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環球要派人來檢查
“哈哈哈……”剪輯師埃裡克看着監視器上的畫面，開始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的編劇是個天才，雖然看了很多次了，每次看到這裡我還是會笑出聲。”
羅納德也忍不住笑了，畫面上是斯泰茜的大哥布拉德。他因爲和顧客糾紛被全美漢堡解僱了，爲了還心愛的四門豪車的分期貸款，不得已去競爭對手“虎克船長炸魚薯條”快餐打工。
去給IBM公司送外賣的路上，店長要求他穿上全套蘇格蘭式的裙裝，帶上有海盜標誌的大沿帽去送。
在一個紅燈路口，旁邊一輛敞篷跑車上，一位穿着紫色和粉紅雙色拼接開司米毛衣，金髮藍眼的美女一直對他微笑。
布拉德一開始以爲美女在看他後面，但是不斷的微笑和打量，讓他以爲美女對自己一見鍾情，連忙露出牙齒以微笑迴應，並且對着美女擠了擠眼睛。
美女愈發覺得他可笑，笑得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臉，等綠燈一亮就加油門離去。
布拉德這才發現理解有誤，對着後視鏡看了看自己的海盜帽子，氣得一把抓下丟出車窗外。
“那就是編劇卡梅倫·克羅的女朋友，南希·威爾遜。女子搖滾‘紅心樂團’的吉他手。”羅納德指着屏幕上定格畫面裡的美女說道，“如果你看MTV臺的話，最近正在放她們的MV音樂電視。”
“難怪看她有點眼熟。”剪輯師埃裡克笑道。
剪輯已經進行了兩週，每天從早到晚泡在剪輯室裡，沉浸在電影描繪的幻想世界裡，羅納德和埃裡克和現實世界都有點脫節。
“你也來一杯？”羅納德拿起保溫杯往外倒紅茶，問埃裡克。
“好吧，我也來一杯，每天看你喝這個，不喝咖啡？”
“咖啡就像高利貸，幫你提神的時間，幾小時後會加倍睏倦地討回去。紅茶更像分期貸款，平緩你的注意力峰谷。”
兩人喝了杯紅茶，又投入艱苦的工作當中。
“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最近的剪輯工作遇到了瓶頸，進展不快。羅納德做好了初剪，完整的故事裡每個角色的形象鮮明，情緒到位，唯一的大問題是時長超過了115分鐘，比製片方要求的90分鐘多出了20%多。
完整地看過一遍沒有配樂的初剪版本，其實兩位製片人動了說服環球高層，就以115分鐘發行的念頭。但是略作試探以後，發現根本不可能。
這種類型的青少年喜劇，環球是用來填充每年的低潮檔期的。暑期檔結束以後，是一年電影票房最低的木檔期，這段時間沒有什麼觀衆回去專門去電影院觀看一部兩小時左右的劇情長片。
只有輕鬆喜劇，纔有市場。院線希望片長控制在90分鐘以內，方便每天晚上的黃金時間多排一場，增加票房的營收。
要把115分鐘的片長，縮減掉20%，又不影響原來的故事和情感，這對第一次剪輯長片的羅納德，提出了很大的挑戰。
“這裡其實可以減掉一個布拉德開車起步的鏡頭，讓布拉德和南希·威爾遜的鏡頭交叉出現，本來就能讓觀衆感覺兩人在一來一回地交流。
南希開車走了以後，沒有必要在放布拉德起步的鏡頭，直接切到他照後視鏡發現自己小丑一樣的可笑樣子就行了。”
剪輯師埃裡克對羅納德建議。
羅納德想了一會，確實觀衆應該不會在理解上有障礙。現在的好萊塢電影，已經不遵循時空上的連續性要求了。五十年代以前的電影，這種時空連續性是硬性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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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當時的現實劇，經常看到有角色進入摩天大樓的鏡頭。
在時空連續性的教條下，一定要切一系列上電梯，關上電梯門，電梯指示燈不斷顯示樓層上升，頂樓電梯叮的一聲停下，開電梯門，角色走出電梯的鏡頭，來交代角色在時空上的流向。
但是髪國人的新浪潮開創了剪輯的新方法，流傳到好萊塢以後也深刻影響了阿美利加的電影。
好萊塢的導演們忽然發現，只要情節連貫，進入大樓的鏡頭以後，切掉所有的電梯鏡頭，直接讓角色打開辦公室門走進來，觀衆不會有任何不理解的地方。
他們自動會把中間不重要的的部分省略掉，在腦子裡亮起一個燈泡。哦，這個人進了大樓，到辦公室裡和人說話。
時空上的連續性，從此被好萊塢拋棄，默齊給的六條剪輯原則裡，也排在了最不重要的地方。
“我覺得可以，不妨試一試。”羅納德對埃裡克回答。
“好的。”埃裡克操作剪輯機，減掉了那個鏡頭。
剪輯助理過來，記下了這次下剪刀的時間，和前後鏡頭的編號，然後拿起膠布，在機器上快速把前後兩個鏡頭連接了起來。
最後她又小心的收好被剪下的膠片，放在塑料袋子裡記錄保存，防止導演將來反悔，又要重新接上原來的鏡頭。
羅納德和埃裡克把剪好的鏡頭看了一遍，故事和情緒都如同預計的那樣，沒有受到影響。
“很好，這樣又節省了四秒鐘。”就這樣幾秒幾秒地前進，成片的時間長度在向着90分鐘的達標線艱難地前進着。
“嗨，羅納德。今天的進度如何？”午飯時間過後，製片人林森和阿佐夫又準時“不小心散步”到剪輯室來。
這段時間他們來愈發勤快了，有時候一天要來兩次，午餐後散一次步，晚餐後再散一次步。
通常來說，導演對自己拍攝的膠片充滿了愛，剪掉任何部分，都好比對他們心愛人下手術刀，割掉手腳。
最近華納兄弟製作的“銀翼殺手（Blade Runner）”，製作方，主演明星哈里森·福特，就和導演雷德利·斯科特因爲剪輯時長和情節鬧翻了，雙方已經到了要動手打架的地步，小道消息傳的好萊塢到處都是。
羅納德到對剪輯沒有什麼偏見，但是最近的前進速度越來越慢，讓兩位製片人也擔心起來。
“還不錯，上午剪掉了大約五秒。”
兩位製片人心中一緊，連續幾天的剪輯速度都沒有上升，這進度恐怕要嚴重拖後，而且越往後剪輯的速度越慢，到時候很可能剪不到90分鐘以下了。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還是林森開口，“羅納德，我們都很信任你，但是環球的高層並不知道這部電影的出色之處，他們一定會用合約裡的90分鐘總長來約束你的。”
“我知道……”羅納德也有點頭疼，“我儘量在不損害故事和情感的情況下剪，但是這很難，速度提不起來。這不是那種喜鬧劇，每個人物和故事都有鋪墊和高光，我很難下剪刀剪去整段劇情，只能每個鏡頭上摳時間。”
阿佐夫有點忍不住了，“你知道嗎，羅納德。環球高層有聲音說你的電影不是喜劇，而是反應社會現實的正劇，甚至是有哭戲的悲劇。還說你是拿着環球的錢自己玩。
湯姆·芒特准備派一個有經驗的導演來檢查進度，如果不令人滿意的話，他是會插手的。”
羅納德眉頭一皺，這種斷章取義的謠言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
拍攝的時候確實有哭泣的鏡頭，但那時菲比·凱茨演的琳達，在沒法變出一個臆想中的芝加哥男友來參加自己的畢業舞會後，哭着向好友斯泰茜解釋，明明是一個幽默的喜劇場景，和悲劇沒關係。
至於說反映社會現實，這是一部現代青少年喜劇，反映一些社會現實不是很正常的現象？
比如斯泰茜意外懷孕，去加利福尼亞婦女解放組織資助的免費診所。比如布拉德在七十一便利店工作，遭遇青少年劫匪的持槍搶劫。
但這些情節，都是放在輕喜劇的大背景下來講述的，並沒有“名揚四海”那種偏沉重的氣氛。“快節奏”整體上觀衆是會被時不時逗笑的。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加快進度的。”
羅納德心中生氣，這個芒特老是給自己找麻煩，這下還要派人來檢查，藝術創作中最忌諱這種事情。難道米開朗琪羅在畫西斯廷壁畫的時候，教堂還會讓達·芬奇來中途來檢查他的藝術能力嗎？
不得已，羅納德只好每天再多加班兩小時，但是這樣就把剪輯師埃裡克，和兩個剪輯助理也拖得很疲憊，剪輯效率直線下降。
眼看進度越變越慢，羅納德按下心中的煩躁，讓埃裡克和助理放假一天。
他自己也有機會重新整理一下思路，同時讓自己煩躁的心靈得到放鬆。
不過羅納德在洛杉磯沒有什麼朋友。吉姆·卡梅隆再也忍耐不住，找自己借了點錢，湊了湊買了一張機票，飛去意大利羅馬，他不能忍受自己的電影被人亂剪，去和製片人交涉去了。
蓋爾·赫德越來越忙，現在已經同時監管四個劇組，她看來有機會被提拔成副總裁。
羅納德沒有朋友訴說苦惱，只好在家看電視解悶。還好MTV電視臺給了他不少歡樂，那裡各種奇葩的剪輯方法讓人腦洞大開。
MTV電視臺沒有足夠的片源，幾十分鐘過後，又是重複的內容，羅納德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新聞臺。
“在舊金山的社區，發現了一種神秘的疾病流行，患者通常爲基取向的男性，當地醫生表示，沒有證據表明這種疾病有傳染性。”
“舊金山？”羅納德心中一愣，好久沒聯繫沃爾特·默齊了，他是得了奧斯卡獎的剪輯專家，自己碰到了剪輯上的困難，不如向他問計？
默齊離開了西洋鏡以後，就沒有在什麼爲什麼電影剪輯或者做聲音設計了。羅納德沒有他的電話。
輾轉通過經紀人公司多方打聽，纔拿到了一個他在鄉下和妻子孩子居住的房子的電話號碼。
“喂，我找沃爾特·默齊先生。我是他的朋友羅納德。”
“爹地，有人找你。”接他電話的好像是默齊的小女兒。
“嗨，羅納德，好久不見，你現在好嗎？”
“我在給環球拍一部小製作青春片，剪輯上遇到了一些問題，只好來請教你。”
“噢，看看，羅納德，你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導演作品了，我還在劇本籌備階段。”
“那不一樣，你的是大製作，我這是剝削片。”
“哈哈，電影沒有大小之分。”
默齊和羅納德聊了幾句，然後聽羅納德講述了自己的困境。
“這就像做意大利通心粉的時候，熬茄汁。剪輯沒有什麼捷徑，只能慢慢的收汁，這裡剪一點，那裡剪一點，最後慢慢熬出了一碗好喝的醬汁。”
“我也是這麼想，但是環球對我的進度不滿意，有些謠言也在上層傳播，他們可能會派另一個導演來檢查我的剪輯進度，我也有點着急。”
“這樣啊，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的時候，可以嘗試一下‘普洛克路斯忒斯之牀(Procrustean bed)’，這也是一種剪輯方法。我自己不會這麼做，但是喬治·盧卡斯就是這麼剪片子的，你可以嘗試一下。”
沃爾特·默齊見羅納德面臨來自上層的麻煩，給他想了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