若林律師可以指條明路,您可以提條件。”
“無價?你太天真了。你要救左梵,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對了,你爲什麼不找厲瑾之呢,他出面什麼都好辦。”林彬子笑了起來。
“這就是說,你們其實是想找厲瑾之?拐這麼大的彎,沒必要吧?怎麼就覺得他會爲我去辦這件事?”喬以嫿沉吟了一會兒,試探道。
林彬子還是笑,過了會兒,小聲說道:“你挺聰明的,不過,在我看來並不是這樣。她們不想和厲瑾之打交道,所以,也不想和你打交道。左梵的事,是你姐姐招惹上來的,當時這邊的人都不知道你和厲瑾之有親密的關係,更沒料到左梵會在那天跑過去。這一切太湊巧了,弄成現在的局面。”
不就是蘇洛茵嗎?
蘇洛茵討厭喬以嫿,可能分分秒秒希望喬以嫿原地爆炸。原本蘇家最得意的千金大小姐,自打喬以嫿出現之後,所有的光芒都被她給遮掩住了,更讓蘇洛茵記恨的是,喬以嫿和她的母親一起剝奪了蘇越的時間,金錢,還有愛。
喬以嫿不再多問,直接向林彬子道謝。問多了,林彬子會覺得真的有求於她。林彬子數次找她,一定有原因的,她還是等林彬子主動拋出橄欖枝。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感覺林彬子身上有故事,並且並非是真心想和那羣闊太太在一起的。
果然,過了一會兒,林彬子發了條消息給她。
“晚上,一個人,換件素色衣服,我帶你去喝茶。晚一點我發地址給你。別開車,打車過去。不要讓厲瑾之知道這件事,如果你告訴他的話,我們之間就不會有合作了。當然,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不跟我去。”
喬以嫿回一個字:好。
“怎麼樣?”一直在旁邊等着的徐小美眼淚汪汪地問道。
“晚上去看看情況。”喬以嫿沉默了一會兒,站了起來,“走吧,去吃飯,吃飽了纔有力氣做事。”
“喬總……有希望嗎……我吃不下飯。”徐小美搖搖頭,坐了回去。
“有這麼喜歡他嗎?”喬以嫿扭頭看她,不解地問道:“你們認識還沒多久呢,這麼快就茶不思飯不想了?”
徐小美猶豫了一會兒,擡起紅通通的眼睛看她,“那天在果園裡,你悄悄離開,他其實發現了,一直站在樹後面看着你。晨曦很薄,他表情很虔誠……聽上去是不是沒關係?但是他站在晨曦下虔誠看着你的模樣,真的很打動人。我就想,爲什麼世上會有這樣乾淨的男人,這樣乾淨的感情呢?如果他是我的人,那樣多好……他不會盯着你的肉|體,你的能力,你的容貌,他就是因爲你是你而喜歡你,哪怕你心裡裝着別人,他也願意站在一邊,沉靜並且溫和地看着你。”
喬以嫿突然有些恍惚。
多年之前,她不也正是因爲方悅城站在那束陽光中而怦然心動的嗎?
不知道打動她的是陽光,還是方悅城……
總之,那種純粹的暖意擊中了她的心臟,讓她暈頭轉向,一迷糊就是這麼多年。
但願,徐小美比她運氣好。
“我會幫他的。”喬以嫿朝她笑了笑,小聲說:“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徐小美跳起來,用力地抱住了她,連聲說道:“謝謝,謝謝!”
情義原本就無價,誰說不值錢?紅塵萬萬丈,能暖着你的,從來只有這些有情義有真心的人。
——
到了約定的時間,喬以嫿收到了林彬子發來的消息。
她很清楚,林彬子接下來要告訴她的事,帶她去見的人,肯定至關重要。她找酒店保潔要了一套制服換上,從後門出去,網約一輛車奔往目的地。
到達之後,等了會兒,纔看到一輛計程車緩緩停下。林彬子穿着一身黑色的毛呢連衣裙,捧着一束花下車了。
“幹嗎穿成這樣,又不是做地下工作。”林彬子看着她的打扮,啞然失笑。
喬以嫿拉了拉衣然有,笑着說:“低調。”
林彬子點點頭,拍着她的肩膀說道:“挺好的。來吧,我帶你進去。”
喬以嫿往前看,長長的林蔭道上鋪滿了金色的落葉,黃昏的光穿過枝葉落滿一地斑駁。林彬子的身影在暗光裡輕輕地搖動,沉穩堅定。
這實在是一個成功的女人,成功到讓夫人團的成員心甘情願地請這個女人幫她們打理手中的事務,把一切秘密都交到她的手裡。
修煉多久,才能抵達這樣的高度?
“看什麼,快來。”林彬子扭頭看了她一眼,朝她招手。
喬以嫿跟了上去。
她心中有偶像,厲瑾之算一個,現在林彬子算一個。其餘人在她眼中皆是辣雞。
小道深處有一個陳舊的小區,大門是老式鐵門,已經壞了半邊,另半邊用石頭抵着,以防它亂晃。院子裡的水泥地面已經損毀大半,坑窪不平。幾位中年男女正在院子裡曬鹹菜,旁邊擺着一長溜的罈子,看上去是個小加工廠。幾隻流浪貓趴在一邊,懶洋洋地看了看她們兩個。
“林律師來了。”衆人看到了她們,於是站了起來。
林彬子和他們點點頭,把手裡的花遞給最前面的男子。男子撫了撫葉子,抱着花往前面走。喬以嫿很好奇,爲什麼要帶花呢,給誰的?
她跟過去往裡面看了一眼,香案上擺着一張彩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有點面善。
“那是我姐姐,那年死了。”林彬子走過來,站在門口,安靜地看着那張照片。
難怪,眉眼間確實很像。
“當年的那樁融資案,捲走的不僅是大老闆的錢,還有這些小百姓,他們也把血汗錢以入股的形式給了公司去運作。結果公司倒閉,工廠關門,小百姓失業。於是那些老闆慫恿他們去鬧事,爬高牆以跳樓威脅,去路上攔車,去河邊說要跳河,還有喝毒藥的……你看看,這裡住了就有六個。我姐姐是喝藥死的。我們姐妹兩個從小相依爲命,她養我,供我念書。後來她結婚了,孩子生了病,爲了快點掙錢,把手裡的積蓄都給交給了公司入股。就十天,錢全沒了。孩子也死了。公司組織她們這批女人去鬧事,給她分了一瓶藥,說是假的,就是嚇嚇對方。然後她喝了……”
喬以嫿的心猛地一沉。
這不是騙人嗎?
“死了人,纔會有人重視。十多瓶藥裡面只有一瓶是真藥,全看運氣。我姐姐運氣不好,她拿到了那瓶藥。我得知消息之後,一定要親手去打這樁官司。別人都不接的案子,我必須接。因爲這是我姐姐……可是最後我妥協了,我還拿了對方的好處……”
林彬子站在門口,眼神越來越淒涼,“你信嗎,這麼多年了,我沒有碰過那張照片,也沒敢過去和她說話。我感覺我是叛徒。”
喬以嫿很想抱抱她,她的心該有多痛苦?可是這種痛苦卻絕不能與人說。
人生實苦,處處有苦。這麼比起來,能說出來的痛苦,真的不算是痛苦的。林彬的這種纔是,痛徹心扉,無法言明,只能硬生生地扛着,任那個苦字把她的心和魂一起啃至千瘡百孔。就這樣,你還得笑,笑嘻嘻地去面對給你造成這般痛苦的生活。
林彬子轉頭看她,微微一笑,“這個小院子,是我後來以幫扶的形式,讓那些闊太太出錢買下來,便宜租給他們用的。闊太太們也算做了慈善,他們也有了安生之地,做點小生意養活自己。”
“你很厲害。”喬以嫿輕輕點頭。
“知道我想讓你幹什麼嗎?”林彬子問道。
“你說,我做。”喬以嫿鎮定地點頭。
“厲瑾之一定會阻止你,但是,這件事只有你可以去做。他以後很可能會殺了我。”林彬子的神情語氣明顯激動了起來。
“你說,我一定做。”喬以嫿嚴肅地說道。
“關鍵的證據全在方悅城那裡,只有你能拿得到。”林彬子握住了她的手,期待地說道:“你想辦法拿到證據,我們就能把當初的事全部公之與衆。”
“他?和他有什麼關係?難道當年的事,他們家也有份?”
“那麼大的盤子,當年幾個有名望的家族全摻和了。這就是爲什麼那件事會息事寧人的原因。他父親死前把東西給了他,這就是他爲什麼可以拿到風投的原因,幾大家族現在不得不力挺他。”
“可是,罪魁禍首呢?他跑哪裡去了?”
“你覺得他真的還能活着嗎?”
喬以嫿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巫宏……
“我媽媽帳戶裡的錢到底是誰打給我的?”她小聲問。
“我安排人打過去的。巫宏死之前來找過我,他其實是你媽媽以前的男朋友,原本也沒有想到會把事鬧這麼大,最後從操盤手變成了被操盤的人,那些大老闆推着他往前走,沒辦法收手。你去過那套房子吧,你媽媽當初帶着你在那裡生活,他就躲在那裡,偶爾和你媽媽見見面。後來你媽媽出事了,蘇越逼他趕緊走,他離開過一段時間,又回來找我。就在那一次被追債的人發現,刺中了肺,找到我的時候已經不行了。他把最後的錢都給我,如果蘇越不管你媽媽,就讓我把錢拿出來給你媽媽治病。如果蘇越願意管她,那這錢就賠給那些無辜的小百姓。”林彬子從放在窗臺上的一隻廉價煙盒裡拿出一支菸,手微微發抖,眯着的眼睛裡泛起晶瑩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