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楊宋身體一僵,連頭都不敢回,“姐姐,我是不會和你回去的。”
李宛如大步跑過去,越過楊宋,一把抓住她手裡的包袱。
“姐姐!”楊宋瞪大了眼睛,手指緊緊抓着包袱,生怕李宛如會用留下行李來威脅她,“姐姐,你真的想讓我留在這個傷心地,傷心到死嗎?”
“說什麼胡話呢。”李宛如衝她大大的翻了個白眼,“你錢帶夠了嗎?!”說着,就要繼續去搶楊宋的包袱。
“我、我自然是帶了錢的。”被李宛如這麼一打岔,楊宋絕望的心情都暫停了一瞬間,手也不自覺鬆了力道,包袱被李宛如搶了過去。
楊宋的包袱不算重,當然,重了以楊宋剛剛流產的身體,只怕也拎着走不了多遠,兩身薄衣服一件外衣,再加上一些十分私房的東西,看着真是簡單到簡陋的地步。
唯一算不上簡陋的,大概就是楊宋包袱裡放着的一個雕工精緻的木頭匣子了。
上好木頭做材料,上面的雕工精美到彷彿下一刻,那些雕刻就會從盒子上活過來,就連匣子上的鎖頭,都是金的。
“你傻不傻!”李宛如氣得只想拿指頭戳楊宋的腦門,手指擡起,看到楊宋那面如金紙的模樣,又不捨的放下了手。
她手朝楊宋一伸:“匣子的鑰匙呢?”
“姐姐,你莫不是真想扣了我的銀兩,不讓我走吧?”真不怪楊宋這麼想,李宛如一開始就是搶她包袱,現在又想看她的盤纏,真被扣了錢,她想走都走不了。
楊宋擺明了不說清楚就不給鑰匙,李宛如只能一件一件的解釋:“財不露白懂不懂?”
楊宋一臉沒想到的模樣,她家富庶又有權勢,別人看見她,都只有搶着付錢或者尊重她的時候。
就算是楊宋曾在軍隊歷練,但軍隊裡要的是奮勇殺敵,要的是不斷提高自己的武力值,而且,軍紀嚴明,她有錢都沒地兒買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整天跟着一衆漢子們沙場練武,她塗脂抹粉算什麼事兒。
也因此,楊宋想到要走,準備的銀錢,也是將自己目前的全部身家都帶上了,她的首飾可是隻帶了最喜歡的呢,尋常的都因爲重量太過,而無奈捨棄了。
“你這匣子,真被有心人看見了,準得算計你,到時候你沒錢又沒認識的人……”
李宛如邊說,邊注意楊宋的神色,她一句話沒說完,楊宋已經乖乖交上了自己保管的錢匣子鑰匙。
李宛如打開匣子一看……
“嚯!”就連她這個皇后都嚇了一跳,匣子裡全是銀票!厚厚一摞,將匣子填的滿滿的,她一打開蓋子,那被楊宋強塞進去的銀票,直接散了幾張出來。
楊宋彎下腰去撿地上的銀票,嘴上卻是道:“姐姐,我這一走,便是不知道多久,宋兒總得爲自己多準備些不是?
這些我會妥善保管的,宋兒身上帶了散碎銀錢的,這匣子裡的,不過是宋兒最大的倚仗罷了。”
李宛如聽楊宋這麼說話,心裡又酸又澀,楊宋以前那麼爽朗的性子,如今卻是每個字,都彷彿透着看透世事的感覺。
“別那麼悲觀啊。”李宛如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伸手搭了一把手,扶着楊宋從地上起來,“宋兒,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你先別走,我幫你把這些銀票都換個地方。”
楊宋卻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刻,搖頭道:“不要,姐姐,宋兒心裡苦啊!”
想到自己當日去找李京生,李京生那將她似乎視作世間最噁心的東西的眼神,楊宋再一次淚雨磅礴。
李宛如摸了摸自己身上,幸虧在她成爲皇后後,綠柳會習慣性在她身上放一塊乾淨的帕子,以免她身上弄髒了卻因爲沒時間去換而丟臉。
將帕子遞給楊宋,楊宋的淚水,沒一會兒就將帕子打溼了很大一塊。
李宛如看得牙根直癢癢,要不是李京生的愧疚,要不是知道自己殺了李京生,楊宋會一輩子都留着這個心結,她真恨不得讓李京生爲那個無緣的孩子陪葬。
“宋兒,別哭了,那個男人沒長眼,你的如意郎君,還在未來等着你呢。”
“呵,姐姐,我如今是殘花敗柳,哪裡來的如意郎君,就算有,知道我的情況,他也該不要我了。”楊宋越說越是悲觀,雙眼早已紅腫的不行,眼淚卻依舊順着臉頰滾滾落下。
“不說以後了,好姐姐,你就放我走吧。”楊宋握住李宛如的手,睜大了雙眼,祈求的望着她。
被楊宋這麼求,李宛如心裡煩亂的很,不再多想,快速將銀票全放回匣子裡,又將鎖重新給鎖上,對楊宋道:“我不攔你,但是宋兒,答應我,一個月,最遲一個月,必須每月都要給我來封信,報平安。”
“好。”楊宋笑着點頭,點頭的瞬間,眼淚拋出一條好看的線,滴落在李宛如的手背上。
李宛如手背一涼,卻也知道,自己必須得放手了。
“這個東西,拿厚布纏緊了,誰都別告訴。”將匣子還給楊宋時,李宛如又補了一句。
她不是個囉嗦的性子,但李宛如身體這麼虛弱還要走,她實在是擔心。
楊宋將包袱抱在懷裡,最後看了李宛如一眼,轉身便走。
“宋兒……”
也不知道是李宛如那一聲呢喃太過小聲,還是楊宋不想再回頭,楊宋腳步都未停頓一下,大步走遠。
李宛如一直等看不到楊宋的背影了,這才轉身往來路走。
回到暫住的地方,李宛如剛推開門,下一秒,眼神一厲,袖子裡的匕首立時滑到了手掌心裡。
反拿着匕首,李宛如站在門口沒動,衝着房間裡大喊道:“誰?藏頭露尾的,趕緊出來!”
一聲凳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緊接着,腳步聲逐漸由遠及近。
房間裡的人繞過屏風,出現在李宛如的視線裡。
“楊……”
“罪臣楊攀,參見皇后娘娘。”楊攀直接跪倒在地,反而是將李宛如的話全堵在了嘴裡。
楊攀闖進的,是皇上皇后的居所,哪怕只是臨時的,卻也是大不敬。
只是,聽到楊攀自稱罪臣,李宛如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兒。
再想到自己剛送走了楊宋,李宛如不免有些心虛,趕緊讓楊攀起來。
只是,楊攀卻依舊跪在地上,擡頭直視着李宛如,聲音十分冷沉:“敢問皇后娘娘,宋兒現在身在何處?”
“宋兒說她想四處走走,去玩一玩……”
“皇后娘娘!”
李宛如一句話沒說完,再次被楊攀打斷。
“皇后娘娘,臣在找宋兒的時候,見人便攔下詢問,就在先前,我攔下了一個叫倩兒的姑娘。”
聽到楊攀說出“倩兒”兩個字,李宛如心裡一咯噔,瞳孔不自覺睜大了幾分。
完蛋了,都說出倩兒了,又擺出這幅“我有罪但我就要問”的模樣,明顯就是楊攀已經知道楊宋的事情了!
李宛如只是猶豫了幾秒,就乾脆破罐子破摔,將楊宋與那李京生的事情,一點不漏,全盤托出了。
楊攀聽完,良久沒有反應。
沒有大罵,更沒有拔劍衝出去找李家算賬,但是他這反應,反而更加讓李宛如擔心。
誰知道這是不是楊攀太過生氣,所以才反應不過來啊,要說她這邊一鬆懈,轉頭楊攀就會提劍殺了李京生,李宛如都是相信的。
“那位叫倩兒的姑娘一聽我提宋兒的名字,便破口大罵,還拿手裡的藥砸我,我從旁人嘴裡得知,那位倩兒姑娘的夫君,剛被人一刀捅了胸口,差點連命都沒了。”
楊攀緩慢擡頭,那雙眼眸中,風雨欲來:“皇后娘娘,臣多謝您爲宋兒做的一切,但臣也希望,接下來,您和皇上,能不要攔着臣做臣該做的事情。”
李宛如爽快的點頭應下了,末了又補充道:“人可別殺了,免得宋兒將來回來,聽說人早死了,又該胡思亂想了。”
最狠的報復,從來都不是讓人去死,而是讓那人永遠活在悔恨裡,長命百歲,直到死,都無法被原諒。
楊攀衝李宛如行了個禮就起身大步走了,李宛如喝了杯冷茶解了渴,突然想起其他人還在外面找人呢,趕緊出門。
剛出門,李宛如猝不及防的,直接就撞進了一個正從外面走進來的人的懷裡。
“這麼着急……我的皇后,這是一刻不見,如隔三秋不成?”
窩在有些熟悉氣息的懷裡,李宛如尚未擡頭,就聽到了慕容軒故意在她耳側說的話。
慕容軒說話時噴出的熱氣侵擾着李宛如的耳朵,李宛如只覺得一股酥麻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趕緊伸手去推慕容軒。
“別鬧,宋兒我找到了,我正要出門去找你們呢。”
“何必這麼麻煩。”慕容軒輕笑一聲,轉頭衝街角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使了個眼色,隱藏在那處的手下得到指示,很快消失在原地。
慕容軒則是攬着李宛如的纖腰,就要和她一起進門。
“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如兒,剛纔發生了什麼,你不打算跟我說一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