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化解死局

“燕王三子絕不能放回北平”蕭凡斬釘截鐵的道。

文華殿內的氣氛很沉默,君臣二人蹙着眉頭,苦苦思索對策。

這次的風波來得太突然,可以說是平地一聲驚雷,把這兩個年輕都震懵了,平素裡蕭凡那咕嚕咕嚕冒泡的壞水兒這回也息了聲。

不管外面多大的驚濤駭浪,有一點必須要堅持,朱棣的三個兒子絕對不能放回北平,蕭凡非常清醒的知道,這三個人若回了北平,朱棣對朝廷便再沒了顧忌,立馬就會起兵謀反,易地而處,換了自己是朱棣,兒子回來了,麾下兵強馬壯,朝廷的軍制改革尚未見成效,這個天賜的良機若不抓住,還好意思妄稱一代梟雄嗎?

朱允炆苦惱的嘆了口氣,然後指着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本,道:“蕭侍讀,你看看這些,都察院御史,六部給事中,戍守各地的藩王,甚至還有國子監近千名學生的聯名請願,這些,都堆在朕的書案上,裡面的內容大同小異,知道他們都說什麼嗎?”

蕭凡笑了笑:“放歸燕王子,誅殺我這個誤君國賊,以正朝堂視聽,以清聖君側。”

朱允炆點頭:“還有要求裁撤錦衣衛,停止軍制變法,恢復洪武舊制,查辦朝中奸黨,溫言安撫藩王等等……”

蕭凡平靜的笑:“真是風水輪流轉,數日之內我便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奸佞之臣,而且還是壞得口生瘡,腳流膿的那種。”

朱允炆隨手取過一份奏本,道:“這其中大部分是針對你我的,說朕寵信小人,昏庸無能,驕奢荒淫,貪圖享樂,疏於政務,遠賢親佞,直將朕說成了一無是處的敗家子皇帝,恨不得讓朕早早退位讓賢才是,而你,比朕也好不了多少,他們說你把持朝政,權勢熏天,禍亂朝堂,敗壞綱常,陷害忠良,娶了兩位郡主還不夠,又新娶兩名小妾,令天家聲譽掃地,大損皇家威嚴,最重要的是,你挑撥朝廷和藩王之間的矛盾,離間天家骨肉親情,簡直是十惡不赦,砍你一百次腦袋都不冤枉……”

蕭凡揉着鼻子苦笑:“這幫人撕破了臉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滿篇沒一個褒義詞,實在太沒禮貌了……”

朱允炆深吸一口氣,好奇的瞧着他:“你好象不怎麼生氣?”

蕭凡笑道:“我自入官場到現在,哪天不在捱罵?若每次別人罵我我都生氣,我這一生肯定很短命。”

朱允炆靜靜一笑,朝他豎了豎大拇指,讚道:“蕭侍讀好涵養”

蕭凡瀟灑的一拂額頭幾縷散發,謙虛道:“一般一般,唾面自乾……”

誰知朱允炆臉色一變,接着狠狠將堆滿龍案的奏本掃落地上,嘩啦一聲,奏本如雪崩一般散落一地,朱允炆還不解氣,雙腳在奏本上使勁的又蹦又踩,白皙的俊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跳。

“可是朕很生氣”朱允炆盯着蕭凡,力竭聲嘶的大喊道。

蕭凡靜靜的注視着他,不發一語。

殿門外侍立的宦官聽到動靜,慌忙躬着身子進來察看,見朱允炆暴怒,宦官渾身一抖,跪下顫聲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滾出去”朱允炆指着宦官大聲道。

宦官打着擺子忙不迭的退出了殿外,還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殿門。

朱允炆兩眼佈滿血絲,平素英俊白皙的面龐此刻充滿了暴戾猙獰,一股低沉壓抑的氣息充斥着大殿,令人窒息。

這是真正的天子之怒,雷霆萬鈞,天地風雲變色。

蕭凡如同駭浪中的燈塔,雙目半闔,儼然不動,彷彿睡着了一般,面無表情的站在大殿中間任由朱允炆發怒。

大殿內一片靜謐,只聽得到朱允炆急促粗重的喘息聲。

狠狠一拍龍案,朱允炆陰沉着臉,咬牙道:“他們……他們這是要翻天呀”

蕭凡眉目不動,垂瞼淡淡道:“翻天你又能怎樣?”

“朕……朕像皇祖父那樣,把他們全都……全都殺了”朱允炆的面孔抽搐。

蕭凡微笑道:“洪武十三年,宰相胡惟庸謀反,先帝大怒,下旨誅殺,株連蔓引者三萬餘人,洪武二十六年,大將軍藍玉謀反,先帝誅殺一萬餘人,此外還有洪武十五年的空印案,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案,株連者亦數萬人……陛下,你確定你也要殺這麼多人嗎?”

朱允炆語氣陰森道:“皇祖父能殺,朕……爲何不能殺?”

“陛下,先帝殺人都是有目的的,爲了大明社稷的鞏固,爲了天家的皇位延續萬世,有些人縱然無罪,亦該死,先帝殺人雖多,可都是冷靜反覆思量後的結果,對與錯臣不敢妄自評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先帝絕沒有因一時之怒而妄殺一人……”

朱允炆垂頭不語。

“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頭搶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陛下登基時說要做個仁德君主,創一個煌煌盛世,時隔半年,便又要誅殺諫言逆耳之臣,如此兩首極端,教天下人如何信服?陛下若欲做個暴君,不妨乾脆撕破臉,直接告訴大臣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陛下若欲做仁君,當須謹記‘制怒’二字,身處陛下這個位置,有些事情若做了決定,施行起來可收不住了,大堤泄洪,一潰千里,遭殃受禍的,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和大臣家眷……”

朱允炆沉思半晌,然後深呼吸了幾次,終於露出了微笑。

什麼是朋友?

朋友不是吃吃喝喝,舉杯邀月,朋友就是那個在你犯了錯,走岔了道的時候,能夠及時一把將你拉回來的人。

這纔是朋友,千金不換。

朱允炆喟嘆道:“滿朝文武都說你是奸佞,他們若知道你受了如此毀謗之時,猶自爲他們開脫解釋,不知作何感想?”

蕭凡笑得淡然:“聲名於我如浮雲,我此生說話做事,無非求個心安而已,別人打我一拳,我打回去便是,很簡單的兩人鬥毆,贏了輸了都有一個結果,但是把事情鬧大,一定要不死不休,那就沒必要了,我活着的意義不是每天快意恩仇,而是爲了享受生活。”

朱允炆若有所悟,深深道:“蕭侍讀,朝堂這麼多大臣王公,你是活得最明白的。”

“活得明白的人往往不幸福,我以後決定活得糊塗一點,這是人生境界的昇華。”

朱允炆的怒氣漸漸消散,俊臉卻又佈滿了愁色。

“朕做錯了什麼?朕登基以來勤勤懇懇,每日三朝不斷,批閱奏本,處理政務,縱不敢比先帝,卻也自問算得上一個勤勉的皇帝了,他們竟說朕驕奢荒淫,貪圖享樂,還寵信佞臣……你蕭凡做錯了什麼?每日衙門裡忙前忙後,苦思強國之道,一心輔佐君主,爲的還不是這大明天下國富民強,爲何這些迂腐大臣們把咱們說得如此不堪?”

深深的疲憊涌上朱允炆的心頭,當了半年皇帝,光鮮之外,更多的卻是操勞和委屈。

“陛下,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真理,站的角度不同,想問題的方向便不同,這種爭議是永遠無法消除的,哪怕你將來創下了一個遠邁漢唐的盛世,這樣的聲音也不可能消失,唐太宗李世民雄才大略,一代明主,諫臣魏徵照樣在金殿之上當着滿朝文武連罵他三聲‘昏君’,若論起委屈,李世民比你更委屈,古今的明主仁君,誰不受一點委屈?”

朱允炆展顏失笑道:“照你的說法,明主仁君是專門用來挨大臣罵的?”

“明主仁君不是用來捱罵,而是要學會捱罵。”

朱允炆嘆了口氣,頹然道:“那些大臣說的話,朕就當他們放屁好了,但是藩王們的反應頗爲激烈,你說朕該怎麼辦?”

“朝廷還需要時間,這個時候不可與藩王交惡,尤其是燕王。”

朱允炆苦笑道:“朕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蕭凡笑道:“辦法總歸會有的,咱們一起經過那麼多,何懼一點小小風浪?”

“嗯,朕覺得也是,這事就交給你辦了,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朕什麼都不管。”

“陛下別的沒長進,推卸責任倒是頗爲精進了……”

“你那一肚子壞水兒肯定能想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朕就不必多操心了。”

“臣想了想,覺得還是殺人吧,陛下剛剛的決定其實很正確,咱們來個明朝版的焚書坑儒,殺他幾萬人,不信那幫大臣們不閉嘴。誰敢不跟陛下你走,臣便讓他跟先帝走……”

朱允炆笑眯眯的道:“朕剛剛想清楚了,殺人不好,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嘖嘖,太殘暴了,朕暈血……”

出了宮,蕭凡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說得輕巧,無非都是安慰朱允炆的話,這件事情很棘手,現在天下人都叫囂着放了燕王的兒子,不放便是朝廷不仁義,不道德,是對儒家仁德的挑釁,是禮樂崩壞的前兆……

蕭凡承認扣押朱棣的三個兒子確實有點不地道,但也沒他們說得那麼嚴重,沒殺他們已經算是很仁義了好不好?主人好客,留客人在京師多玩幾天,跟禮樂崩壞有個屁的關係?

現在的問題是,放了朱棣的兒子,必成朝廷大患,而且等於是給朱棣謀反放了一顆信號彈,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投鼠忌器,誰還不反?傻子纔不反呢

若仍舊扣着這三人,輿論的指責也會讓朱允炆和他非常被動,不用想都知道,他蕭凡的名字如今肯定已經萬夫所指,受萬世罵名了。

放,還是不放?

蕭凡只覺得現在已經陷入進退兩難之境,不論做哪種選擇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從順境徒然變成逆境,官場上一貫順利無礙的蕭凡,這回是真正發愁了。

三日後。

風浪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猛烈。

以黃觀爲首的清流大臣們彷彿等來了難得的機會,開始對蕭凡進行口誅筆伐,每日的參劾奏本源源不斷的飛進皇宮,早朝已經變成了對蕭凡的批判大會。

在黃觀,暴昭,楊靖,卓敬等人的帶動下,朝堂輿論以無法控制的態勢漸漸向清流傾斜。

他們緊緊揪住扣押燕王子不放這個理由,異口同聲要求朱允炆誅殺蕭凡,並且以死相挾,每日散朝後在午門請願,長跪不起,揚言若天子不殺蕭凡,便掛印辭官,甚至一頭撞死在玉階之下,以死相諫。

藩王們也趁機落井下石,蕭凡主張的軍制改革使藩王們感到了惶恐,朝廷愈強,則削藩的可能愈大,每個藩王都對蕭凡恨之入骨,這次燕王挑起的事端正合藩王們的心意,蕭凡若不死,他們將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於是藩王們也每日六百里加急快報送呈奏本,齊聲要求釋放燕王兒子,並誅殺國賊,以免令天家骨肉疏離,令衆位辛苦戍邊的皇叔們心寒。

數日後,大名府郭英所部駐軍緊急快報,駐於保定府的燕軍將士譁動,有敵視朝廷的不穩跡象,揚言朝廷扣押燕王子乃是猜忌邊軍之意,燕王將士皆忿忿不平。

燕王朱棣又及時的送上了請罪奏本,言及已當場斬殺數名帶頭譁動的燕軍百戶將領,請天子治燕王馭軍不嚴之罪,並再請自削藩地,只求與骨肉血脈相見。

朱棣和藩王以及朝堂大臣們的一步步緊逼,令朱允炆愈發惶然不安,於是非常罕見的停了早朝,躲在皇宮裡不見任何大臣,態度非常消極。

敵人來勢太兇猛,這回連奸黨們都有些吃不住勁兒了,充斥朝堂的指責聲中,茹瑺和解縉弱弱的站出來反駁了幾句,立馬便被羣情激憤的清流們罵了回去,縮着腦袋再也不敢吱聲。

朝爭不僅僅爭證據和道理,有時候氣勢也很重要。

這一回,清流們的氣勢無疑非常強勁,奸黨們落了下風。

所有人的眼睛都冷冷盯住了蕭凡,如同一羣餓狼盯住了一隻孱弱的老虎,只要老虎支撐不住倒下去,餓狼們便會一涌而上,將老虎撕成碎片。

他已成了衆矢之的,天下人都在等着看,看這位屢屢化險爲夷的錦衣衛指揮使大人這次如何化解危機。

朝堂水深,步步兇險,一個年輕人哪有那般潑天的本事,每次都能化險爲夷?

蕭凡將自己關在家裡好幾天了。

他也在思考對策,這次的危機來得突然,而且幾乎無法可解,問題的關鍵便着落在放不放燕王兒子上面,放與不放,都是禍。

放了燕王兒子,朱棣必反,朝廷有禍。

不放燕王兒子,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和參劾,朱允炆也保不了自己,他蕭凡也算活到頭了。

蕭凡這輩子還沒遇過如此艱難的選擇,不知不覺,自己已陷入了絕境。

清流們來勁了,每天叫囂着要殺他,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風氣,扣押燕王三位兒子本來也做得不夠磊落,在燕王和朝堂清流們無意的配合下,這件事越鬧越大了。

“誰都救不了我,天子也救不了”蕭凡撫着額頭嘆氣。

身旁的曹毅面露兇光,道:“天子仁義,下面的大臣們也被慣壞了,不如由錦衣衛出面,殺幾個叫得最兇的大臣,讓他們嚐嚐錦衣衛的厲害,跟錦衣衛叫板絕對是死路一條。”

已成爲蕭凡貼身侍衛長的小舅子陳寧鏘的一聲抽出刀,一臉殺氣道:“姐夫,你發句話,我帶人去把他們都宰了”

蕭凡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後望着曹毅苦笑道:“爲什麼你們一碰到難解的問題就想殺人呢?殺人難道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曹毅冷冷道:“不可否認,殺人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古往今來那麼多帝王權臣,哪個不是靠殺人解決問題的?”

蕭凡搖頭道:“不行,在我這裡行不過去,不到萬不得已,莫造殺孽,這不是仁慈,而是殺人根本對這件事起不了作用,就算你殺了大臣又怎樣?你能堵得住藩王們的嘴嗎?”

曹毅急了,狠狠一拍桌子道:“殺人都不行了,難道這事真的無法可解?”

蕭凡閉上眼,開始靜靜的思考。

陳寧一臉惶急,剛張嘴打算再說點什麼,曹毅擡手一攔,制止了他,然後滿臉期待的盯着蕭凡。

他知道蕭凡現在不能打擾,他對蕭凡很有信心,別人眼裡看起來根本無解的死局,在蕭凡的手裡卻能夠輕鬆的化解開,沒有一次例外,相信這次也一樣。

這傢伙,總有化腐朽爲神奇的本事,也不知他那腦袋到底怎麼長的。

蕭府內堂靜謐良久,終於,蕭凡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熟悉的弧線,蔫兒壞蔫兒壞的,帶着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邪惡味道。

曹毅心中大喜,這抹笑容他太熟悉了,每次看到這樣的笑容,就代表着這傢伙肚裡的壞水兒開始沸騰冒泡,指不定誰又該倒黴了。

這傢伙,簡直是妖孽啊……

睜開眼,蕭凡仍舊一派淡定,緩緩道:“此事可解”

曹毅和陳寧驚喜道:“如何解?”

蕭凡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對曹毅道:“曹大哥,叫上錦衣衛弟兄,咱們往燕王別院一行,拜訪一下燕王的三個熊兒子。”

曹毅打了個寒噤,不出意外的話,倒黴的應該是燕王的三個兒子了。

燕王別院內。

朱高熾一臉喜色的坐在內堂,肥肥的面孔泛出層層油光,肥腫得跟蘿蔔似的粗手指小心的端着手裡的茶盞兒,笑得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二位皇弟,不出意外的話,咱們這幾日便能回北平了,光明正大的回北平呵呵,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啊,父王這一招委實高明……”

朱高煦和朱高燧也笑得春風滿面,這個時候他們大概也暫時忘記了對長兄的不滿,二人點頭連連附和道:“父王高明現在父王的奏本已經傳得滿城皆知,這招以退爲進太厲害了,不但將朝廷逼到了火上烤,受天下人的唾罵,而且還保護了父王自己,救咱們出囹圄,更且將蕭凡那個狗東西逼到了絕境,一石三鳥之計,高明,高明哈哈……”

“如我沒料錯的話,這應該是道衍大師給父王獻的策,借勢用勢,道衍大師真神人也……”

朱高熾眯着眼笑道:“此事喧囂塵上,舉國皆知,已經形成了死局,朝廷除了乖乖把咱們放了,絕不可能有別的辦法,藩王們聯合起來,朝廷也吃不住勁呀,二位皇弟,咱們現在便可以提前收拾行李了,不出三日,天子必有旨意,放咱們回北平,以息藩王之怒……”

朱高煦和朱高燧精神一振,眼中泛起了幸福的淚花兒,抖索着嘴脣激動道:“北平……北平,咱們終於要回家了……”

被蕭凡軟禁京師半年,此時回家的渴望愈發急切,結果即將見分曉,父王與蕭凡爭了那麼多次,這次總算贏了一局。

蕭凡……並不是那麼可怕,他不是神,他也會失敗。

這世上本就沒有常勝不敗的人。

三人正欣喜間,別院大門哐噹一聲巨響,被人狠狠踹開,一衆如狼似虎的錦衣侍衛的貼身護侍下,蕭凡穿着一身藍色的長衫,氣定神閒的走了進來。

朱高熾三兄弟驚呆了。

迎着三人驚愕恐懼的目光,蕭凡笑了,笑得那麼溫和友善,令人如沐春風,兩排牙齒在陽光下反射出森森的白光……

“三位王子準備回家了吧?”

三人一齊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咕咚……

“回家好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戀家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三人滿頭霧水,不知蕭凡突然登門,又說了這番沒頭沒腦的話到底啥意思,只能唯唯諾諾的點頭稱是。

蕭凡笑眯眯的道:“本官今日來得冒昧了……”

三人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別院那張被踹得奄奄一息的大門,嗯,你果然來得很冒昧……

蕭凡接着道:“……本官此來呢,是給三位王子發一個通知。”

朱高熾忍住懼意,問道:“什麼通知?”

蕭凡笑道:“三日之後便是除夕,按制,天子要在除夕祭天,並且祭拜先祖皇陵,所有在京的皇族子弟必須參加,三位王子當然不能例外,你們說對不對?”

三人一齊點頭:“對對,爲子孫者,祭拜先祖是必須的,這是孝道……”

蕭凡的笑容愈發和煦友善:“三位王子深明大義,又識孝道,實在令人欣慰,就這麼說定了,記得除夕祭天祭祖千萬別缺席哦,放人鴿子很不禮貌的……”

“一定一定……”

“還有一件小事,請三位王子幫一下忙……”

“什麼事?”

“這樣的,祭祖嘛,當然要說一說對祖先的思念之情,對不對?”

“對。”

“煽情一點,本官相信你們是演技派,一定要催人淚下哦……”

“…………”

洪武三十一年臘月的最後一天。

除夕。

應天府紫金山,朱元璋和馬皇后合葬的孝陵前。

玉石鋪排的廣場上人潮如海,所有在京的天家皇族,公卿王侯,六部九卿官員大臣,功勳子弟齊聚天壇下,各種顏色各種品級的官服誥服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氣氛非常熱鬧。

按身份品級排班之後,錦衣衛指揮使蕭凡主持禮儀之事,錦衣校尉按刀魚貫而入,當今天子朱允炆向孝陵叩拜,並唸誦由禮部尚書張紞所寫的祭祖駢文,聲情並茂,催人淚下,所有王公大臣暗暗舉袖拭淚。

一系列繁瑣的儀式過後,燕王的三位兒子也被安排到了孝陵前跪拜。

當着滿朝公卿大臣的面,朱高熾三兄弟面朝皇陵跪成一排,他們的臉色灰敗,面如土色,渾身止不住的直哆嗦,不知受了什麼打擊。

殷殷訴過對皇祖父的思念之情以後,三人身後忽然傳來幾聲很輕微的機括聲。

喀嚓

三人哆嗦着回頭一看,身後侍立的錦衣校尉們背朝大臣而立,每人手中一隻勁弩,烏黑尖銳的弩矢散發出幽幽的寒光,不偏不倚的對準着他們。

三人渾身寒毛直炸,褲襠不覺有了幾分溼意。

三日前蕭凡那句陰森森的威脅仍在耳邊迴盪。

——“本官若是走到絕境,臨死也要拖幾個墊背的,三位王子高矮胖瘦正合適,本官不勝喜之……”

朱高熾癟了癟嘴,最先大哭出聲,一邊哭一邊提高了聲調,用正好能讓下面的王公大臣們聽到的聲音道:“皇祖父……嗚嗚,我們三兄弟從小便受您諸多疼愛,常思報答而身在北平,祖父病危亦不能趕回京師,給您盡孝送終,此爲我三人終生憾事也……”

朱高煦和朱高燧二人嚎啕大哭道:“正是”

朱高熾接着哭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何其痛也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朱高煦和朱高燧齊聲哭道:“嗚呼哀哉”

下面的王公大臣們聽得如此悲痛的哭號,不由勾起了對先帝的思念,紛紛舉起袖子擦拭眼淚,面有哀色。

朱高熾哭得愈發大聲:“……祖父生前,我們三兄弟不能膝前盡孝,此非人子所爲也,今日祖父陵前,我們三兄弟發誓,爲祖父陵前結廬,代我父王及燕王一脈,爲祖父守孝三年,三年之內,絕不離京半步此志不渝,神明可鑑”

朱高煦和朱高燧哭得捶胸頓足,傷心嚎啕道:“……正是”

正在擦淚的王公大臣們盡皆一楞,孝陵前死一般的寂靜,衆人楞楞盯着朱高熾三兄弟,一時竟忘了反應。

遠遠站在一旁的朱允炆頓時感動得淚流滿面,哽咽道:“三位皇兄孝心感天動地,朕心實慰,請三位兄長受朕一禮……”

說完朱允炆便朝三人行了一個正宗原味的儒家長揖。

三人淚眼朦朧的扭頭瞧着朱允炆,以及他身旁肅立的蕭凡,三人嘴脣蠕動幾下,終於哇的一聲,哭得愈發傷心欲絕了。

下面的王公大臣們呆楞過後,終於消化了這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燕王的三位兒子竟然自願留在京師爲先帝守孝,那麼這些天針對蕭凡的討伐,豈不成了一場鬧劇?

茹瑺最有眼色,此時趁機大聲道:“陛下仁義之君,天家兄友弟恭,此乃我大明中興盛世之象,臣等賀之”

衆王公大臣聞言頓時壓下心中疑惑和驚愕,紛紛附和道:“臣等賀之……”

人羣中,御史黃觀的臉色一片鐵青,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死局,又被蕭凡這王八蛋化解了

衆人一齊叩拜,蕭凡紅着眼眶不停的拭淚,哽咽道:“催人淚下,果然催人淚下啊太感動了……”

朱高熾三人充耳不聞,跪在陵前猶自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趁着羣臣叩拜喧鬧,三人一邊朝皇陵磕頭一邊小聲哽咽道:“皇祖父,您醒醒啊,救救我們……”

“我們是被逼的……我想回家啊”

“祖父,嗚嗚,魂兮歸來,降個神雷劈死蕭凡那王八蛋吧,嗚嗚,太欺負人了……”

“他這是逼着咱們坑爹啊……”

“……正是”

洪武三十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燕王三子自願爲先帝守孝三年的聲音,也飛快傳到了大明王朝的每一個角落……

ps:數了數,正文部分正好8000字,以下字數不計入收費。

今日算是比較超常了,大家知道,超常之事可一而不可再,明天有活動,所以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更新,也許很晚,也許已是後天了。

就當我今天兩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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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軍改定案第66章 洪武召見第157章 再見鶯兒第44章 江浦來客第120章 隱形駙馬第221章 舉身赴宴第13章 姑爺出馬第98章 香豔麻煩第15章 無妄之禍第314章 遷都之議第81章 天子薄懲第172章 不歡而散第109章 各方反應第67章 近慕天顏第237章 學子風波第2章 陳家姑爺第151章 無義老道第154章 蕭凡出獄第108章 身陷死局第90章 臣子不臣第231章 暗潮又起第101章 削藩之論第179章 搶奪聖旨第248章 失而復得第239章 決勝金殿(上)第158章 金殿賜婚第8章 太虛道長第310章 決意除奸第112章 晚節不保第265章 化解死局第103章 無良太孫第180章 君臣決裂第98章 香豔麻煩第111章 扭轉乾坤第99章 經筵鬧劇第166章 皇帝大行(下)第10章 陳府陰雲第297章 北平決戰(中)第23章 不歡而散第62章 淨身出戶第89章 何以報君第135章 師門情深第139章 殺機漸生第69章 不做君子第139章 殺機漸生第294章 保定激戰第289章 轉守爲攻第75章 冤家路窄第24章 無良掌櫃第313章 賓客盈門第167章 甫立新君第121章 二女初見第167章 甫立新君第266章 葛誠告密第115章 師徒獲救第253章 天子勾女第95章 王臣鬥毆第288章 牌位解危(下)第255章 收買成功第276章 殺質祭旗第110章 早朝之前第10章 陳府陰雲第232章 紈絝心聲第305章 整頓彈壓第113章 奸佞心聲第34章 夜下悶棍第195章 有女紅橋第219章 殺機暗伏第319章 狗急跳牆第28章 貌合神離第155章 處男提督第293章 當仁不讓第167章 甫立新君第308章 敲詐勒索第266章 葛誠告密第90章 臣子不臣第304章 公爺發威第58章 孤女北來第288章 牌位解危(下)第6章 投鼠忌器第156章 燕王離京第87章 初見燕王第292章 警告紀綱第80章 師生暗戰第21章 夜半魅影第249章 自薦門下第5章 翁婿交鋒第228章 君臣對答第317章 怒毆御史第174章 款待世子第316章 利益牽扯第8章 太虛道長第261章 鴛鴦成雙第8章 太虛道長第33章 道爺發火第185章 再見佳人第252章 欲收朵顏第215章 迎戰主力第239章 決勝金殿(上)第80章 師生暗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