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要不要吻戲？
鏡頭對準了一面磚牆，布加洛大蝦用一罐已經噴完的噴漆，對着牆面按下噴頭。
“嗤……”內部壓力很小的噴漆罐，發不出太大的聲音，上面的收音麥克風繼續往下靠近。
“變焦，變焦”，攝影機掌機催着跟焦員，把取景器紅框安全區內的部分緩緩變焦，一遍給錄音組做手勢，“你們的麥克風不能再下來了，否則要穿幫了。”
“Cut！”
導演羅納德終於叫停了拍攝。這個部分是整部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也就是開場的字幕部分。羅納德決定在後期用特效機，加上一層美術寫好的字跡，這樣各人的字幕，就好像從噴漆罐裡噴出來一樣。
“我宣佈，‘霹靂舞’的拍攝打包了，米納罕·戈蘭先生給你們安排了派對，大家可以坐大巴去”。
“嗷……”一幫子街舞小子，聽到有派對，當場就在場地上按下作爲道具的雙卡四喇叭錄音機，伴着Ice T的說唱歌曲“Reckless”載歌載舞起來。
羅納德不理他們，劇組的幾個主要演員都已經走了。布加洛大蝦和法爾肯去了邁克爾·傑克遜那裡，爲他開始專門設計改進太空步的跳法。
他和米納罕道別，自己一頭鑽到了剪輯麪包車裡，開始和兩個剪輯師一起弄了起來。
這一忙就忙到了天亮，羅納德打了個哈欠，起身回家。所有的音畫同步，和鏡頭分割都已經做完，接下來就可以正式剪輯了。
回到家中的羅納德倒頭睡了一天，傍晚的時候他好像突然在夢中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直直地坐了起來。
“忘了找沃爾特·默齊買他的剪輯專用膠帶了。”羅納德跳下牀，找出自己剪輯上的導師默齊的電話，撥了過去。
“去英格蘭了？蒽……他的‘回到奧茲國’終於開始前期籌備了？恭喜恭喜。”是默齊夫人安吉接的電話。經過反反覆覆的論證，默齊在去年年底終於得到了迪士尼公司的綠燈。最近他跑到英格蘭的鄉下，去找外景去了。
“我？我打電話來還想買點沃爾特的剪輯專用膠帶。對，我這次要得有點多，有兩部電影等着剪輯呢，好，我給你寄支票過去。”
掛上電話的羅納德，又打給米納罕，下週一就開始在加農炮的剪輯室裡正式開始剪輯“霹靂舞”了。
加農炮的辦公室還是亂糟糟的，羅納德特意挑了一間大一點的剪輯室，獨自霸佔。手下兩個剪輯師，四個剪輯助理，還有米納罕經常來查看情況。
加農炮影業是歐洲資本，所以他們的設備都是西德最先進的臥式剪輯機。和阿美利加本土生產的莫維奧拉牌立式剪輯機不同，這種西德進口的剪輯機更像是錄像機。
每卷膠片都有十幾分鐘左右長，幾個剪輯助理把他裝上，然後羅納德就在裡面尋找需要的鏡頭。有的時候在前後找尋需要的鏡頭的時候，羅納德腦子裡又會出現新的靈感，想到另一種剪輯方式。
這種剪輯機相對來說，更加有利於剪輯師的靈感發揮。當然，這需要羅納德這樣的經過大師訓練的人物，還必須站着剪輯，纔有源源不斷的靈感。
“就剪在這裡吧，羅納德。”米納罕看了一會，開始提出自己的意見。
羅納德充耳不聞，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新的靈感。
“這裡，這裡，哎呀，剛纔那個地方是個絕妙的剪輯點，和閃電舞裡那一段是一樣一樣的……”
“啪……”羅納德按下了停止按鈕，然後在筆記本上記下了時間點。
這部電影的拍攝非常倉促，所以沒有拍攝更多的素材供選擇。也就是說，拍攝的原始膠片，除了重複的條數，剪起來差不多就是九十分鐘左右的時長。萬一有那一段拍攝的不好，剪輯上前後接不起來，那就慘了，只能繼續剪掉一些內容，進一步縮短時長。
主要演員都去MJ那裡了，自己也沒有可能補拍了。
“這個地方是什麼意思？”米納罕指着監視器上的定格畫面。那是在地下室第一次鬥舞的時候，馬達和旋風因爲缺少凱莉這位女搭檔，被對手兩男一女組隊打敗的時候，沮喪的離開時的畫面。
“這是旋風情緒的停止點”，羅納德沒看米納罕，隨口回答到。這裡是旋風雖然舞技勝過對方，但是沒有女舞手被迫失敗的時候，這種沮喪的情緒從被Ice T宣佈戰敗開始，一直劇烈的喘氣，到了特寫鏡頭推上去以後，五秒鐘以後觀衆的情緒也和旋風一起走到了終點。
“什麼？情緒點？”，米納罕根本不懂沃爾特·默齊的現代剪輯理論，開始喋喋不休地爭論，“可是我覺得，如果放在稍後一點，正好他轉身離去，不是交代的更加完整嗎？”
“不是的，再長觀衆就眨眼睛了。”羅納德知道米納罕的意思，經典好萊塢剪輯理論，追求的是人物每個動作，都前後呼應，這裡轉身出門，下一個鏡頭開車離去，這樣才能把人物的動作交代的前後呼應。
但是髪國新浪潮以後，好萊塢也逐漸開始學習歐洲的理論，只要人物的情緒完整，中間的一些細節，比如轉身出門，根本不用交代，下一個鏡頭旋風開車離去，中間的部分觀衆可以自己腦補出來，還覺得非常流暢。
“眨眼睛？什麼意思？”米納罕眨着眼睛，問道。
“就是說到這裡，是一個完整的思緒，再長一格，觀衆就要想其他事情了，注意力就有可能不在電影上。”
“什麼？你能精確預測觀衆的想法？精確到一格？”米納罕根本不信，哪有人有這種本事？積年的老剪輯師也不可能做到，何況羅納德年紀輕輕……
“我們打個賭，如果我可以每次都停在同一格上，你就不要再多嘴了。”
“那要是你不能呢？”
“那我就參考你的意見。”
“好！”米納罕自己也是親自剪輯自己導演的電影的人，哪裡會相信這些。要不是羅納德確實比他導演功夫高明，他早就用大屁股把他擠開，然後高呼“剪剪剪！”了。
羅納德找了支記號筆，在那一個格上做了個記號，然後轉動旋鈕把膠片倒回去。再次按下播放按鈕。
旋風看着興高采烈的對手三人組，胸中一陣難受，他這邊只有凱莉，但是第一凱莉不會跳霹靂舞，第二她有點看不起自己，對自己的暗示視而不見。
各種情緒涌了上來，他胸部起伏逐漸變大起來，眼光中充滿了不甘。
“就是現在！”羅納德啪的一聲又按下了停止按鈕。
米納罕衝上去檢查露出膠片的豁口，那一個膠片上一個記號，正是羅納德剛纔畫上的V字母，他的中間名縮寫。
“你怎麼做到的？”米納罕嘀咕起來，“巧合吧？”
羅納德看了他一眼，又一次倒帶正放，啪，他按下按鈕後也不去檢查。這次的感覺非常好，肯定在同一格上。
這次兩個剪輯師先上去查看，兩人對視一眼，好像見了鬼似的，這種技術沒聽說過誰會啊？
“好萊塢的老剪輯師都會，我是和沃爾特·默齊訓練的。”羅納德輕飄飄地解釋了一下，“相信我，米納罕，我不會坑你的。”
“哈哈哈，我給你泡咖啡去。”米納罕大笑，這是撿了個寶啊，連忙轉身，屁顛屁顛地去咖啡機那裡了。
“我要意式濃縮就行，雙份。”羅納德的喊聲從後面傳來。
剪輯工作順利繼續下去，羅納德的靈感源源不絕，剪輯的進度很快。四個剪輯助理沒事就在搬膠片，做剪輯記錄。眼看未剪輯那堆的膠片越來越少，剪輯完成的膠片那堆越來越高。
“吃點午飯”，米納罕知道羅納德不喜歡寶塔包裝的中餐，嫌棄他太油。每次都是親自去買三明治，或者披薩，送到剪輯室來。
“怎麼，有困難？”米納罕看羅納德緊縮眉頭看着監視器，問旁邊的剪輯師。
“不是技術上的問題，羅納德對要不要保留凱莉和旋風的擁抱和吻戲猶豫不決。”
羅納德剪到最後三人組榮獲冠軍，三人的情緒到了一個高潮，這裡本來應該有一個收束之前暗示的鏡頭，讓凱莉和旋風終於認可了彼此的好感，熱烈擁抱然後做親吻狀的。
“怎麼了，羅納德？”米納罕問他。
“我不太確定，現在的觀衆對這個跨種族的愛情，接受度能有多少。”羅納德反反覆覆地看着鏡頭。
“現在的阿美利加，好像對這些事情寬容不少啊，我聽說禁止跨種族通婚的法律都廢除了。”
“不，阿美利加是個州權突出的國家”，羅納德知道這個以色列人又拿洛杉磯一地來代表整個國家了，“每個地方的看法不同，有些南方州，甚至禁止跳舞。”
羅納德想起了自己差點指導的“渾身是勁”，這可是根據幾年前的真實事件改編的。
“還有一個地方，是凱莉朋友，把他介紹給旋風和馬達的埃頓。他可是個蓋。”一個剪輯師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要是你覺得跨種族戀愛太過分，那麼同性之間的親密關係，可是更加爭議性的東西。特別是，現在都傳說那個超級……是男……者之間傳播的，是對不道德行爲的天罰。”
“什麼病？”羅納德聽不懂了。
“就是他們說的男……病。”
“哦，那我們都刪掉把。”米納罕一聽可能會影響一部分觀衆的想法，就力主把這些鏡頭都刪掉。
“但是這樣一來，情緒就沒有高潮了”，羅納德摸着下巴上的短鬍子，琢磨了起來。
“乾脆不留正面結果，只有些暗示，這樣能接受的觀衆自然能看出來，不接受的觀衆也就覺得最後沒有成。”
“這樣好！”米納罕現在羅納德說什麼他都覺得是高級招數。
最後羅納德對凱莉和旋風的戀情，只是保留了一些曖昧的空間，讓有感到他的暗示的觀衆保留下來一種希望，沒有覺察的觀衆則悄悄溜過去。
剪輯結束，加上Ice T和一些節奏強烈的音樂做配樂，反正他們的音樂授權不貴，羅納德一一搞定。
最後的工作拷貝，刪減了一些曖昧情節，最後只剩下八十七分鐘。
“正好，加上片尾字幕，我們就可以湊夠九十分鐘了。正好符合院線要求。”羅納德伸了個懶腰。
“字幕要一分多鐘？爲啥？不是一分鐘就行了嗎？”米納罕不懂了。
“一分鐘怎麼放的完？”羅納德也不懂了。
“製片，導演，主演，然後是主要的技術工種攝影指導，藝術指導……，還有主要配角。”米納罕扳着胖胖的手指頭數道。
“選角導演，還有各個技術組的成員，還有那些羣衆演員呢？比如手男艾迪·羅德里格斯……”羅納德也覺得奇怪，這些人都不要了。
交流了一會兒，羅納德才鬧明白，原來和好萊塢工會林立的情況不同，以色列和歐洲電影一般都只放主要創作人員的名單，普通工作人員是不上榜的。
“這可不行”，羅納德堅持把所有人的名字上榜，他想起第一次在字幕上看到自己名字的時候的心情。所有這些工作人員，看電影的時候，可都會目不轉睛地看着字幕的。
“還有，MJ要特別感謝，他不是演員，友情客串只能放在特別感謝裡。手男也一定要上榜，沒有他，我都不會提議拍攝這部電影。”
“都依你。”米納罕答應了所有條件。
低成本製作沒有錢辦試看會，請全國各地的影評家來看一場內部試映。羅納德干脆讓米納罕去洛杉磯的大學招募一批學生，作爲觀衆直接試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