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塔以後,直朝這絕息潭的正北方向而去。
七年以來,這是墨妍第一次離開靈塔,由於她修爲全無,又不能視物,鳳非離便索性將她摟在懷中,而一旁的墨寶兒狄然對鳳非離此舉頗有成見,卻礙於墨妍的情況,不好發作,只得鬱悶着一張小臉兒跟在二人身後。
鳳非離絲毫不顧影響,這七年以來,他想過最多的,便是這般擁佳人俯瞰世間。眼下垂眸看向懷中佳人,這情形何以熟悉?七年前,他身體孱弱時也藉此佔了這丫頭不少便宜,其中雖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卻當真是令他回味無窮。如今,身份對換,他將她緊緊擁在懷中,耳畔清風如許,天際陽光明媚,他手掌之中溫軟細膩的觸覺,彷彿涵納了這悠悠世間。
龍涎草生長於這片大陸的極北之地,那裡雪峰綿連,終年寒冷,人煙甚是稀少。
神爲妖神,鳳非離腳程自是不必多說,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便已可以隱隱瞧見遠方延綿朦朧的萬里雪峰。
耳邊再無一絲風聲,只三人耳側的樹木卻是不住搖晃,陽光漸漸清淡下來,即便依舊耀眼,卻漸漸沒有了暖意。
早在漸漸靠近着滄瀾山脈時,鳳非離便已在幾人周身設下一道結界,用以防止冷風入侵,寒意入體。
漸漸地,萬里雪峰就在腳下。墨妍雖身處於融融暖意中,倒也看不到結界之外的風景。
反倒是鳳非離,見得四下空曠清冷的雪白山風,以及被大雪覆蓋樹端垂落的冰錐,再看看天際不斷飄落的白雪,不由得想起凌雲峰時初遇的情形。
那一日他自黑暗中醒來,靈戒已然套在她手中。而她就躺在山洞口外的方石上,外面大雪紛飛,幾乎將她整個身體覆蓋,懸崖一旁斜斜生長的松枝上頭也如這般掛着冰棱,晶瑩剔透,卻處處透着寒意。她半條胳膊垂在方石之下,身下乃是萬丈深淵,就如眼下一樣,只有滿目的白,空曠清冷,只有呼嘯山風獵獵在吹。
他用僅存的一絲靈魂力將她移動到山洞之中,卻發現她體內筋脈盡廢,身上竟是沒有半分靈氣波動,就更不必提劍氣或者是靈力。靈戒選她爲主本是巧合,但她卻是他重塑肉身唯一的希望。無奈之下,他強行透支靈力爲她改造筋脈,又使用最後一次化形的機會,渡她服下神秘果實。
直到如今,他依然記得她脣間的味道。帶着微微的涼意,柔軟之中散發着淡淡的香甜…
然而她醒來後,卻是不鬧不言,只略帶疑惑,滿臉鎮定的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般特別的女子,沉靜果斷,眸中若裹着風霜,似乎早已將生死看透,且骨子裡有種說不出的狂傲不羈。
可那個時候,她看起來不過才十幾歲的樣子。身上還有傷,又沒有絲毫修爲,卻生生讓他心驚膽顫了一番。
他記得,那時他和她約定,待她爲他重塑肉身後,他便滿足她一個心願。
一直到如今,她都未能提及那個心願。可想起昨晚深入她夢境之中所見所聞,他卻沒來由生出些不安……
這四界之中,沒有一處不是他到過的,卻從未見得那般奇妙的地方。
而後來在青峰鎮收小白做魔寵時,她似乎對它身負的空間之術頗爲有興趣…而今結合到一起,他所見所聞,倒當真好似來自另外一個時空。
“孃親,下面都是雪,外面也還在下着雪,好漂亮!”鳳非離思緒萬千,墨寶兒清脆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成功打斷了他心中所想。
由於千羽鎮地處原因,那裡極少下雪。故而墨寶兒看着這雪峰倒是十分新奇,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說不出的清透明澈。
“是麼?”墨妍沉聲開口,脣際尤帶着笑意。聽兒子說話的語氣,倒是極其雀躍興奮,她心中竟也跟着欣喜起來。
“嗯,到處都是雪,連樹上都是,啊!那邊似乎有一顆龍涎草!”墨寶兒眼神極好,這龍涎草本也不算醒目,生得如雪一般冰清玉骨,兩片葉子就如同蘭花的葉子一般,看起來柔韌清雅。只不過它有一個好處,當它正對着太陽時,便會發出耀眼的白光,而到了晚上,當它正對這月亮時,這白光也會變得相對柔和一些…
鳳非離自是早已察覺到這可龍涎草的存在,他操控着結界緩緩下落,繼而將墨妍扶到結界邊緣坐下。
“你二人先在這裡等我,待我將其摘下,便立刻來調配藥方!”墨寶兒甚至都不知道,鳳非離是何時將昨日金靈兔體內的靈元提煉出來的,他只知道,若是換成他,這些金靈兔就夠他忙上三兩個月的。而這用於加強靈元效果的龍涎草,他更是不敢想。之前所用的,都是小白叔叔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而昨晚他再去翻時,卻已經沒有了。
他記得,以前小白叔叔每次帶些龍涎草回來時,總要將自己關在房中休養上一段時日,而今想來,他倒是有些明白了。
外面,應該是極冷的吧!
那這人出去…
“我與你一道出去…”想也未想,墨寶兒脫口而出。
然而鳳非離這一次卻是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沉聲呵斥。
“不可!”
這滄瀾山脈終年積雪,寒氣絕非一般雪山可比,這小傢伙年歲尚小,不可胡亂冒險。
“我要去!”墨寶兒脆生開口,晶瑩如玉的小臉兒上滿是倔強,一雙大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鳳非離,眸色亮得驚人。
鳳非離很細心的捕捉到他眼睛深處的一絲擔憂,脣際不由扶起一抹玩味的。
“外面雪深得狠,你一出去怕是就要被雪埋了,你說,你去做什麼?”他聲音中涵蓋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漆黑的鳳眸中燃着些許戲虐。
小傢伙小臉兒一紅。
“你不是說你很厲害麼?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雪,想出去見識一下,也不行麼?”墨寶兒自以爲很聰明,自以爲他將任性胡鬧和激將法融合極好,未料到,自己心中的那一點小心思,其實早已經被人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