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滿目大紅。
“跟我走!”喜堂之上,一襲紅衣的小小少年朝對面的新娘伸出手,眉目間滿是偏執。
她將手交予他,容貌卻在不停變幻,一時是精緻無雙,一時是圖騰橫亙。
鳳非離眉頭深鎖,踉蹌着腳步將面前畫案掀翻。
然而,這卻並不能阻止他腦海中畫面不斷閃現。
喜堂之上護衛圍了過來,她持劍將他護在身後。
“今日誰想動她一根毫毛,需得問問我手中的劍是否同意!”觸得女子眸中堅定之色,鳳非離只覺頭痛欲裂。
再然後,便是那一襲黑袍的男子與之交鋒。待那人模樣漸漸清晰,鳳非離眉頭漸漸深鎖。
竟是他?南宮逸!
“鳳非離,若這是你原本的樣子,那麼這一次,讓我來保護你!”
她當着所有人的面,以劍入體,只爲護他安然離去。
鳳非離身體此刻已經有些不穩,他用力搖了搖頭,卻漸漸將兩雙眼睛重合在一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畫面一轉。是他於炎陽城地窖之中俯身吻她的模樣…
一直以來,他總也覺得,腦海中,一顆心中,像是總也隱隱缺了些什麼,只留下一片空白。而此刻,這些空白,卻似乎在慢慢填滿。
頭很痛,痛得他幾乎發狂。
“阿離…”畫面再度一轉,是她擁着他於夜色之中前行,漫天星光閃爍,卻絢麗不過那人的雙眸……
“阿離…”
心,突然像是被什麼攥住,一陣陣劇痛從心底傳來。
轉而是月桂漫天,他抱着她於無底黑洞中墜落,她看他時神色異常溫柔。
畫面又是一切,這一次是在天麓學院後院。
炎魔一戰,他靠於樹下,而她則滿目癲狂。他將她喚到身旁,一聲聲呢喃她名字。
“墨兒…”
“墨兒…”
“墨兒…”
雙目驟然睜開,他瞳孔慢慢飄散起來,仰天怒吼一聲,鳳非離身軀直直於畫室之中倒下,震得四下畫卷飄飛。
她笑的模樣,她嗔的模樣,她怒的模樣,以及她像只貓兒般懶懶眯着眼睛的模樣。
畫卷一張張落在他身上,而他整個人則成大字躺在地上。
漆黑的鳳眸中掠過一絲迷茫,他無意識的輕啓脣畔。
“墨兒…”一聲輕喃自他脣間逸出,低啞卻也深邃,帶着數不盡的眷戀。
隨着畫卷一幅幅落下,他腦海中諸多往事浮現心頭。
黑水嶺一帶,她爲他重塑肉身,卻遭天麓學院衆人圍堵。
他記憶被封印,她卻只是一臉黯然的看着他,依舊死死將他護在身後。
訣別,鮮血,她拼死護他,卻誤入純陽洞中。
鸞鳳和,純陽洞。他與她此生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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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你喜歡爹爹麼?”畫面突然一跳,卻已是他妖界中。
墨居大牀之上,三人同榻,粉妝玉琢的孩子一臉期待的看着他身側的女子……
她眸中閃爍,面色卻分明是微微發紅的……
用膳時是一家三人,逛街時一家三人,睡覺時是一家三人。
直到那一日,他設法將小傢伙支開。又以臨西公主相激,才令她敞開心扉。
青紗帳中,她一臉嬌媚的將他束腰打成死結,而後故作兇悍的對他上下其手,而最後,她終究是在他身下綻放妖嬈。
然而,好景不長,寶兒出事,他隨她一併前往魔界,但未料到,前方竟是訣別。
那是一個雨夜,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也不記得自己破了多少陣法。只當他趕到魔靈峰時,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最愛的人在眼前消失!
再後來,他便瘋了,只想着隨她而去……
沒有了她的日子,他就像是行屍走肉般,對一切都沒有了信心。
再後來,他突然就記不起過往了。
黑曜說這是他重傷過後的後遺症,可他卻隱隱間覺得,他似乎丟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再也沒有了悸動,再也沒有了追求,他只是不厭其煩的往人界跑。
直到那一日,他在碧月湖邊遇到她。
她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不顧衆人嘲諷,亦不理會他的冷血無情,就那麼癡癡的看着他,那麼固執的喚他。
“阿離…別走…”
鬼使神差的,他心中微微一顫,竟是將她帶了回來。
可當她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卻是對那日之事絕口不提。
她異常乖巧,異常聽話,異常的逆來順受。
然她極少再像那日一般赤/裸/裸的癡看着他,眼底開始有了閃爍。
他突然覺得生氣,便想盡辦法折磨她,因爲一點小事便遷怒於她。
可她卻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不論他說什麼,她都會照做……
這不是他要的!
直到後來,他在她身上嗅到濃濃的靈池水味道,他方纔知道,她並非像他所見的那般簡單。
雲不歸的靠近,是他第一次覺得心中不悅!
已經很久了,他沒有過如此強的獨佔欲了……
他就是要讓旁人看看,她是他的私有物品,誰都不能搶走!
於是他帶她去了人界……
或許,那個時候,他心中便隱隱對她有了特殊的感覺…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除了雲不歸待他另眼相待以外,就連秦子殊那傢伙竟也對她態度十分特別。
還有那人界皇后,與她相處的模式,倒像是彼此已經是相交多年的摯友一般。
而她待他們,竟也與對他截然不同。
他在她身上看到與在妖界中時截然不同的光彩。
那些人與她有說有笑,他幾乎嫉妒得發狂。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將她帶回妖界,狠狠要了她……
她起初是想要逃的,但後來竟也熱情迴應。
然而,醒來之後,她表情實在太過木訥,他氣她不過,便索性冷着她。
可未料到的是,她竟對他的冷淡毫無反應……
一切都好似回到原點,可他心中對她,其實是有所期待的……
他想等她來找他,可未有料到,等來的卻是畫室着火的消息。他被怒氣衝昏了頭,才當着她的面燒了她的東西,還下了那樣的命令。
可事後,他卻是後悔了……
而眼下,想起那一雙眼睛,倒當真是他大意了!
他從來都沒有將二者聯繫在一起,可事實上,除了容貌之外,一切都如此的明顯……
鳳非離就那般一動不動躺在地上,漆黑的鳳眸由迷濛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墨兒!”醒悟過來,他神色倏然一變,瞬間從地上彈了起來,迅速朝着花室外掠去……
墨兒……
可惡!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抹去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