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着慕容清尋的腳步,墨妍不由再次驚歎這古人的智慧和審美。
猶如蘇州園林一般的蜿蜒迴廊,渾然天成的假山活水,大氣卻不失精美的住宅,一切,都彰顯着大家風範。
大約走了小半刻鐘,一個長相白淨斯文的灰袍小廝小跑而來,見到慕容清尋,他似乎是微微鬆了口氣。
“公子,您快去勸勸老爺子吧!”他的話讓慕容清尋神色一凜,竟是直接拉了墨妍的手腕,腳下步伐猛的加快。
“喂!你們兩個倒是等一下我啊!”墨若兮在身後跺了跺腳,有些氣急敗壞的開口,急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走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慕容清尋終是停了下來。
墨妍不動聲色的將手腕從他手中抽了出來,卻發現已經紅了一大片。
慕容清尋似乎也在此刻發現自己的失態,眸中掠過一絲愧疚。
“實在是很抱歉,方纔失態了!”
“無礙!”將手腕隱入袖中,卻聽到房間內傳來一陣爭執聲。
“老太爺,您還是快些躺下吧!大夫說了,您必須靜養,二公子馬上就會過來!”說話的應該是府上的一位下人,語氣十分恭敬。
“你給我滾開!”老人家說話的聲音十分暴怒,不過聽起來還是中氣十足的,想來情況應該不要緊。
“請恕屬下不能從命!”說話的還是剛纔的那個下人,語氣雖較之前強硬了一些,但不難聽出,也是被逼無奈。
“怎麼,你這是想和老爺子動手?”
“屬下不敢!”
“咳…咳…”老爺子許是動了怒的原因,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老太爺!”房間內傳來剛纔那下人有些慌亂的聲音,繼而是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響。
慕容清尋猛的推開房門,卻正好瞧見老爺子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口吐鮮血的樣子。
只見他臉色猛地一變,急急衝到牀邊握住老爺子的手,柔聲安撫道:“爺爺,孫兒回來了!”
果然,那老爺子一聽到慕容清尋的話立刻安靜下來,只見他伸出蒼老的手,一邊摸索着慕容清尋的臉,嘴中一邊輕喃:“是我的尋兒回來了,是我的尋兒…”
瞧見老爺子毫無焦距的雙眼,以及他面色潮紅的模樣,墨妍微微皺起眉。
慕容清尋將老爺子扶正半坐靠好,又取過一旁的毛巾爲老爺子細細擦去脣角的血跡,柔聲道:“爺爺,孫兒不負所望,終是找到能救你的煉藥師了!”
“哦?門口的那位丫頭就是吧!來來,快些坐!”聽完慕容清尋的話,老爺子似乎心情大好!
墨妍也未扭捏,走至一旁的圓桌之旁坐了下來。
“不知丫頭是何方人士啊!”老爺子若長了眼睛,墨妍纔剛坐下,便笑眯眯的開口問道。
“青峰鎮。”眼下,輪到墨妍惜字如金。
正在這時,墨若兮終是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走到墨妍身邊坐下,然後掀開桌上反扣的茶杯爲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緊接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慢些喝,有沒有人與你搶!”墨妍有些無奈,這丫頭總是這般,不論是吃飯喝水,總是急得狠。
“還說呢,若非你二人走得太快,我怎會…”話說到一半,墨若兮總算意識到老爺子的存在,急忙將手裡的水一飲而盡,笑嘻嘻湊到牀邊去。
“怎麼樣,老爺子,我沒有騙你吧!”
很明顯,兩人明顯是認識的。
“嗯,事情辦的不錯。墨丫頭,我記得你之前提起時說這丫頭是你表妹,不過眼下看來,你更像是小的那個!”說完,老爺子忽而大笑起來,不過下一刻,他的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墨若兮還來不及爲老爺子的打趣趕到窘迫,就急忙上前爲他拍了拍背後,繼而撅着嘴數落:“還說呢,您年紀都一大把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大喜大怒,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聽大夫的話!”
墨若兮的話,令在場的嚇人無不瞠目結舌。
放眼整個慕容府,敢這麼和老爺子說話的,這姑娘還是第一人!
豈料,老爺子聽了墨若兮的話竟是老臉一紅,繼而擺了擺手,輕嘆一聲。
“這些個庸醫看了這麼多年也不見起色,他們的話,不聽也罷!”
正在這時,慕容清尋的目光落在墨妍身上,帶着淡淡的期望,淡得幾乎令人察覺不到。
“給我半個月時間!”短短的七個字,卻讓慕容清尋微微一愣,旋即,他天青色的眸中掠過一絲喜色。
那是墨妍自他眼中所看到過最鮮明的情緒,未作絲毫隱藏,卻讓他整個人煥然一新。
“如此甚好!”他幾乎毫不懷疑,他在這個女子身上見證過太多奇蹟,所以,對於她的話,他絲毫不錯懷疑。
“丫頭你好大的口氣啊!”正在這時,牀上的老爺子突然笑着開口,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
墨妍並未多言,手腕微擡,直接將神農藥鼎祭出,藥鼎的正中央,一縷七色的火苗安靜燃燒。
果然,神農藥鼎一祭出,老爺子臉色立刻一變,有最初的不正經變得鄭重無比。
“倒是老夫有眼不識泰山…”老爺子輕喃一聲,繼而朝慕容清尋招了招手。
“尋兒,務必命人好生照顧這兩個丫頭,另外,傳爺爺的話,府上若有任何人敢對這兩個丫頭不敬,直接家法處置,從族譜之上除名!”老爺子吩咐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告訴藏寶閣的玄青長老,從今往後,藏寶閣任由這丫頭出入,不論她有何需求,一律滿足!”
“是!”慕容清尋輕聲應道,視線緩緩落在墨妍身上。
他忽然十分慶幸,茫茫人海,他能與她相遇。
從老爺子的房間出來,氣氛一時顯得有些沉默。或許是由於墨妍的緣故,老爺子變得出奇的聽話起來。
竟是問也不問將她所給的幾粒補氣安神的丹藥全部服下。
“老爺子身上的病是十二年前患上的,那時我才六歲,躲在夾板蓋着的地窖中,根本就不懂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隱隱記得有人大喊,家變了,家變了……”幾乎是毫無預兆的,慕容清尋忽然開始說話。
墨妍沒有作聲,她太清楚,這時候,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
“發起家變的是爺爺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他用爹爹威脅他,他不從,那人便下了殺手。再後來,老爺子便病倒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頭髮一天白過一天,眼睛也慢慢看不見了……”
墨若兮也十分乖巧,見墨妍不作聲,也跟着沉默,只是,這樣的慕容清尋,不論是在青峰鎮還是在回東離的路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幾人正漫無目的的走着,對面卻忽然走來一人,他穿一身紫羅蘭色的長袍,眉眼含着笑,如同大片隨風搖曳的薰衣草,說不出的隨性溫和。
“二弟回來了!”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澈,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笑,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
慕容清尋微微點了點頭,天青色的眸中看不清情緒。
“現下初入春,風還十分刺骨,大哥要注意身體,還是少些見風爲妙!”隨着慕容清尋的話音落下,墨妍這才發現對面的男子臉色蒼白得厲害,再看看身子骨,雖也修長,看起來卻十分清瘦,有種病態的虛弱感。
“多謝二弟關切,我這就回房去!”那人說完,竟是緩緩轉過身去,卻有一物自衣袖中落出,細看之下,竟是一根編的十分漂亮的五彩繩,那五彩繩上還繫了兩個鈴鐺,看起來十分精緻。
那人似是極爲珍視此物,欲要俯身去撿,可能是動作太猛,身體卻是微微一晃。
墨妍輕嘆一聲,彎腰將東西撿了起來,然後遞到那人面前。
“多謝姑娘!”那人垂眸道謝,蒼白的臉頰竟是飛上兩抹嫣紅,如同塗了一層淡淡的胭脂,有了幾分血色。
“不必。”墨妍回以兩個字,正欲歲慕容清尋離開,卻聽得身後的墨若兮脆聲道:“既是珍愛之物,那便收好,可不是每一次,都會有人替你拾得!”
小丫頭極少對誰有敵意,不過很顯然的是,她似乎對眼前的這個男子十分有情緒。
“多謝姑娘提點,在下必定謹記在心!”那人倒也十分的好脾氣,笑着回了一句,這才轉身離去。
只是,轉身剎那,在幾人看不到的弧度,他原本笑意盈盈的雙眼瞬間被陰戾充滿。
就是這兩個臭丫頭,壞他好事!不過,那黑衣女子的實力確實如情報所言難以預計,如此下去,恐怕十分棘手!
待那人走遠,墨若兮卻是撅起嘴來。
“上一回,我見他罰一位下人在雪地裡跪了整整一夜!”
墨若兮的話令墨妍微微一愣,倒是極難看出,這人看似如此孱弱的模樣,倒還有這般強勢的一面。
“他是我大哥慕容清流。”慕容清尋淡淡的嗓音響起,視線卻一直落在那人離開的背影上,眸中掠過一些莫名的情緒。
莫非,十二年前舊事,又要重演了嗎?
墨妍將慕容清尋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卻是有些狐疑。
莫非,先前暗殺的是,與那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