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當天晚上,秦子殊將睡着的墨寶兒送回空間,墨妍仍舊坐在石案旁,只不過她沒有再喝酒,就那樣一言不發的坐着發呆。
鳳非離並沒有回來。
大約是察覺到腳步聲,再或者是她早已知道秦子殊的到來。墨妍慢慢轉過身,上前將墨寶兒接過,而後溫聲道了聲謝,轉身抱着墨寶兒飛上石牀。
秦子殊並沒有多做停留,然而,他轉身走出空間時,卻看到了一人——鳳非離。
他神情看起來有些頹然,垂眸靠在空間之外的一棵大樹上,滿身鬱郁之氣,一雙鳳眸中是濃得化不開的蕭索和煩躁。
見到秦子殊,他鮮少的沒有敵意。
秦子殊走到他面前站定。
“你不準備進去麼?”
鳳非離搖了搖頭,如同孩子般擺弄起手中的指甲,說話的語氣中也滿是低落。
“她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秦子殊愣了一下,沒有料到原來不可一世的妖神面對感情時也是這樣躊躇忐忑。不過這種時候,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點了點頭,秦子殊沒有再說什麼,朝着自己的右使居而去。
眼下已是夏末,氣候不似之前炎熱,魔界中並沒有設什麼特別的結界,所以風雨更替都很正常。不過,即便是這樣,自鳳非離一家三口人魔界中以後,卻還一場雨都沒有下。
擡起頭,看向天際,半彎殘月被一方雲彩遮住,像是蒙了一層薄紗。這是就要下雨的徵兆,如無意外,魔界之中最近幾日便會降雨。
鳳非離微微眯起雙眼,視線慢慢落在天際的幾顆星子之上。
細數一番,那一片竟是有七顆星子之多,而此時,天空明明四處都是烏雲,者七顆星子卻耀眼無比,隱隱有種要逼退月華的味道。
星光大盛,月光暗淡,大有宣兵奪主之意,此乃異象前兆。
然而,正值他心中狐疑至極,卻見一抹小小的身影自空間之中游蕩而出。鳳非離瞳孔微縮,靜候墨寶兒自他身旁路過,不多時,一道妙曼的身影出現在空間的入口之處。
他視線落在她身上,她卻並沒有看他一眼。二人一前一後跟在小傢伙身後,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穿過密林,墨寶兒依舊朝着山峰之上而去,只不過這一次,他只到了山峰的四分之一處山腰,便又停了下來。
鳳非離本欲上前接住小傢伙,墨妍卻已先他一步將小傢伙抱入懷中。
他微微上前一步,她卻抱着小傢伙從他身旁而過。
她還是沒有消氣。
鳳非離眸中掠過一絲黯然,沉默跟在母子二人身後折回聖魔之地。
空間入口處,看着墨妍抱着墨寶兒進了空間之內,鳳非離幾番猶豫,終於還是沒有跟上去,而是再度靠在了之前靠過的大樹之上。
天際雲層越發濃厚,除卻那七顆星子依舊明亮,月亮已幾乎不見了蹤影。鳳非離靠在空間之外,明明是一襲紅衣如火,卻偏生滿身寂然之色。
再說墨妍回到空間之後,也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之前她一個人想了很多很多,想她從前對他的不冷不熱,想她在他身邊時,守護付出的總也只有他一人。而每每她燃燒沸騰時,總也是他危急之時,離去之後。
左思右想,她終也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反覆無常。
幾番欲要起身將他喚進空間,可每每走到入口之處她卻又踏不出那一步。
徹夜無眠,墨妍卻也並沒有急着起牀。
察覺到有人進來,她翻了個身面朝裡面側躺,可腦海中,那人一舉一動卻再清楚不過。
鳳非離動作極輕,不過輕揮衣袖,便將石案之上的殘羹冷炙一併捲入一旁的竹筐之中。這期間,他力道控制得極爲仔細,生怕弄出一點聲響,驚醒了正在熟睡的母子。
身處空間之中,鳳非離再未將神識散開刻意去窺探墨妍。是以,他並不知曉,墨妍其實此刻是清醒着的。
當鳳非離收了竹筐出了空間後,墨妍滿滿從石牀上撐起身體。
她坐在牀頭髮了一會兒呆,這才慢慢起身更衣梳洗。
由於時辰尚早,小傢伙還沒有醒。墨妍穿好衣服從石牀之上一躍而下,而鳳非離恰好在這時進來。
他手中端了兩盤菜,俱都是她最愛的菜色。
見到墨妍,鳳非離脣際揚起一抹淡笑。
“快些來用膳吧!”他還是如同從前一般,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在她起牀後喚她用膳。
經過昨晚,墨妍本已對鳳非離沒有什麼責怪之意,眼下他先行示好,倒是讓她有了臺階下。正欲點頭應聲,石牀之上的墨寶兒卻是嚶嚀一聲。
墨妍注意力瞬間被墨寶兒吸引,腳下一點再度飛到石牀之上,幫墨寶兒穿起衣服。
原本,墨妍不過是無心之舉,看在鳳非離眼中卻完全是另一番味道,到好似依舊在生他的氣。
漆黑的鳳眸中掠過一絲黯然,他俯身將兩盤菜放在石案之上,便又轉身去廚房端剩下的吃食。
墨寶兒洗漱完畢以後,鳳非離已經將所有的吃食盡數端了過來。
母子二人坐在石案前等了好半晌,卻不見鳳非離人影,正欲出去尋,卻見秦子殊迎面而來。
“鳳兄讓我轉告你,妖界之中出了些問題,他急需回去一趟,可能要過兩日才能回來!”
秦子殊的話讓墨妍微微一愣。垂眸,她黑眸之中看不清情緒。
“如此,那便一起用膳吧…”她沉聲開口,轉身回到石案前,開始佈置碗筷,埋頭吃飯。
一頓飯下來,氣氛頗爲沉默。墨寶兒見自家孃親不說話,又想到昨晚她不開心的模樣,亦是埋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裡扒飯。
再說鳳非離這邊,其實早在半個月前他便已經接到黑曜的傳信,說是神界突然發兵攻打妖界,要他回界安排戰事。當時,他並不想將墨妍母子獨自留在魔界當中,便將事情盡數交予黑曜處理。而近來,黑曜越來越頻繁的反應說族中長老不願遵從他的安排,幾番要求要見尊主。可即便是如此,他放不下心中的那一點不安,仍是沒有回去。
可昨日催眠果之事後,二人冷戰。今早他備好早膳準備向她賠禮,可她仍是不願理會他。灰心之餘,他只覺他留在此處也只會給她帶來不快,便索性決定回妖界看看。
距離秦子殊所言的七七四十九天還有三天。儘管在鳳非離看來,墨妍仍是在生他的氣,可他還是將歸期定在兩日之內。
然而,當鳳非離回到妖界時,所發生的狀況確實詭異非常。
雲不歸那邊也不知是發什麼瘋,竟然從半個月前就開始大規模進攻妖界,要求要見鳳非離本人。
而當鳳非離當真從魔界回來時,那些天兵卻又突然撤退。
領軍的人物中並沒有見到雲不歸,鳳非離也懶得追究此事,重新佈局防線,並將號令羣妖的令牌當衆授予黑曜,又嚴懲了幾名爲老不尊,撼動軍心的大臣。
臨離開之前,鳳非離又率軍偷襲紮寨在妖界500裡外的天兵,並大獲全勝。
處理完這些事情時,已經是兩日之後。
到了今晚,墨妍與墨寶兒在魔界所停留的時間便已有七七四十九天,而墨寶兒也將不會再有夢遊的症狀,可以離開魔界。
縱然她還在生他的氣,他也是務必要去魔界將母子二人接回來。再度作爲甩手掌櫃,鳳非離將大小事宜盡數交給黑曜處理,而後隻身往魔界趕去,然而,沒有料到的是,中途竟然遭到神秘人阻截。
這些人對他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可由於數量很多,且修爲大都不俗,所以十分浪費時間。
一路上,鳳非離都沒怎麼留情。他心中本就不快,又急着去陪母子二人,出手自然格外的狠,基本上是一招羣秒。
可那些人就好像不要命一樣,前赴後繼的往上撲,大大減慢了他前行的速度。
“究竟是何人派你們來的?”一邊殺,鳳非離一邊沉聲問道。
可那些人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處處下的都是殺招。
時間流逝得極快,眼見着天就要黑了。
魔界之中,連帶着冷戰的那一天,墨妍已經整整四天三晚未有入眠。
而經過這幾日的思考,她心中又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突然之間,她十分盼着他能快些回來。因爲,她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他說。
從過往前生,到她心底對他的感情,可整整已經三天了,他卻還沒有回來。
“孃親,爹爹到底什麼時候纔會回來啊?”墨寶兒已經困極,可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過爹爹了,着實想念。
見小傢伙急,墨妍無奈一笑,摸了摸他的頭頂。
“很快了!”她柔聲輕哄,然話音未落,卻聽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悶雷,震得空間之內竟都微微有些震顫。
“要下雨了麼?”微微放開神識,空間外界已是黑雲漫天,狂風大作。
而此時,一道紫雷從天際劈下,竟是震得墨妍一顆心都亂了幾拍。
微微皺了皺眉?爲何,她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