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好一頓收拾
“大堂哥,馬上……馬上關上,”柳三重唯唯諾諾的樣子讓柳無憂終於忍耐不住了。
“三叔,你住手,”柳無憂厲聲說道,“您能先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嗎?”
“我說無憂啊,你這孩子怎麼還有臉問這個話呢,要不是你,你爺爺和奶奶又怎麼會病倒;要不是你,你娘也不會哭瞎;要不是你,我們也不用連自家都不能住住你們家了,多委屈啊……”
沈氏唧唧歪歪地說了一大堆,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柳無憂的身上。
“你應該自我反省,說什麼好聽的去找你爹,該不是帶着這傻瓜去哪裡逍遙快活去了吧……”
沈氏忘乎所以的說得津津有味,天佑一個閃身來到她的眼前,手一擡就讓那沈氏說不出來了。
“啊,啊,啊,”猶如烏鴉一般的聲音從沈氏的歪嘴裡吐了出來,柳無憂定睛一看,原來她的下巴被天佑卸了。
果然是景大將軍,出手快準狠!
“娘啊,你怎麼了……?”
柳無憂留着柳大莊一家在外室瞎嚷嚷,這邊自己去內室,才一腳就被牀上的三具直挺挺地身體給怔住了。
柳老太爺他們三人並列而躺,雙手雙腳被綁,身體下面是一牀溼噠噠的被褥,身上卻沒有蓋一條被子,這樣的天氣,讓他們三人就這麼躺着,到底爲了甚麼?
“三叔,你能給憂憂解釋一下。”柳無憂聲色俱厲地問柳三重,他身爲柳老太爺的兒子,怎麼能忍心這樣對他們?
“憂憂,得到你出事之後,爺爺奶奶受不住打擊,臥病在牀,你爹就更因爲愧疚而倒下,你娘哭壞了眼睛,三叔是沒辦法趕他們走啊。”
柳三重的話讓柳無憂恨不得打開他的腦子看看,到底裡面裝得是什麼。
“咱家的銀子呢,您就不會去請其他大夫瞧瞧?”
“三叔對不住你啊,憂憂,咱家的鋪子都被亭長封掉了,說沒繳納賦稅,這剛賺來的銀子全部被繳走了,我們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裡來的銀子請大夫。”
柳無憂瞬間有種被打敗的感覺,這柳三重也忒不是做生意的料了,“三叔,此時先擱着,讓我看看爺爺他們再說吧。”
柳無憂無暇兩邊顧忌,自有把家人的性命放在首位。
她叫來天佑讓他先診脈,看看到底問題出現在哪裡,而自己攔住了要來搗亂的柳大莊。
“你們可以回去了,這裡沒你們的事情。”
“嘿,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他們現在是我的病人,我能走得了嗎?”柳大莊裝成一副仁心仁德的樣子,企圖以此爲藉口留下來。
“不用了,我自會去請其他大夫。”
“請其他大夫?”柳大莊尖着嗓子問道,“你有銀子請其他大夫,那就先把我的診金付了,不然的話我就不走了。”
“多少?”柳無憂眼裡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情,既然能用錢送走他們,那也是樂得給的。
“一百兩黃金~”
柳無憂也不廢話,說道,“一口價,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你當打發要飯的啊?”柳祁安一聽到嘴邊的鴨子就要飛了,急得衝到他老子跟前和柳無憂講價。
“丫頭,給他一兩銀子你都虧了,”天佑從內屋踱步而出,“爺爺奶奶不僅被下了藥,還這麼被折騰,你啊,該成他們身上討些什麼回來纔是。”
柳無憂立刻明白了天佑話裡的意思,原本柳老太爺他們也只是昏倒了而已,柳大莊恰好知道,於是自告奮勇過來請脈,結果藉機下了迷魂藥,所以才導致他們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冷暖疼痛。
“你胡說什麼,那是最好的藥,是祖宗留下來的,不允許你褻瀆,”柳大莊急得不得了,不知道是因爲被揭穿了還是因爲醫術被質疑了。
“既然你說是最好的藥,那麼爲什麼還醫不好爺爺他們?”柳無憂逼問道,“還是你真的如天佑所說,給下了迷藥?”
“你聽着傻子說呢,我……我要……要找亭長去,要你們跟我賠禮道歉,還要你們賠我銀子,一百兩黃金一分銀子都不能少,要不然把這宅子給我都行,”柳大莊漲紅了臉爲自己辯解,這邊拉着妻子和兒子往外走。
“什麼事情這麼熱鬧啊?”
外面的聲音讓柳大莊停下了腳步,進來的人就是他想要去請的亭長還有慶喜祥瑞兩位長老。
“亭長,您可是來了,您要爲我們做主啊,他們欺人太甚了,我好心給他們醫治他們現在居然要趕我們走。”柳大莊惡人先告狀,但是看那模樣根本就是和亭長他們是一丘之貉。
“是麼?那我倒是要評評理了,”亭長拍了拍柳大莊的肩膀,以示安慰,這邊朝柳三重走了過來,“柳三重啊,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啊?”
“亭長大人,沒……沒什麼大事,”柳三重躬身回道,支支吾吾地不敢和亭長說話,“您怎麼來了?您規定的時間不是還沒到嗎?”
“時間是沒到,可是你們柳家在我沈家莊過活,這家宅安寧的事情我也要管一管的,你本家說給你們看病還要被你們趕出去,你與我說道說道,這是什麼道理啊。”
不知道爲什麼,柳無憂看柳三重好像很怕亭長的樣子,而且兩人言語之間還牽扯到銀子的問題,於是上前接了話茬,回道,“亭長,如若是庸醫,難道還有留下的必要嗎?”
“庸醫?”亭長不甚贊同,開始誇柳大莊了,“他醫術可是我們沈家莊最好的,多少人被他瞧好了呀,就連和你們交往甚密的周官人都被他的醫術折服,明明是你們繳不起診金,所以找了藉口把他們趕走吧。”
簡直就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柳無憂心裡明瞭,這亭長三番兩次和自己過不去,無非就是柳家沒孝敬過他,就算後來有銀子了,也因爲柳無憂在也沒有去送禮,加上柳老太爺上次登門辦學堂的時候也是兩手空空,因此這位亭長大人的心很不舒坦。
“亭長,您老人家可真會睜着眼說瞎話,我爺爺和爹他們三個哪裡已經被治好了?柳大莊想侵佔我柳家宅子倒是真的。”
柳無憂沒柳三重那麼客氣和恭敬,正好相反了,她要知道亭長真正的目的。
亭長看到牀上直挺挺的三個人,扭頭問柳大莊道,“你不是說醫好了嗎?怎麼人還沒醒啊?”
柳大莊朝窗外探了探頭,又掐了掐手指後回道,“本來早就該醒了,誰知這丫頭居然把我點在屋裡的藥給放了出去,這不藥效差了很多,現在再服下我的特效藥一定能醒。”
“那便就好,”亭長拉長了說話的腔調,老神在在地說道,“別讓人以爲你是爲了這宅子而來,這宅子是他們說好了的,等醫好人之後就把它送給你的。”
“是,是,是,”柳大莊有了亭長撐腰,腰板都挺直了不好,而他的身後的老婆和兒子更是明目張膽地開始計算自己要那間屋子。
他們真當我死了麼!
柳無憂大概是明白怎麼回事情,她扭頭問柳三重道,“三叔,你答應把我們的宅子給他了?”
面對柳無憂的質問,柳三重心虛了起來,“憂憂,當時也是沒辦法,爺爺奶奶突然昏倒,我是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正好他來了,我……我隨口一應就給答應了,然後你爹回來,身上又有傷,我便籤了拿宅子當診金的契約書。”
這又有人撐腰又有文書,只要人一醒,這柳宅鐵板釘釘地要成爲柳大莊的柳宅了,她柳無憂又得睡簡易的帳篷了,不行,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再有第二次,那絕對就是傻到家了,而對柳三重,柳無憂更是不敢在恭維了,他根本沒能力獨當一面的撐起整個柳家,所以還正如當初說的那樣,當個教書先生最合適。
既然知道柳老太爺是中了迷藥而暈迷,那就是要和柳大莊玩心機了,把宅子拿回來最大的機會就是躺在牀上的三人是柳無憂手上救醒的。
“怎麼樣啊,二侄女,你可是心服口服了?”柳大莊得意洋洋地問道。
柳無憂略一思忖,說道,“服與不服在於我爹他們是否能準時醒得過來,若是你的醫術不行,那賣宅子的文書就還給我們,如何?”
“你在和我打賭?”柳大莊詫異了一下,心中警覺起來,他就不應該小瞧了這個柳無憂,心裡盤算着怎麼和她周旋。
“我只是覺得你醫術不行而已,”柳無憂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柳大莊和亭長他們輸得心服口服,乖乖地自己離去。
“我不行?難道你行啊?”柳大莊興許是做賊心虛了,頓時面紅耳赤,照理說他虧心事應該做得不少了,臉皮厚地看不出紅色纔是。
“我不行,但是我的人行,”柳無憂指了指天佑,“他比你在行!”
“他?”柳大莊帶頭和亭長等人笑得前翻後仰的,“你別逗了,他要是懂醫,我把我的房子和田地都送給你。”
“好,那你要是行,我把我家的店鋪和房子都送給你,”柳無憂乾脆把賭住下得大一點,這樣才能讓他們飄得越高跌得越慘。
天佑見柳無憂打賭還扯上了自己,心裡不由地嘆道,真是娶妻不慎啊,娶個賭鬼娘子不說,還拿自己當靠山,不過這樣的日子確實挺好玩的,至少比行軍打仗好玩多了。
柳無憂走了過去,踮起腳尖對天佑輕聲說道,“一會兒他準得給爺爺奶奶他們吃解藥,你可是有辦法先緩緩,別讓他們甦醒過來?”
輕柔的氣息加上悅耳的聲音,天佑沒辦法拒絕,他早已對柳無憂失去免疫力,甘願當個二十四孝相公,“沒問題,但是他們醒了之後,馬上立刻成親。”
柳無憂聞言,擡頭撞上他清亮如星的眼眸,但她顧不得羞赧便應下了,兩情相悅,便是對方的眼裡時時刻刻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這樣便足夠了。
柳大莊生怕錯過了那一排鋪面,急着催柳無憂,“怎麼樣啊,二侄女?你可別反悔了,店鋪的文書你可得準備好,我一會兒就去接收。”說完,柳大莊興奮地直搓手。
柳無憂朝天佑使了個眼色,天佑悄悄退了出去。
怎麼走了?柳無憂以爲自己看錯了,便追到了門口,看到天佑的確是出去了,而且是去了她原先的屋子裡,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別走啊你,”沈氏拉着柳無憂的衣領就把她往屋裡拽,氣得柳無憂狠狠地踩了她好幾腳,痛得她受不了了才放心手。
柳大莊着手開始準備她的特效藥,柳無憂反正看與不看都一樣,就指望着天佑來幫她。
“憂憂啊,那店面都是你的心血啊,你別賭了,這房子讓出去就算了,”柳三重自恃沒用但也心疼柳無憂,看她日夜奔波得,別到頭來一場空。
“三叔,有你這句話,憂憂就心滿意足了,之前憂憂着急,說話重了點,您別在意,”柳無憂先道了謙,這讓柳三重慚愧地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是三叔沒用,三叔辜負憂憂所託了。”
柳無憂笑着搖頭,又對王氏說道,“娘,我有了大弟的消息,他現在參了軍,而且還能能幹,您一定要放心。”
“娘就知道,你們兩個孩子都是聽話懂事的,”王氏的眼睛一片渾濁,聽之前沈氏所說,是活活給哭瞎的,柳無憂一陣心痛,又說道,“娘,您的眼睛……”
“不礙事的,雖然看不見你們,但是你們的樣子娘都記着呢,”一行清淚從王氏的眼睛流了下來,但是她的神色分明就是幸福和知足的模樣。
“二侄女啊,不如這樣,”柳大莊還再繼續搗鼓他的特效藥,聽到他們母女說話,插嘴道,“我把你孃的眼睛醫好,你把家裡的下人也都留給我,怎麼樣啊?”
這如意算盤打得好,可柳無憂也不是糯米做的糰子,是圓是扁隨便別人捏的。
“這個想法很好,”亭長又煞風景地插手進來,“你們柳家一無所有,空有那些下人也沒用,不如拿來交換,把你孃的眼睛醫好,也算是一份孝心。”
柳無憂根本不愁治不好王氏的眼睛,只是亭長那麼熱心,不答應豈不是辜負了,於是,柳無憂反問道,“那你們拿什麼下注呢?”
柳大莊心裡滿滿都是那幾十號能幹的下人,便隨口說道,“我們一家四口給你們當長工夠不夠?”
柳無憂譏笑了兩聲,搖搖頭,說道,“不夠!”
“那……那……”柳大莊向亭長使眼色求助,可亭長爲人刻薄吝嗇,又怎會答應幫忙呢。
柳無憂卻不想失去這個好機會,便提議道,“不如亭長多分些田地給我們,這麼簡單的要求你應該不會拒絕的吧?要是他贏了,您也是有功勞的。”
亭長幫柳大莊如此出頭,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得了,好處自是不必說了,而且多多益善麼,被柳無憂一引誘,貪心的種子在心裡又開始慢慢滋長了,兩相權宜之下,接受了柳無憂的提議,作爲公證人幫兩邊寫了文書,簽字畫押之後正式生效。
這時,天佑回來了,走到柳無憂身邊,悄聲說道,“丫頭,你藏的繡花針可是真讓我好找啊。”
柳無憂納悶地蹙眉,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去找繡花針?難道是給她戳手指滴血用的,用得着那麼那麼麻煩嗎?
天佑沒爲柳無憂解疑答惑,而是氣定神閒地站到了柳老太爺頭頂方向的位置。
柳無憂見狀不免心急,自己可是讓他想辦法先阻止柳大莊將人就行,不是讓他去侍弄什麼繡花針的。
柳大莊因佔有柳家的一切而激動地連手都發抖了,他讓柳祁安幫忙,將那所謂的特效藥一勺勺地喂進了柳老太爺他們的嘴裡。
柳無憂深怕出了什麼意外,急得恨不得抓起身邊桌上的一隻茶盞朝天佑砸過去,提醒他別墨跡了,是時候出手了。
天佑抿了抿嘴,嘴巴閃出一絲亮光後,朝下方吐射了什麼東西,可細看又沒看出什麼來。
等柳大莊喂好藥後,柳無憂才拉着天佑問道,“喂,你搞什麼鬼啊,我讓你幫忙,不是讓你看熱鬧的。”
天佑伸手捏住柳無憂小巧的鼻子,調笑道,“這麼心急做我的小新娘子?”
“呸,我和你說正經的呢。”柳無憂嬌嗔道,“要是我們傢什麼都沒了,你就是幫兇。”
“無妨,我將軍府夠大,絕對夠你住的,”天佑存心和柳無憂開起了玩笑,緩解她緊張的情緒。
“誰稀罕,說好了是你入贅,要住也是住我柳家,其他的想都別想。”柳無憂聲明自己的立場後,又正色道,“你到底有沒有法子,別不幫我還害了我呀。”
“你啊……”天佑溺愛深望了柳無憂一眼,說道,“得多花些時間好好了解我纔是。”
柳無憂好懷念原來的天佑啊,根本不需要花心思。
“時辰差不多了,你們都退開一點,馬上就要醒了,”柳大莊推開牀前的人,擺出大架勢,儼然一副柳家家主的樣子。
大家屏氣斂聲,耐心等着……
……
一刻鐘過去了,柳老太爺沒醒。
兩刻鐘過去了,柳老太太沒醒。
三刻鐘過去了,三人都沒醒。
“這……這……等我查查看,”柳大莊略顯驚慌地要上前查看,可是柳無憂伸手一攔,擋住了他的去路,“我給足你時間了,沒醫好就是沒醫好,再查看也是枉然而已。”
“我的藥明明是有效果的,不可能沒醒過來?”爲了身家,柳大莊是硬要闖過柳無憂的阻攔了。
天佑不聲不響地走到柳無憂身旁,伸出一條長腿就將柳大莊絆倒了,事後還跟沒事兒人一樣悠然自得。
柳大莊摔了個狗啃屎,慌里慌張地爬了起來,氣急敗壞地說道,“你這丫頭太不孝了,你爹和爺爺奶奶都成什麼樣子了,你還不讓我看看?”
不知道的還以爲柳大莊有多少有情有意呢,可是柳無憂鐵了心不讓開了。
“憂憂啊,先讓他看看吧,家財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啊,爺爺奶奶他們要緊啊,裡面還躺着你爹呢,”王氏早已經是淚雨漣漣,她看不見柳無憂,又扯着柳三重道,“三弟,人命關天啊,不要讓憂憂胡鬧下去了呀。”
“二嫂,您別哭了,我現在就勸勸……”
柳三重的目光剛接觸到柳無憂便不吭聲了,柳無憂眼裡的厲色讓他不敢開口,他眼裡的柳無憂嫌少發脾氣,因此就今天這副模樣也是少見啊。
“柳無憂啊,你娘都哭成這樣子了,你怎麼也不聽她的話呢,真是個不孝的女子,你們柳家家門不幸啊,”亭長惋惜地連連搖頭。
“二堂弟妹啊,我早就跟你說了,你們家無憂是個喪門星,害得叔叔嬸孃都躺下了,我看你啊,當初就應該吧她給悶死了算。”沈氏在王氏面前諸多挑事,火上澆油。
王氏性子本來就軟,又加上心情急切,見柳無憂無動於衷便撲通跪了下去,“憂憂啊,好孩子,娘求你了,你爹他們現在都沒醒,再拖下去可怎麼辦?萬一出事了,你讓娘怎麼活啊?”
柳無憂這才覺得嚎喪也不過如此,但是她依舊沒動搖。
“哎呦,我的祖宗啊,我柳家家門不幸啊,出了這麼一個逆女,你們若是開眼就把她給收了去吧,”沈氏摔着帕子哭天搶地起來。
柳無憂見他們一個個地閉唱戲地還熱鬧,便冷眼問道,“你們都說夠了沒有,說夠了都給我安靜下來。”
室內頓時一片安靜,因爲他們很想知道柳無憂接下去要怎麼做。
“我說柳無憂,你有點孝義便乖乖地讓開吧,耽擱了時間總是不好的,”亭長自以爲威嚴,還找了張椅子坐下去,身後的兩位長老特別像侍從。
“現在人沒甦醒是事實,你們定下的契約文書也是事實,所以你們兩位務必將東西準備妥當,子時之前送過來。”柳大莊和亭長很不想聽柳無憂的聲音也沒辦法,她的聲音就如利箭一般穿進他們的耳朵。
亭長的神色還算正常,損失的不是沈氏一族的利益,而柳大莊卻不淡定了,他已然明白自己落入了柳無憂的圈套之中,他以爲自己不僅能得到柳宅,還有生意興隆的店鋪呢,結果,貪心過頭也面臨兩手空空。
“慢着,”柳大莊想要保住自己的家產,於是絞盡腦計纔想道,“你們呢?能治好他們嗎?要是治不好談什麼讓我等準備好,我一個大夫都還不知道原因所在,你們這兩個無知小兒會知道?真是滑稽之談啊。”
柳無憂並不打算與他們繼續口舌之爭,而是轉身要提牀榻旁邊的茶壺,天佑知道她的用意,便將她的手按在了茶壺上,雙眸溫柔如水地望着柳無憂,“這次讓我來。”
柳無憂冰冷如水的手感受到了熱意,見天佑堅持便由着他了,現在他可是懂醫術知藥理的景思安。
只見天佑並沒有用任何藥材,而是跳上牀榻將柳老爺子半個身子扶起來,掌內朝前,慢慢運氣,待柳老爺子的頭頂慢慢冒出青煙後才收功,緊接着就是柳老太太,同樣的手法已經得心應手,因此到了柳二重的時候也沒能難得住他。
繡花針自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取出了。
柳無憂是穿越以來第一次見到柳二重,他與腦中的印象相差許多,一個是黝黑壯碩一個是蒼白纖瘦,想來這幾個月來是吃盡苦頭了。
天佑全部施功完成後跳下了牀榻,俯身在柳無憂耳邊說道,“爺爺奶奶喂點水就沒事了,你爹麻煩些,他腿上有傷,還得你的血才行。”
“我知道了,”柳無憂感激地望了天佑一眼後,親自張羅着給他們喂水,順便讓柳二重喝上自己的精血。
“雕蟲小技,這樣只會瘴毒被運行得更快一些。”柳大莊看柳無憂是這樣救人的,頓時高興地忘乎所以了。
“爹,別說了。”柳祁安已經發覺柳無憂的眼神狠狠地掃了過來,急忙讓自己的爹住口。
“兒子啊,你這個就應該學着爹一些,多讀書多研究,這樣才能將醫術運用的得心應手,”柳大莊正在教育兒子,沒發覺牀榻上的動靜。
柳祁安驚訝地指了過去,“爹,他們……他們已經醒了。”
“醒什麼醒,不可能,那瘴毒只有我纔有解藥,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失效……”柳大莊邊說便轉身,看到柳老太爺一臉的精神,嚇得有些腿腳發軟,他剛剛都說了什麼呀,他真是恨不得撕爛自己的嘴巴啊。
人證物證俱全,柳大莊想抵賴都沒了機會。
“柳大夫,你用毒也太不高明瞭,這麼冷的天氣,你只要燒熱炕就能將那些瘴毒驅使得他們全身都是,而你偏偏用了冷炕,導致瘴毒都殘留在頭部,恰好讓我輕而易舉地救醒人。”天佑見柳大莊那麼不甘心的樣子,便仔細地給他解釋了一番。
柳大莊跌坐在了地上,恨自己學藝不精。
而柳無憂得知柳大莊的惡行後,對柳三重說道,“三叔,您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加害爺爺他們的兇手嗎?”
柳三重回神,朝着地上的柳大莊就是一腳,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的臉上,沒一下子功夫鼻血就留下來了。
柳大莊摔倒在地,沈氏急忙哭着去扶。
柳三重見勢就給第二腳了,誰知柳老太爺發話了,“三兒,先別打了,留着他先給祖宗謝罪吧。”
已經清了瘴毒的柳老太爺精神不錯,尤其是親眼看到柳無憂活着出現在自己跟前,高興地心都軟了,“謝天謝地,我就知道無憂是個福大命大的孩子,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丟了性命。”
柳三重沒有收回腳,而是力道輕了點,那也足夠讓柳大莊撲在地上了。
“憂憂,你過來,讓爹好好瞧瞧。”柳二重雙腿有傷,沒能一下子自己坐起來,只好叫柳無憂了。
王氏爬着過去找丈夫,柳無憂見狀扶她起來,讓她握住柳二重的手,這才輕聲喊了聲‘爹’。
“噯!”柳二重應下,眼淚奪眶而出,“孩子,爹沒用啊,讓你們母子幾人受苦了,等爹好了之後一定補償你們。”
柳無憂看着瘦骨嶙峋的男人,一陣揪心,他自己都這樣了還惦記着妻兒,實在是難能可貴,“爹,一切能您養好身子再說,女兒手上的店鋪還需要您去操心呢。”
能得到柳無憂的諒解,柳二重一陣釋然,淚流滿面道,“這些日子,爹時時刻刻惦記着你們,回來的路上碰上壞人,好在被一羣尋找將軍的將士給救了,然後又回到了涼州城。”
柳二重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說得他自己累得睡着了才罷休。
柳無憂讓王氏陪着柳二重,她自己是該收網的時候了,這些人趁着柳家出事就趁虛而入,她絕不手下留情,那些地那些屋子房子她每一樣都要清清楚楚地拿到手,想打賭算計她柳無憂,多活個幾百年再說。
“亭長,我們走吧,”柳無憂伸手邀請亭長出門,亭長卻是一愣,故意問道,“去哪裡啊?”
柳無憂一揚手中的文書契約,溫和不失厲害地說道,“收地,收房!”
“這個……”亭長看向了柳大莊,心裡拿不定主意,他要是不聽柳無憂,那文書憂擺在眼前,說出去就是他有失公允,要是聽了柳無憂的,那柳大莊答應給他的一百兩銀子就長翅膀飛走了,而且要重新割劃土地給柳家,勢必要引起沈家人的不滿,這簡直就是把他拉進了兩難的境地。
“不準去,你們誰敢去我家試試看。”沈氏突然推倒了屋裡的桌子,然後拿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抵住自己的脖子,橫眉憤怒地對柳無憂說道,“柳無憂,你這個女娃娃太狠毒了,竟然設下圈套害我們,什麼屋子土地,我是一點都不會給你的,除非我死了。”
威脅?柳無憂瞅了瞅那塊碎瓷片,鈍得連頭髮都割不斷,怎麼可能會割破沈氏又老又皺的皮肉。
亭長見沈氏上場,感覺自己一身輕了。
“把那張紙給我哦,”沈氏朝柳無憂伸手,柳無憂慢慢悠悠地把文書摺好,然後放進自己的衣襟,貼身待着才放心,弄好之後,她還託過亭長之前做過的椅子,神色自若地坐了下去,淡然地望着沈氏。
“你什麼意思?”沈氏不解了,睜大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害怕。
“看你死啊,你不是想死吧,我不攔着你,死得乾脆一點,趁天色還好,你老公和兒子也方便收屍。”
“你……你……”
“我,我,我什麼我,要死快點死,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
柳大莊拼命朝沈氏眨眼睛,沈氏吞嚥了口水之後,再次警告柳無憂道,“你別後悔啊,今天是你把我逼上絕路的,我變成厲鬼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柳老太爺反而被柳無憂的鎮定自若弄得十分緊張,“憂憂,好孩子,別弄出人命來。”
沈氏見柳老太爺的心善以爲是再爲他們說話,便趁勢說道,“我要是死了,你們柳家一個個地脫不了干係,你們會被抓取坐牢,然後砍頭,最後首級會被掛在城門口示威的。”
“白日做夢了吧,”柳無憂右腳一擡,全是淤泥的鞋子便朝沈氏的臉上招呼過去了,擦得和死人一樣白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道污跡,連泥土都飛到了她嘴裡。
爲了達到自己視死如歸的效果,沈氏已然堅持着,硬着脖子喊道,“好,好得很,我現在就死給你們看。”
柳無憂撇開頭,完全無視沈氏,對亭長說道,“亭長大人,今日她若是死在我們柳家,您可是脫不了關係的,到時候官府問罪,您作爲亭長首要被緝拿。”
不是柳無憂無中生有恐嚇,而是亭長一向欺軟怕硬,不嚇他一嚇,她覺得太對不起自己了。
亭長的眼珠子轉了好幾圈,同時爲自己想了個脫身的主意,“我只看到她拿了個杯子喝水,不小心杯子碎了,然後不小心割到了自己,和我沒關係。”
亭長的說辭不免滑稽可笑,但是對柳無憂卻大大地有利,亭長很明白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了,不會幫柳大莊。
柳大莊失去了亭長這一個靠山,立刻慌了神,乾脆就讓沈氏演得再逼真一點,沈氏怕疼,又不敢對自己下手,索性把那碎瓷片扔在了柳大莊的身上,怒道,“要死你自己去死,和老孃犯不着。”
柳大莊聞言,把眼珠子一瞪,喝道,“好啊,老子的話你都敢不聽了,你長了幾個膽子,老子讓你去死你就去死,別給我磨磨蹭蹭的。”
此時,徐氏剛好從外面走了進來,沈氏頓時怒髮衝冠了,“原來你就是想老孃死了,你好這個狐狸精雙宿雙棲是不是?沒門兒,老孃再不做冤死鬼!”
“你……”柳大莊差點給沈氏一個大嘴巴刮子,結果被柳無憂一聲喝住了,“夠了,你們有完沒完,這是我們柳家,不是唱戲的戲臺子,文書在此,你們說什麼都沒用,現在你們就給我出去,太陽一落山,那房子就是我們柳家的了。”
“你個挨千刀的,你爲什麼要聽亭長的話,要他們的房子鋪子幹什麼呢,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還賠了自己的家產,老孃跟着你一輩子沒享福,臨老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喲,你不如讓我去死,”沈氏在柳大莊身上撒潑起來,柳大莊也不示弱,兩人打成一團。
沈氏的話無意中泄露了亭長醜陋的心思,柳無憂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他,但是轉身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亭長他們三個人了。
偷偷溜走了?
“丫頭,人給你捉回來了,”天佑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然後就是被推着再次進來的亭長及長老。
“丫頭,你可得趕緊讓他出公示把咱家的土地給劃出來,不然等他們一出門,真假對錯就難以分辨了。”天佑的話提醒了柳無憂,亭長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將柳家撇出沈家莊,帶頭宣示自己看不起柳家,而這一切都因柳大莊的所作所爲。
現在樹倒猢散,沈氏說出了亭長的齷蹉心思,而亭長置沈氏的性命不顧,兩家相當於不能在合作下去了。
但是,亭長卻依然不樂意按着文書上的去做,“我可是亭長,你們這樣綁着我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你們麼?”
以前柳家無權無勢,的確會怕,現在呢,柳無憂一絲害怕都沒有,因爲她現在手上有人了,“告我們什麼?強搶田地嗎?”
“就是這個意思!”亭長找不到罪名就順着柳無憂的話去說。
“那我到時要問問我的結拜兄弟涼州城的武大人還有我那副將弟弟柳無慮看看,現行的律法裡面可是有這麼一個罪名?”
“丫頭,沒有。”天佑隨口應道。
柳無憂眉眼一擡,嗔了天佑一眼,示意他多嘴了。
柳無憂見亭長急得滿頭是汗,又接着問道,“你身爲亭長,不爲我們謀實惠反而想着怎麼謀取我們的財產,這要是拿到公堂上去說,又會是什麼結果。”
“撤銷亭長一職,然後沒收全部非法得來的銀子,最後拉出去遊街示衆。”
柳無憂忍不住蹙眉,打算狠狠地瞪天佑一眼,可結果呢,人家一臉壞笑地望着自己,又說道,“丫頭,這些律法的東西我比較懂,所以我不如直接說了,還有,你剛剛好像似乎應該忘記我的身份了。”
“一個傻子起什麼哄啊,你以爲你說的就能嚇唬得了我嗎?”亭長不服氣地扭動着身子,“你們趕緊放開我啊,我好歹也是吃官餉的人。”
“哦~”天佑摸了摸下巴,凝氣冷眸地亭長說道,“那我該給你們縣令寫封信了,你亭長何不合格?”
亭長被天佑冷冽的氣息震懾到了,疑惑問道,“你到底何許人?這些大膽的話都敢亂說。”
“不才名景思安,字天佑,帝上親封震威驃騎大將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