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坑花仰天大笑,“你不是高冷嗎?不是矜持嗎?現在感覺如何?早點樂於赴死不就行了嗎?何必這麼大費周章,自己不舒服也要別人跟着難受。”
白壁沉咬牙掙扎,“你別得意太早,一刻沒殺死我,你隨時都會死翹翹。”
白衣坑花不停咂嘴,貌似心生惋惜,“你真可憐,都這般田地了還想着殺我,你上輩子是不是殺念太深了?”
“我知道你不信的,因爲我在你手裡,你想要我死活都可以,根本不在乎我說什麼?”
“是的,你這麼一說,我一時興起多看你一陣,想知道你都快死了,還能蹦躂出什麼幺蛾子。”
“看來你一點也不怕死?”
“我爲什麼怕死?”
“因爲你沒死過。”
“這話很務實,我喜歡。”
白壁沉笑了,惡鬼般笑個不停,然後一口劍從泥土裡竄出,迅速刺進白衣坑花軀體,快的跟閃電一樣,快的不可思議。
白衣坑花死的時候臉上還帶着死前特有得意跟狂妄。
白壁沉從坑裡爬出來然後就使勁踢白衣坑花,似乎很憤怒,“你嘚瑟個啥?還不是死在我手裡了,說話偏不信,現在知道了吧,有些人不能得罪更看着不能等死,因爲這種人隨時都會反咬一口,你可能會不死也重傷。”
白衣坑花死肉般不動,任憑消遣,死人是不能反抗的,他也不能。
所以就這樣深受白壁沉凌辱,白壁沉連屍體都不放過,他拳頭用力擊打臉頰,打的別人幾乎都不認爲這是人,“你不是很有良心嗎?不是喜歡樂於赴死嗎?明明有機會殺我,你偏偏不殺,要看什麼見鬼的蹦躂,現在好了,你一時興起的蹦躂死了,我說你死的又怨又滑稽,……。”
他就這樣凌辱屍骨,一點也沒覺得厭煩,離開這裡已將近酉時。
酉時將到未到,草地。
無聞看着牀上飛四處張望,心裡不由奇怪,“你在找什麼?”
“找人。”
“是草上飛嗎?”
“不是。”牀上飛已看見草上飛慢慢過來,走的很慢,恨意卻很濃。
草上飛來了。
他跟牀上飛年紀差不多,都是用劍高手,都很威猛很強大又很英俊,正是絕大多數少女惦記的男人,他們都有一個不錯的家。
家雖不大也談不上溫暖,因爲他們都喜歡上一個女人,女人的父親很愛財,所以把女人許配給多幾兩銀子的草上飛,這也許纔是禍因。
因爲女人是真心實意愛牀上飛的,命運卻偏偏不公,將她許配給草上飛。
沒有女人受得了無心上人的煎熬,她也不能,所以她多次偷偷摸摸跟牀上飛私約,不守婦道,她只是想一解相思之苦,不求別的,可世人卻說她有違綱常禮儀,實在傷風敗俗,實在該五馬分屍、萬死難辭其咎。
世人只知道這女人喪盡天良,卻不知她也是女人,也需要心上人陪伴,那種在心上人懷裡撒嬌的感覺也許比世上任何一件事都快樂,世人只會指指點點,說她這不行那不行,其實別人什麼都行也被說的不行,這就是世人的嘴巴。
一開始牀上飛跟女人只是話別,算是有始有終吧,這是最起碼的爲人之道,可見面就不一樣了,什麼話別都被拋到腦後,什麼婦道、三從四德等等都拋到腦後,他們在一起時,他們就忍不住呼吸急促,心速加快,這一刻他們誰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瘋狂揹着丈夫、世俗去偷吃禁果,他們都嫌偷吃禁果時間太短,所以就經常偷吃。
誰都架不住那裡面的甜蜜和快樂,可這都是有報應的,他們很快被發現,他們當然都不會有好下場,可他們的愛有誰說錯,她只是想得到心上人陪伴,他也是。
所以就有了草上飛跟牀上飛決鬥。
草上飛見面連招呼都不打,就指着牀上飛腦瓜蓋大罵,“你這個混蛋,害我家不像家,老婆不像老婆,你當真罪孽深重啊。”
“你們沒結婚時我就告訴過,這女人動不得。”
“可她是我八擡大轎迎過門的,你如此骯髒不堪之事都乾的出,難道就不怕報應嗎?”
牀上飛大笑,“我們彼此深愛,你橫插一腳奪我摯愛,現在還說什麼八擡大轎,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你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她笑過嗎?她跟你撒嬌過嗎?她主動過嗎?……。”
草上飛臉色陰沉,目光犀利而又毒辣,不面對深仇大恨的人不會有如此神色,“你覺得很委屈,覺得我奪走你摯愛卑鄙無恥,可你想過嗎,愛而不得很痛苦,可得而不忠是不是也痛苦?我跟她沒過一天正常夫妻生活,你摸摸良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她嗎?口口聲聲說愛她,你是愛她還是毀她?”
就在兩人相互唾罵時,無聞嘆息,慢慢走到他們中間一禮,“這位是劍客牀上飛,這位是劍客草上飛,你們可以決鬥了。”
無聞退一丈遠看他們決鬥,他已在想着誰先被劍刺中,第幾招被刺中,
然後就看到吃驚的事。
他們根本不是決鬥,而是屠殺,
也許他們都太恨對方,恨的只想着怎樣毀掉對方,所以對方怎麼傷害自己毫不在乎,他們兩人沒有飛行,更沒有躲閃,到一起就用劍直截了當的刺向對方,當然刺的很猛。
對方中劍跟自己一樣,這不僅把無聞驚呆了,因爲他從未見過如此決鬥,兩人拼命將劍刺進對方軀體,就好像是兩條狗在咬仗,也許他們此時兩條狗都不如,狗咬仗至少會照顧一下自己軀體,他們不會。
他們嘶叫着無情刺進對方軀體,自己同時也接受冰冷的一劍,也許他們此刻心裡恨意太重,纔會這樣做,很多人不能理解其中緣由。
有腳氣的人一點就明白了,殺對方是解氣,讓對方殺自己也是解氣。
很多人認爲躲避攻擊再出手殺人,這的確不假,可證明他們恨彼此都不深,恨到一定程度他們也就不在乎自己死活,關心的是對方死活。
愛情是可愛的東西,如果由愛變恨就不可愛了,而是可怕了。
他們停下來時,兩人已奄奄一息,劍早已不知拋到哪去了,就跟練咬嘴的情侶衣服一樣。
草上飛咬牙,掙扎嘶叫,“挨千刀的,你還能喘氣嗎?死了沒有?”
牀上飛好像傷的不輕,鼻子已碎,肋骨好像斷了好幾根,“沒有,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那我們繼續決鬥,怎麼樣?”
“可以,我會怕你嗎?求之不得。”
兩人再一次纏鬥一起,都已沒有力氣,誰也不肯罷手,這說明他們恨彼此都深。
無聞走到他們跟前,“你們還繼續嗎?”
“當然繼續。”草上飛將嘴裡的肉吐出,肉是牀上飛的,自己嘴角不停流血,分不清這是誰的血。
牀上飛也不是吃軟飯的,此刻掄起拳頭砸向牀上飛小肚子,這廝眼珠子往上翻才縮回,看來無毒不丈夫是真的,他此刻咬牙掉過頭,嘶叫起來,“急什麼,他還沒死,想吃東西回頭我請你。”
無聞嘆息,他慢慢退到一丈處,然後就靜靜看着他們決鬥。
白壁沉來的時候牀上飛已快不行了,草上飛好像已經不行了,這廝早就駕命西去了。
白壁沉將牀上飛扶起,目中滿是關切之色,“你們怎麼決鬥的?跟夫妻倆抓咬似的。”
“讓壁君見笑了。”牀上飛臉上露出羞愧。
無聞早就走了,他走時只有一禮還有一句話,“多珍重。”
白壁沉聽到這話氣的屁股癢,兩邊都癢,這是什麼話?人都快死了還多珍重?
“你想做什麼?”
牀上飛沉思許久終於搖搖頭。
“你沒有想做的?”
白壁沉想不通,他覺得人都有執念,多少而已,沒有是不可能的。
牀上飛搖頭,“沒有了,”
“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我現在想閉上眼,然後靜靜的死。”牀上飛慢慢閉上眼,慢慢等死。
牀上飛早已沒有一點活力,白壁沉還在陪着,人生有一知己很困難,看着知己死去也許不亞於看着老婆死去。
夜色已降臨大地,勤奮勞作的人擁抱心上人,釋放一天的勞累與心酸,會感覺這一切都值得,孩子臉上笑容和老婆無微不至,這兩樣東西足已安慰所有。
無星無月無光,一個無子無家無親的人會有什麼感受,是不是跟沒事人一樣?
一人躡手躡腳走了過來,是女人,臉色慘白,似乎哭過一會,所以眼眶顯得很大。
她還沒靠近白壁沉的聲音已起,“你是誰?做什麼?”
女人停下腳步,“我認識他,可以讓我靠近一點嗎?”
“他是誰?”
“牀上飛,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白壁沉讓開,他知道這女人無疑就是牀上飛情人,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女人輕撫着牀上飛髮絲,細聲細語,淚水從臉頰悄悄滑落,“我們又見面了,只不過我萬萬沒想到是陰陽相隔,你告訴我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沒有你我怎麼活?”
夜已深,風在哭訴。
她的髮絲已徹底擋住臉頰,卻始終也擋不住淚水。
白壁沉不忍直視,“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
“說的好聽,死的又不是你什麼人,當然可以苦口婆心勸說,換成是你什麼人,你也許比我更傷心。”
這是氣話,卻也是實在話,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都沒法領悟痛苦。
“可他已死了,你還活着,人要面對現實。”
女人擦乾淚水,好像鎮定了不少,“就因爲他死了,我不知道幹什麼了,我活着有什麼奔頭?”
這是非常危險的思想,因爲白壁沉明白,一個人活着,多多少少有點樂趣,就算不文明也行,這樣不會寂寞,寂寞的盡頭就是奔潰,那纔是所有人都不可觸摸的地方。
所以白壁沉勸說,“人活着就算沒有奔頭也無妨,以後可以慢慢找,不急,先活着再說,別的事可以慢慢來。”
“慢慢來?說的真好聽。”女人離開牀上飛然後笑了。
可沒有一點笑意,在夜色中聽來,更顯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