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人精已走了,這下不生氣了吧?”瀾修長臂一伸,將顧洛凝攬在懷中。
劉天河、杜川他們見狀,馬上識趣地閃到遠處。
顧洛凝似笑非笑地說:“這又是你一手安排的,她那塊錦帕也是你讓杜川扔在附近,故意引那幫崇國衛士來這裡,對不對?”
瀾修道:“怎麼?本王如此安排你不滿意?難道還想讓她一路跟着咱們南下?”
顧洛凝啐道:“去你的!既然早有安排,幹嘛不先告訴我?”
瀾修將手指輕輕在她櫻脣上一點,然後又晃了晃,說:“哎,男人有些事情是不會告訴女人的,懂嗎?”
顧洛凝秀眉一顰道:“不懂!你要是真的在乎本姑娘,就應該什麼都對我坦白。老這麼神神秘秘的把人家矇在鼓裡,討不討厭啊?”
瀾修俯下頭,漆黑的星眸凝視着她道:“其實這件事本來知會你也無妨,只是你這蠢女人自己騎馬躲到一邊去了,想說也說不得,現在又來埋怨本王,真是好沒道理。你自己說,是也不是?”
顧洛凝登時語塞,這纔想起自己從上路之後就一直賭氣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的確沒搭理過對方,但這顯然並不是理由。
瀾修的計策絕不會是臨時起意,而且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說,只是巧妙的幫自己趕走了那個討厭的小妮子,同時用這種方法向她表明了心跡。
儘管行事總是那麼出人意表,但這個男人的心卻是向着自己的。
顧洛凝發現她那點小小的怨氣頓時又煙消雲散了,心中竟還泛起一絲甜蜜,當下白了他一眼,嘴上嗔道:“哼,又是你有理。”
“那是自然,本王向來是以理服人的。”瀾修臉上的笑容一閃即過,隨即正色道:“此去洪州還不知有多少兇險,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些啓程吧。”
顧洛凝點點頭,瀾修便立刻召集大家商議了一下,然後假扮成商隊,依照劉天河所定的路線,先繞行東面,然後再取道向南,正式踏上前往洪州的路。
衆人十分低調,曉宿夜行,儘量隱藏行跡,一路上走了月餘,期間經過兩座城池和七八個市鎮,只見沿途所到之處人煙越來越稀少,地方也越來越荒涼,到處都是窮山惡水,荊棘叢生,有時甚至走了上百里都見不到一戶人家。
好在路上並未遇到什麼大麻煩,偶爾冒出來的幾夥剪徑蟊賊也被杜川和範統帶人三兩下收拾了。
如此又行了兩三日,終於踏入了距離洪州的地界,天色將晚時,衆人來到一處小鎮。
說是小鎮,其實這裡只有兩條又短又窄的街,而且大白天的,街上不光沒有一個做生意的店鋪,甚至連行人都少之又少,觸目所及,滿眼都是民生凋敝之相。
瀾修和劉天河對望了一眼,都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南方蠻荒之地竟然比想象的還要差,若要真正興旺發展起來,實在不知道需要時日,又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這裡距離洪州城尚有一段路程,
今天無論如何也趕不到,瀾修沉吟了一下,便決定今晚在鎮上歇宿。
一行人沿路找到驛館,只見這裡同樣破舊不堪,好像數十年沒有修繕過似的。
杜川看得眉頭大皺,湊上來道:“王爺豈能住在這種地方,還是讓臣到前面尋個妥當的下處吧。”
瀾修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這裡還能有什麼好去處,不必麻煩了,你且進去,把那驛丞叫來。”
杜川只好無奈的應了一聲,剛上前兩步,就看一個滿頭銀髮,傴僂着背的老者從門裡蹣跚走了出來。
他見一羣趕着大車行商模樣的人站在門口,顯得頗爲驚訝,便上前抱拳問道:“諸位客官,此處乃是驛館,只接待公門中人,還請到別處歇腳吧。”
杜川從懷中摸出一卷黃絹卷軸,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把招子放亮些,看看這是什麼,大周晉王殿下徙封洪州,你們驛館沒聽到消息麼?”
那老者嚇了一跳,期期艾艾的說:“晉……晉王殿……下……”
杜川皺眉道:“怎麼?你這老眼昏花的,連聖旨都不認得了?是不是還要念一遍與你聽?”
那老者慌忙跪倒,伏地說道:“不敢,不敢,老朽失言,請王爺恕罪,恕罪。”
瀾修向杜川遞了個顏色,讓他扶起那老者,然後溫言問道:“老人家莫怕,本王來問你,此地何名?”
老者顫巍巍的抱拳道:“回王爺,此地名叫伏龍集。”
“伏龍集?”
“正是。”
“你們驛丞在哪裡?”
“回王爺,老朽便是驛丞。”
“哦,那便煩請老人家叫些驛卒來,將這些車子領去後院,馬也喂些草料,今晚本王便在這裡歇了。”
那老驛丞聞言,撲通一下又跪倒在地道:“王爺下榻本驛,老朽自當盡心侍奉,只是……本驛沒有驛卒,無法迎接,還請王爺恕罪。”
瀾修奇道:“什麼?沒有驛卒?那其他人呢?”
老驛丞苦着臉答道:“回王爺,此處只有老朽一人而已。”
劉天河看了瀾修一眼,然後上前問道:“老人家,按照朝廷律法規制,大驛須要驛卒百人,駐守兵五十人上下,即便小驛也須有十餘人,供傳信雜差使用,怎麼可能只有你一人呢?”
老驛丞一臉無奈的拱手道:“這位大人說得是,朝廷規制確實有這些條文,可……可老朽在此幹了四十年,卻從未見過上頭派來一兵一卒,況且此地人煙稀少,便是有心招募也招不到啊。”
瀾修慨然一嘆:“唉,不想我大周邊地的吏治竟糜爛至此,京師朝堂上卻還渾然不覺,自以爲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劉天河在旁勸道:“此地失治已久,不是一時一日之故,王爺也不必過分憂慮,只須找到根源,再與民休養生息,終有一天可以改變的。”
瀾修點頭道:“但願能如劉先生所言。”
那老驛丞當下便領着他們進了
門,範統先指揮七個小嘍羅將馬匹和車輛牽到後院的馬廄栓好,又上樓安排了房間,然後到樓下的正廳,分兩桌坐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老驛丞端上當地的各色特色土菜,外加兩壇米酒,便退了出去。
衆人定睛一看,但見桌上的十幾只碗碟裡全是些青菜、豆腐、筍片、蘑菇之類的玩意兒,“春意盎然”,一片綠油油,白嫩嫩的,竟連半點葷腥也沒有,不由得食慾大減,但畢竟餓了半日,也只好動起了筷子。
範統平日裡都是無肉不歡的人,那曾碰過這樣的“齋飯”?但在王爺面前卻不敢造次,帶着手下嘍羅自顧自的吃飯喝酒,而杜川卻時不時發兩句牢騷,大罵這鬼地方實在無趣的緊。
瀾修恍若未聞,低頭和劉天河商議着第二天進洪州城的事。
只有顧洛凝始終不言語,吃了幾口之後便放下了筷子,坐在椅子上垂頭髮呆。
瀾修見狀微微一笑,小聲道:“此處民生艱難,能有這些已經不錯了,即便不可口,多少也要吃一些,本王可不喜歡挑三揀四的女人。”
顧洛凝白了他一眼道:“誰挑三揀四了?本姑娘又沒說不愛吃。”
“哦,那爲何坐着生悶氣呢?”
“誰生氣了?我只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而已。”
此言一出,旁邊杜川他們立刻都停住了筷子,擡頭愕然望着她。
瀾修問:“哪裡不對勁?”
顧洛凝搖頭道:“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間驛館不安全,可能有人會對咱們不利。”
杜川撇了撇嘴,低聲嘟囔道:“原來又是憑感覺。”
顧洛凝哼了一聲道:“憑感覺又怎麼樣?上次本姑娘也是這麼說的,結果你也知道吧?”
劉天河接口道:“公主所言不無道理,我瞧這地方也有些不妥。”
範統聞言驚道:“劉兄弟,你……你莫不是說這飯菜裡有毒?”
杜川立刻接口道:“不可能,方纔那驛丞上菜時,我已暗中拿宮裡專門試毒的銀針驗過了,這飯菜乾淨的緊,其中並沒有做手腳。”
劉天河呵呵一笑道:“杜僉事誤會了,小可所說的‘不妥之處’並非在飯菜中下毒,而是另有其事。”
瀾修道:“劉先生不必賣關子,快請說個明白。”
“是!”劉天河拱手應了一聲,接着道:“王爺可曾留意到這鎮子之後遇上的幾個人,瞧咱們的眼神都有些異樣,臣原本也是微覺奇怪,只道這些鄉民少見外地人,所以才如此,現在想來,只恐其中另有原因。”
“此外,方纔進門時,杜僉事已亮出聖旨表明身份。那老驛丞即便有問題,也只是顆棋子而已,倘若在飯菜裡做了手腳,一旦被咱們察覺,下毒之人不言自明,若不及時滅口,要追查起來絲毫不難。那幕後指使者處心積慮想對付王爺,必然思慮深遠,斷不可能用這麼簡單直接,卻又易於拆穿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