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五刻,書房中夜雲手握一把長劍緩步走向花架,他扶住架上的花瓶輕輕轉動,隨着聲響,一旁的書架向右移開,露出後面的暗門。
推開門,密室裡面有兩個身着甲冑的大漢跪在地上,兩人手腳被繩子綁住,口中則塞着粗布,瞧見來人,掙扎起來,嘴中發出“唔唔”的聲響。
夜雲抽出劍身,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大漢,將劍刃架在對方脖頸:“江大人,我這就拿掉你嘴中口堵之物,但你若是喊叫,那休怪李某無情,殺掉你,還有個趙大人在,相信我也能知曉答案,聽明白了嗎?”
被喚作江大人的漢子被道破身份心中一驚,但此刻人在屋檐下,性命被對方抓在手中,來不及多想,只能點了點頭。
夜雲見狀,拿掉了粗布,不等他張口,江斌搶先問道“你是誰?我的手下呢!你既然知道我等是朝廷命官,那我勸你立即放了我和趙大人,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你們一個遊擊副將,一個參將,放了你們?恐怕轉眼便會帶着大批人馬殺回來了,我只問你,柯州十八城的佈防圖放哪了,爲何押送的車隊中沒有?”
江斌聞言又是一驚,從被擄以後他便一直在猜測,襲擊自己的一夥賊人到底是誰,每年都城軍機處都會更換邊軍的守衛佈防,自己和趙大人聽命押送新的城防圖回軍營,此事只有總鎮和幾個參謀知道,這些人從哪得到的消息?
他們此行人人穿甲戴盔,就算多己方三倍的馬賊遇到也必然不敢招惹,襲擊的這夥人不但兵刃防具尤勝自己隊伍,還有幾人不着甲的武人,身手高強,沒人能在他們手裡走上三招,其中帶頭的一人更是刀槍不入,軍中勁弩都傷不到對方絲毫,被其橫衝直撞下擒住了趙參將,不然何至於敗的如此之快。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知曉此事?你有何居心!你可知道牽扯此事可是要株連...”話未說完,他便自行閉口,只因脖頸被劃出一條血痕。
“莫要廢話,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
發覺對方半點都不忌憚,江斌語氣一軟:“這次押送的隊伍有兩支,圖在哪一車出發前我們也不清楚。”
夜雲暗道果然如此,和徐大人猜測的一樣,不過既然我這一路沒得手,想必姓王的應該已經拿到圖了,沒了保命符,這二人留着也沒用了。想到這,夜雲剛打算殺掉這二人,就聽見房內傳來一聲輕響。
“誰!”
迴應他的是幾道破空之聲,夜雲想也未想身子前滾,抓着江斌擋在自己身前,一聲慘叫響起,幾枚暗器已然射在江斌身上,夜雲一把將其推了出去,翻身關上暗門。
密室外,江斌倒在地上,身上被射滿暗器,當場殞命。
密室內,夜雲心思急轉,方纔沒聽到開門聲,那麼此人早已潛入房中埋伏自己,可爲何不在我一進門時便動手?此時外面有喊殺聲傳來,想必是手下和那名刺客交上手了。
夜雲小心打開密室,確認房內無人後才走了出來,此時房門大開,門口正站護衛張彪,見到夜雲,張彪連忙說道“刺客輕功極好,屬下怕他逃走,只能當場誅殺此人,查過身份了,手臂有三戟刺青,是....”
夜雲揮手打斷張彪之言,他自然知曉有三戟刺青的是什麼人:“江斌說出有另一隊人時纔出手,看來是有殺人滅口的打算。”
不好!他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命人速速收拾行李,把夫人和兩個孩子先送出府,此事一定要暗中進行,別讓那幫人察覺到。”
“是。”張彪應了一聲,領命離去。
夜雲坐回書桌前,將劍擱在一旁,隨後用指尖不住敲擊桌面,不想沒多久幾聲慘叫從外面傳來,夜雲剛想出門查看,一個人跌跌撞撞闖了進來:“大人,與我們一同劫圖的人,突然闖了進來,兄弟們拼死抵抗,勉強將人擋在後院!大人快走!”
話音剛落一魁梧巨漢便飛身進來,一拳轟在剛纔還說話的人頭上。
隨着“砰”的一聲,下屬整個腦袋崩裂開來,紅白之物落了滿地。
來的正是擒住了趙參將的人,這大漢剛剛纔打爛一個腦袋,卻渾不在意,伸手抹了一把臉,開口說道:“是你自行了斷,還是我幫你?”
夜雲置若罔聞,提起長劍便朝巨漢胸口刺去,誰知巨漢竟將雙手後束任由利劍刺向自己胸口,他只覺這一劍似擊在石頭上。先前劫圖時便見識過此人的厲害,一劍無功而返,兩息間又出了七八劍,劍劍擊在對方要害之處。
巨漢不屑一顧,任憑長劍砍在身上,隨後咧嘴一笑:“打夠了是嗎?那該輪到我了。”說罷伸出碩大的手掌,捏住劈來的長劍,隨後一轉一拉。
夜雲只覺手中傳來一陣巨力,整個人就要被拉扯過去,當即手一鬆,任對方將兵器奪走,隨後腳下一蹬,撞窗而逃。不想剛落地,便被對方的人圍住,此時巨漢竟直接撞牆而出,他只能拼死一搏,反身一腳踢在巨漢身上,只不過用劍且傷不了對方分毫,何況赤手空拳,沒過幾招,便被巨漢掐住脖頸提到了半空。他頓時氣息不順,面目通紅,巨漢的手掌仿若一柄鐵鉗,如何也脫不開。
而巨漢似乎並不打算再繼續戲弄他,旁人只聽“咔嚓”一聲,夜雲的脖子便被巨漢捏斷。巨漢將屍首一扔,嘟囔道:“早讓你自行了斷了。”
“爹!”這一幕恰巧被趕來的夜寒目睹。
先前他被張彪拽到院外,聽到書房那邊傳來一陣喊殺聲,便掙脫張彪的手,往書房趕去,一路橫屍遍地,盡是熟悉之人。巨漢的手下見到他,衝上來揮刀便砍,他連忙就地一滾,撿起地上的長刀,與來人打了起來,然而他並不會武功,片刻工夫,身上便見了血。幸好張彪此時趕來,擋住對方。
他握着刀翻上牆頭,見父親被一幫人圍住,便躍下牆頭,想要去幫忙,誰知剛落地便瞧見父親被巨漢扭斷脖子,片刻的恍神後,怒吼一聲,就往人羣衝去。
巨漢的幾個手下渾不在意對方的一吼,內心反而嗤笑,見其衝來,擡刀便砍,就在刀鋒只差一寸便要落在夜寒身上時,忽然胸前一陣劇痛,倒飛出去撞在牆上,生死不知。巨漢見狀,當即右腳一踏,震碎地面,瘋魔一般撲向夜寒。
夜寒冷汗浸溼後背衣衫,方纔見父親慘死後,整個人氣血上涌,便不管不顧衝上前去,差一點就做了刀下亡魂,幸好虛影救了他一命,此刻冷靜下來,只見虛影立在他身前,雙手合十一拍,巨漢便被彈飛,撞塌牆壁,跌落在地。
此刻任誰都瞧出夜寒有古怪,巨漢的手下揮舞着兵器不敢上前,而巨漢從碎石中爬起,罵了聲娘,拍掉塵土後,便又往夜寒衝去,隨後再次被彈飛,如此反覆幾次,夜寒算是看出來了,虛影只守不攻。
他清楚此時奈何不得巨漢,便試着向前踏出幾步,想帶走父親的屍首,而虛影卻紋絲不動,只能退了回去。顯然巨漢也瞧出了端倪,一腳踩爆了屍首的頭,向夜寒勾了勾手指。夜寒目眥欲裂,正要與其拼命,院外突然響起子睿的喊聲,頓時冷靜下來,慢慢往後退去,而巨漢和其手下則步步緊逼,待他退出院中,見不遠處的子睿和張彪安然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
“啊啊啊!”忽然他大叫幾聲,儼然一副要拼命的架勢,唬的衆人一愣,連忙架起兵器戒備,誰知他喊完轉身便跑,張彪見狀,一把抱起夜子睿也跟着跑。
巨漢面色鐵青,一揮手:“給我追!”
夜寒將手中的刀一丟,衝在最前開路,任憑擋在路上的巨漢手下砍來,果然,每次有性命之威時,虛影便會擋在其身前,將來人彈飛,就這樣一路橫衝直撞,逃出了李府。
他邊跑邊對張彪說道:“去衙門!”
不想張彪卻道:“不行!官兵奈何不了這幫人!”
來不及細問,他隨口說道:“那去破廟!”
此時正巧是寅時六刻,城門已開,三人順利出城,在逃到半山腰的時候。
張彪突然停下身形,大聲喝道:“誰,還不滾出來!”
夜寒左右看了一下,除了他們三人哪還有旁人。
張彪見躲藏之人不爲所動,抽到刀便朝身後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砍去,躲在其中的黑衣蒙面人“嘖”了一聲,隨後一躍而出。
只見他手臂一擡袖箭便朝張彪臉上射了過去,張彪立馬收刀橫握擋下暗器,抽身躍起上前一個力劈華山。
蒙面人堪堪躲過這一刀,左手握住從袖口滑落的匕首直刺張彪心口。張彪收刀輕鬆一擋,隨後踢出一腳,將蒙面人踢飛,滾落在地。他正要欺身上前補上一刀,卻不想倒在地上的蒙面人,揚起一把石灰粉迷住了他左眼。
張彪一邊摸出菜油瓶,一邊提防蒙面人,待他用菜油抹開眼上的石灰粉後,這才知曉對方爲何不趁機攻過來,此刻蒙面人抱着夜子睿,匕首架在其脖頸。
夜寒喝道:“放開子睿!”
原來蒙面人憑藉腳力先追到了三人,但他不善近戰搏殺,又見識過夜寒的古怪,所以一直跟着三人,想找機會暗中偷襲。方纔雖然迷住了對方雙眼,但對方之前憑藉一點動靜就察覺到自己藏身的地方,難免心生忌憚,畢竟小命只有一條,便選了最穩妥的辦法,趁其雙眼不能視物之時,擒住一個小的,此刻他只需要拖到同伴依循標記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