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歡顏也是大夫,可是醫者不能自醫。她自己無法處理。
“小顏。”商笙歌拉着她的手腕。“你可是想好了?”
“是的,這孩子不能留,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顧歡顏目光堅定。可心中卻隱隱有道聲音拼命的否認。
可商笙歌卻看了出來,顧歡顏心中的不捨,“小顏,不要這麼輕易的做決定。”
顧歡顏卻像是炸毛的貓,“商笙歌,你叫我把這孩子留下意味着什麼嗎?”
商笙歌眼中心底溢滿了苦澀,他何曾不知道,若是這孩子留下,意味着什麼?且不說這孩子的身份,單說,若是他留下,必定會在他與顧歡顏之前留下芥蒂。前些天,他在期待兩人之間可以有個可愛的孩子。
可哪想今日卻發現顧歡顏有了身孕,只是這個孩子,卻不是他的。
會給兩人本就飄搖的關係又蒙上一層抹不去的陰影。這些商笙歌自然都知道。
可是他更在意的是顧歡顏。他知道,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不要留下這個孩子,可是若真的孩子不在了,只怕會給顧歡顏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所以,即便是滿心痛苦,商笙歌還是忍痛說了出來。
只可惜顧歡顏無法理解商笙歌,她反倒以爲他根本不在乎她,使勁把商笙歌一推,便要出門。
“小顏……”
顧歡顏剛一出門,便有些後悔了。她知道商笙歌說出那樣的話,心中會有多痛,她也知道,他完全是爲了她着想。
可是這孩子,真的不能留!
若是孩子在,她根本沒法和商笙歌再在一起。即便是商笙歌可以把他當做親生孩子來對待,孩子的身份總有一天會曝光,到時候,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是兩個國家的事情了。
顧歡顏知道自己剛纔語氣太重,心中後悔,所以馬上轉身回去,打算和商笙歌好好道歉。
可是哪想她一回頭,看到就是叫她心神劇裂的一幕。
商笙歌不知怎麼的,雙目緊閉,倒地不起。
顧歡顏三步並做一步,把商笙歌抱了起來,手搭上他的脈搏。只可惜她心神不寧,根本不知他到底怎麼了。
“來人啊!”顧歡顏放下商笙歌,趕緊出門叫人。對了,她師父鬼面毒醫應該在這裡。
太醫倒是很快就來了,還是她的老熟人,“丫頭,到底什麼事,心急火燎的把我從叫了過來?”
顧歡顏好久沒見的他,咋一見面,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師父,你快來幫我看看,商笙歌他怎麼了?”
商笙歌一直像一座堅實的高山一般,忽然見到他在自己面前倒下,顧歡顏根本無法接受。
“丫頭,不要慌,你這麼拉着我,我怎麼給他看病。”鬼面毒醫看着自己這個已經慌的六神無主的小徒弟,嘆了一口氣。
果然醫者不能自醫。
顧歡顏趕緊束手站在一邊,眼睛緊緊的看着鬼面毒醫。
鬼面毒醫連着號了三次脈,終於才把商笙歌的手鬆開。
看到他眉頭緊皺,顧歡顏忽然心裡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問。
“丫頭,這幾天你有沒有覺得商笙歌怎麼樣?就是他身子有沒有什麼不妥?”鬼面毒醫想了想。
顧歡顏懵懂的搖搖頭,這些時日,她自己都過的昏昏沉沉的,根本沒有注意商笙歌有什麼異樣。
忽然她想起一事,“對了,一個多月前,他頭髮忽然變白了一次。”
顧歡顏想起那日在琳琅江的事情,趕忙說了出來。
“一個多月前,頭髮變白?”鬼面毒醫沉吟的片刻,臉色變的更加凝重,又上前給商笙歌把了一次脈。“那這一個月內,他頭髮還有沒有變白過呢?”
顧歡顏確實不知,只能搖頭,“師父,商笙歌到底怎麼樣了?”
鬼面毒醫責備的看了顧歡顏一眼,“你怎麼可以這麼疏忽呢?商笙歌他的身子已經弱到這一步,你竟然沒有發覺?”
顧歡顏一下急了,撲倒在商笙歌牀邊,“師父,他到底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啊!”
鬼面毒醫嘆了口氣,目光有些憐惜。
他也算的上是商笙歌身邊的老人了,一直跟着在身邊這麼多年。對他的身子也算是相當瞭解。他從未見過有商笙歌這樣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人。
商笙歌是練武奇才,年少之時功夫已經高絕。那時雖然不說什麼刀槍不入,可是身體自然康健的。
可自從爲了救活,本已經斃命的顧歡顏,他逆天行事,取出了自己心頭血。打那之後,他的身體就一日千里,就這麼迅速的垮了下來。
還好他憑着深厚的內力,在外表上也看不出什麼。偏偏顧歡顏發的毒誓,他若是和顧歡顏在一起,必須用渾身的內力壓制住兩人心臟劇痛。
本來一份痛苦已經足以死人,可是商笙歌爲了心疼顧歡顏,又把她身上的那份痛楚,轉嫁到自己身上。
鬼面毒醫都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本來這樣,他倒是也勉強可以相安無事。可兩人又是折騰的性子,商笙歌連着遇到中毒、中蠱,已經走火入魔的事情。
後來雖然被人勉強救了回來,可是底子已經徹底被掏空了。
之前一個多月之前,他髮色變白,也是因爲已經壓制不住。現在更是連正常也維持不了。
聽完鬼面毒醫的解釋,顧歡顏呆立在原地。她根本不知道商笙歌竟然受了這麼多的罪,而這每一件事情,都與她脫不了關係。
“那……他還有救嗎?”顧歡顏看着昏迷不醒的商笙歌,悲從中來。
鬼面毒醫看了看商笙歌,又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本來按照他這麼糟踐,是天羅大仙也沒辦法的。可是……”
“可是什麼?師父,你是不是有法子可以救他。”顧歡顏激動的說着。
“沒錯,我倒是有個法子,只是不知管用不管用。”
“師父,到底什麼法子,你倒是說啊,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一定會給你找來。”顧歡顏被鬼面毒醫磨磨唧唧弄的幾乎要跳了起來。
鬼面毒醫上下打量了一下顧歡顏,“這倒是不用,若是想救商笙歌,主要看你的了。”
“需要我做什麼?”顧歡顏捲起衣袖,躍躍欲試。
“你本就是他心頭的熱血化作,你們血脈相連,所以只有你可以救他。”鬼面毒醫說出緣由。
顧歡顏二話不說,“需要多少血,師父,你隨便取。”
“不需要多的,只要你把他的心頭血還給他就可以了。”
“事不宜遲,師父。你什麼時候可以動手?”看着商笙歌在牀上氣息全無的模樣,顧歡顏心急不已。
鬼面毒醫卻不能這麼着急,“丫頭,你總是要給我一點時間準備準備吧。一個時辰之後,你梳洗乾淨,我們就來動手術。只是有些話,我要說清楚。”
“我這個法子,也是從書中看到的,至於成不成,我也沒有絲毫把握。就連你,我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影響。若是這樣,你還決定做嗎?”商笙歌和顧歡顏,都是他的晚輩。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一個,鬼面毒醫都很心痛。所以提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顧歡顏聽完,根本沒有絲毫考慮,“師父,不用考慮了,即便是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要救他。”
鬼面毒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他有你這份心,也不算他爲你這樣了。你好好準備,過一會兒我再過來。”
顧歡顏坐在牀前,用手輕輕的拂過商笙歌蒼白的面容。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本來絕豔的榮光,現在像是瞬間開敗的曇花,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
顧歡顏心中一陣熟悉的刺痛,像是一把鋼針,在她心上一下下的刺着。這樣的痛,她既熟悉又陌生。
每每與商笙歌靠近,兩人就會有這樣的痛楚,只是平時商笙歌一個人擋下。此刻他昏迷不醒,自然也無法幫她。
商笙歌,這就是你平常需要忍受的痛嗎?顧歡顏忽然有種幸福的感覺,似乎只有這樣,她纔可以與他靠的更近一點。
顧歡顏心中更多的是自責,這些天,她雖然在商笙歌身邊,可是卻根本沒有注意過他,以至於,他的身體惡化到這一步,她都不清楚。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鬼面毒醫也早就準備好東西,一切就緒。鬼面毒醫正要取血之際,忽然問道,“丫頭,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顧歡顏也沒有想瞞住他,點點頭。
鬼面毒醫卻把手縮了回去,“若是去了心頭血,怕是你這個孩子保不住。”
什麼?孩子保不住?顧歡顏下意識的捂住腹部。她小腹平整,連她自己都沒辦法想象,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他肚子裡。
雖然本來就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可是被這麼忽然通知不能要,顧歡顏還是心中一痛。
看出顧歡顏糾結的神色,鬼面毒醫也不催促,“丫頭,你還是好好想想,我晚點再來。”
他剛想起身,顧歡顏卻已經做了決定,“師父,不用了,我要救他,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在所不惜。”
“你真的想好了?”看着顧歡顏扭曲的小臉,鬼面毒醫都有些不忍。顧歡顏堅定的點點頭,沒錯,這根本不需要考慮。商笙歌爲她付出那麼多。他的命比什麼都重要。“好,我盡力而爲。”鬼面毒醫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