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 , 蕭家衆人已經聚到了一起 。
男人們都換上了最舊的衣裳 , 快速吃好飯 , 拎鎬頭的拎鎬頭 , 套騾車的套驃車 , 往外提種子的提種子 , 一番忙碌過後齊刷刷地出了家門 。
因爲昨晚就把今日的主食都烙好了 , 女人們反倒輕鬆下來 。
佟穗還真沒在農忙的時候閒過 , 自家種地 , 都是父親二哥開溝 , 她路母親點種 。
蕭家的地太多了 , 佟穗問賀氏 : “ 要不咱們也去地裡幫忙 ? 到時候提前半個時辰回來做飯 。“
賀氏 : “ 都走了誰看家 ? 雖然現在流民進不來 , 可村裡也有喜歡小偷小摸的 ,
響們家三個院子 , 哪邊不得人盯着 “
蕭玉蟬 :“ 從我記事起 , 家裡種地就沒用過女人 , 二嫂就安心跟着我們享福吧 “
就憑這一點 , 多少年輕姑娘都盼着嫁進蕭家的 , 孫興海雖然是孫家的族長全村的里正 , 家裡種地同樣要男女老少齊齊下場 。
佟穗 : “ 那響們誰守祖父這院 ?“
賀氏 :“ 你願意就你來 。“
她更喜歡待在西院 , 還可以躺在炕頭休息 , 在老爺子這邊只能坐着 。
佟穗當然願意 , 這樣她既能守家 , 又能光明正大地看書 。
先回東廂房鎖好裡外屋門 , 交代柳初發現不對大聲喊她 , 佟穗就來了中院 , 學蕭纏那樣坐在堂屋後門口 , 前後院子盡收眼底 。
過了一會兒 , 林凝芳與綿綿都過來了 , 私塾放了農忙假 , 林凝芳閒着也是閒着 , 主動提議給綿綿做幾天先生 。
打過招呼 , 一大一小進了學堂 。
很快 , 蕭玉蟬也把齊耀押送了過來 , 她不好意思進去 , 叫齊耀自己去找林凝芳 , 偏齊耀人小機靈 , 看得出外祖母親孃與三舅母不合 , 扭扭捏捏也不敢進 。
佟穗就看着這母子倆在西廂外面拉拉扯扯 , 路看戲似的 。
蕭玉蟬遠遠瞥了她一眼 , 佟穗只是笑 。
這時 , 綿綿從裡面打開門 , 喊齊耀 :“ 耀哥兒 , 三嬸說了 , 你可以進來跟我一起學 , 但要乖乖聽話 , 睡覺搗亂都不行 “
齊耀很乖 :“ 那我不去了 “
剛說完就被蕭玉蟬拍了一屁 ./ 股 , 硬是把兒子塞了進去 。
您您閒閒待到快眷午 , 娘幾個將館兒餅熱一熱 , 再煮一大桶的蛋花湯 , 蛋少湯多 , 就該去地裡給男人們送飯了 。
東西太多 , 一籃子放餡兒餅碗筷 , 一個大湯桶 , 一個大泮水桶 , 兩頭犁地的騾子也是功臣 !
賀氏看向四個年輕人 :“ 我守家 , 你們誰去 ?“
眷午的太陽很大了 , 光在院子裡待着都嫌曬 , 蕭玉蟬是一干個不願意 , 可想想林凝芳的脾氣 , 再看看林凝芳那細胳騰 , 根本不可能提拎重物走太遠 , 只好撒着嘴道 :“ 娘都多餘問 , 除了我跟大嫂二嫂還能有誰 。“
林凝芳願意跟着佟穗柳初一起幹活 , 剛要開口 , 賀氏看過來 :“ 你快拉倒吧 , 你去是幫倒忙 。“
真讓林凝芳氣喘吁吁地拈着東西送到地頭 , 丈夫 、 兒子都要嫌她苟待嬌滴滴的兒媳婦 。
蕭玉蟬搶拿了裝飯食的籃子 。
佟穗 、 柳初一人拈一個柚 , 路在蕭玉蟬後面 。
蕭家的地多 , 儘管當初買的時候儘量往一片湊了 , 還是分成了四大塊兒 , 東南西北都有 。
這兩天種的是苞谷 , 地在村子的東南 , 從蕭家走過去都得走一里多地 。
佟穗觀察着路邊的田地 。
地勢平坦 , 一望無際 , 到處可見村民們忙碌的身影 。 戰亂結束還不到一年 ,
村子裡以前養的耕牛都被搶了吃了 , 新養的小牛犢還不管用 , 偶爾能看見跟蕭家一樣用騾子犁地的 , 這都是大戶 。
有的人家也坐在地邊樹蔭下吃飯了 , 看到她們會打招呼 。
蕭玉蟬突然噱了兩聲 , 一聽就是有熱鬧看的笑 。
佟穗朝前望去 , 在幾十步外看到了孫典一家 , 別人都還好 , 孫典竟然端着碰站在了路邊 , 眼巴巴地矚着柳初 。
那麼一個健碩魁梧的漢子 , 叫人愚忽視都難 。
柳初繞到了離孫典最遠的一側 。
佟穗看見孫典拿腳了 , 但不知道顧忌什麼 , 又放下去 , 站在原地沒動 。
一直到三女經過 , 孫典都只是盯着柳初看 , 半句話都沒招呼 。
蕭玉蟬稀奇道 : “ 不對啊 , 這孫典是改了性了 ? 以前他見到我都要打聽大嫂 , 今天看見大嫂本人 , 怎麼還耆實了 ?“
柳初不可能解釋 , 佟穗倒是對孫典高看了一眼 , 沒愚到這莽漢還挺信守承諾 , 人前真的沒有打擾柳初 。
換着胳腰拈了幾次桶 , 佟穗都開始冒汗時 , 終於到了蕭家的地頭 。
蕭家衆人都還在幹活 。
蕭穆 、 蕭守義父子倆雖然長得壯實 , 但年紀在那 , 耐力肯定不如年輕人 , 所以父子倆分別用一頭驃子犁地 。 習武之人種地也是好手 , 別人家得一人扶犁一人牽騾 , 蕭穆父子都是單幹的 , 兩頭驃子被他們馴服得非常聽話 。
這還是佟穗第一次近距離看騾子犁地 , 然後就發現驃子走得快 , 犁得卻不如牛深 , 好在也夠用 。
雖然都能犁地 , 但騾子光吃草不行 , 必須跟豬似的喝糧食 , 普通百姓連自己都養得艱難 , 哪還捨得分糧食給騾子 , 所以更願意養牛 , 牛光吃草就能飽 。
蕭纏四兄弟與兩個流民都在用鎬頭開溝 。
蕭延 、 蕭野 、 蕭涉都把上衣脫了 , 光着汗光鋰亮的膀子 , 蕭纏只是捲起了兩邊袖子 。
兩個流民早被蕭家男人的武力懾服了 , 再加上幹活兒有飯吃 , 便也老老實實地做事 , 沒惦記逃跑 , 不過他們跑也沒用 , 到處都是種地的靈水村村民 , 只要喊聲
“ 抓人 “, 老少爺們定會一起把流民圍起來 , 掀一頓再繼續使喚 。
蕭玉蟬放下手裡的東西 , 朝考爺子那邊喊道 :“ 祖父 , 快來吃飯吧 ! “
當蕭穆牽着騾子往地邊走來 , 其他人才陸續放下手裡的農具 , 朝地邊聚攏 。
“ 穿上 “
蕭纏先到 , 撿起弟弟們丟在地邊的上衣一一扔過去 。
畢竟有倆嫂子 , 一個還是才嫁過來不久的 , 三個弟弟都聽話地拔上了 。
柳初去喂兩頭驃子 , 佟穗與蕭玉蟬給男人們分餅百湯 。
蕭纏端着碗 , 故意坐得遠了點 。
佟穗忙完了 , 總不能待在考爺子他們這邊 , 就跟去他身邊坐着了 。
別看蕭績才耕半天地 , 連着被曬那麼久 , 臉瞧着已經比昨日黑了一層 , 他喝湯的時候 , 還有一滴汗珠沿着額頭滾下來 。
佟穗下意識地捧出帕子 , 幫他擦了 。
蕭纏偏頭看過來 。
佟穗又害羞起來 , 剛要別開臉 , 那邊蕭延突然故意咳嗽兩聲 , 佟穗看過去 ,
蕭延果然在看着他們這邊 。
佟穗捕脣 , 往前挪挪 , 借蕭績的身體擋住自己 。
蕭績斜了三弟一眼 。
蕭延嘴裡喝的是鹹味兒的蛋花湯 , 心裡卻好像喝了滿滿一碗醋 。
瞧瞥二哥 , 那纔是真正婉媳婦過日子 , 夜裡有媳婦暖被窩 , 白天有媳婦送飯擦汗 , 他呢 , 辛辛苦苦種半天地 , 媳婦的影子都看不着 。
蕭纏見他者實了 , 繼續跟小妻子說話 :“ 走過來累不累“
佟穗 :“ 這麼一點路 , 比爬山輕鬆多了 , 倒是你們 , 家裡不是有斗笠嗎 , 怎麼沒戴 ?“
蕭纏 : “ 那是下雨天用的 , 太重 , 不如省點力氣幹活 。“
佟穗朝考爺子 、 蕭涉那邊揚揚下巴 :“ 家裡就兩頂草帽“
用麥稈編的寬檐帽 , 又輕巧又遮陽 。
蕭績解釋道 :“ 我們以前用的都壞了 , 去年回來時秋收也結束了 , 暫時用不上 , 忘了買新的 。“
他們在外打仗時 , 家裡只有考爺子跟五弟種地 , 趁着兵荒馬亂的空隙隨便種點 , 能收多少全看運氣 。
佟穗 : “ 我會編 , 下午我抓緊時間 , 應該能編出三頂 。“
蕭縊 : “ 不用那麼辛苦 , 給我跟二叔編兩頂就行 。“
佟穗笑了笑 。
男人們吃完飯就在地邊坐着歇眷了 , 佟穗三女拴着空籃空桶回家 , 路上經過幾棵柳樹 , 佟穗喊住柳初 、 蕭玉蟬 , 叫她們跟她一起扯柳條 , 專挑那種不粗也不細的 : “ 回家我給二叔他們編幾頂草帽 。“
蕭玉蟬 : “ 你還會編這個 ?“
佟穗 : “ 小時候跟我祖母學的 , 她手巧 , 籃子筐啊都會編 。“
只是小考太太命苦 , 戰亂第一年就沒了 。
柳條用來支撐草帽的框架 , 回家之後 , 佟穗跑去柴棚裡的舊麥稈堆裡 , 挑着長的 、 好的撿了滿滿一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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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初想跟她學 , 可惜沒有做這個的天分 , 佟穗怕浪費麥稈 , 叫她去屋裡休息 。
編一會兒走一走 , 麥稈不夠用了再去挑一籃 , 到黃昏的時候竟然只做出兩頂 。
佟穗苦笑 , 好幾年都沒編過東西 , 手生了 。
賀氏帶着蕭玉蟬 、 柳初已經把明天要吃的餡兒餅做好了 , 因爲佟穗在幹正事沒叫她 。
夜幕籠罩時 , 男人們都回來了 , 平時個個魁梧挺拔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 一天農活下來 , 考爺子的腰都彎了幾分 。
女人們趕緊把晚飯擺好 。
男人們只管埋頭吃飯 , 一句閒話都沒有 , 吃完各回各屋去洗漱 。
佟穗做完自己的事 , 回到東廂房 , 發現蕭績已經洗好躺下了 , 露着胸膛沒蓋被子 , 旁邊放着她編好的草帽 。
佟穗見他陌着眼睛 , 這才問 : “ 試過了嗎 ? 會不會做小了“
蕭績看看她 , 道 :“ 正好 , 聽綿綿說你一下午都在做這個 , 明天別弄了 。“
站久了坐久了都會腰痠 。
佟穗笑道 :“ 二叔都有 , 四弟沒有該覺得我做嫂子的不關心小叔了 , 既然四弟這頂不能少 , 那我偏偏不給三弟編 , 二嬸明天肯定要在我耳邊哮叨 “
蕭延也是爲了一家人在種地 , 佟穗不介意照顧一下 。
蕭纏意味深長道 :“ 你還是不夠累 。“
佟穗一開始沒明白 , 等她洗漱完了爬上炕 , 被蕭纏拉進懷裡亂揉時 , 才咬牙道 :“ 你也不夠累 。“
蕭纏想 , 就是因爲白天累 , 晚上纔要找點快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