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凝問道:“母后還有什麼吩咐?”
白皇后微微一笑:“雲和呀,你皇姐的話雖說不太中聽,可理卻一點兒不差。你身爲公主,舉止言行事關大夏的國體和顏面,豈能由着性子胡來?唉……這也怪本宮,既然知道你生母見背的早,就當好好管教於你,不至像眼下這般誤入歧途。”
雲夢插口道:“母后,您輔佐父皇掌管後宮,每日裡多少事情等着過問,哪有工夫去管別的事?這都是她自己品行不端,自甘墮落,與您老人家何干?”
白皇后道:“哎,話可不能這麼說。本宮母儀天下,你是本宮的孩兒,雲和自也是本宮的孩兒,既然身爲母親,就算後宮事務繁雜,也不可放鬆對放鬆對兒女的督導教養。如今雲和這個鬧到這步田地,本宮多少也有些責任吶。”
“母后這般用心良苦,可惜有些人從來不當一回事,更不會心存感激,這可真是何苦由來。”
“本宮但求盡力而爲,無愧於心也就是了。”
“母親這般菩薩心腸,古往今來能見幾人?父皇有您這樣的賢內助,我等兒臣的有這樣的好母后,真是天大的福氣!”
“能說出這番話,足見平日教導沒有白費,母后甚感欣慰。”
“孩兒一定謹守您的教誨,絕不會讓父皇母后失望。”
顧洛凝見她們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竟像在說相聲似的,而且噁心她的同時還不忘自吹自擂,而且渾然不知臉紅爲何物,只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當下便說:“兒臣既然如此不成器,原也不配讓母后日日耳提面命,若沒有別的事,兒臣這就回宮思過去,便不打擾母后和皇姐了。”
雲夢怒道:“你,你這是和母后說話的態度麼……”
“雲夢!”
白皇后出聲打斷她的話,眯着眼睛掃了顧洛凝一眼,然後裝模作樣的嘆息道:“唉……雲和,若你肯好好聽本宮的話,眼下少說也是一國王妃之尊了。可惜啊,可惜啊,你頑劣不聽管教,本宮也沒有辦法。”
顧洛凝聽她似乎話裡有話,不由得望向對方。
果然,就看白皇后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問道:“月前北方崇國再次遣使來我大夏請求和親,你聽說了嗎?”
顧洛凝點頭應道:“聽二哥提了兩句。”
白皇后道:“知道便好,前日你父皇已回書遣使,正式答應了對方,夏、崇兩國將再次聯姻,從此互爲屏藩,永結盟好。那北方崇國以武立國,帶甲百萬,我大周得此強援,從此高枕無憂矣。”
顧洛凝“哦”了一聲,並沒說話。
雲夢接口道:“八妹,只怕有件事你還不知道。這次是崇國三皇子狄銑指名求娶我,他們的迎親上千人的迎親隊伍前日已到了大業,呵呵,兩日之後我便會啓程前往崇國的都城隆疆。”
她說到這裡,早已滿面得色,看着顧洛凝的眼神也更加輕蔑。
同是許嫁崇國,一個是自己送上門去,無人迎接,結果被馬匪截去之後還被無情的退婚。
而另一個則可以享受對方千里迎親的待遇,風風光光,着實給足了面子。
相形之下,哪個在對方眼裡更重要也不言自明,僅憑這一點雲夢就已經把顧洛凝死死的踩在了腳下。
只聽白皇后又道:“那狄銑天生神力,勇武過人,據說人也俊朗不凡,倜儻瀟灑,在兄弟三人中深得崇國聖上喜愛,只等他成婚之後便會立爲太子。雲夢嫁給他便是太子正妃,待日後崇國聖上馭龍賓天,那狄銑承繼了大統,雲夢便是順理成章的皇后娘娘了。”
她說罷便微笑着望向女兒,而云夢更是一臉悠然神往的興奮表情。
她們是在炫耀,肆無忌憚地炫耀。
美若天仙又如何?名動天下又如何?許嫁在前又如何?
英俊有爲的郎君、崇國皇后的名位、足以榮耀一世的生活……
這些統統都與你無關。
顧洛凝?
呵呵,你只不過是一條被人唾棄的可憐蟲,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永遠都只能在別人的白眼中和嘲笑中苟延殘喘的過日子。
即便那個曾經與你海誓山盟的周國晉王也無法改變這一切,等時間久了,他就會忘掉你,就像一陣拂面的微風,過後便是枉然……
“幸福”這兩個字註定與你無緣,到頭來全是一場春夢。
望着那兩個女人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的模樣,顧洛凝也笑了。
崇國那個老三?掌管後宮的皇后之位?
對不起,只有把愛情婚姻都當作籌碼和交易的女人才會夢寐以求的去渴望擁有,本姑娘可從來沒稀罕過。
至於幸福。
雖然甜蜜中帶有些許波折和苦澀,但本姑娘已經舔嘗過它的味道。
而共享過幸福的人絕不會忘記彼此,那是兩個人最珍貴的寶物……
你們這兩個可憐的女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白皇后和雲夢見顧洛凝忽然笑了,不禁對望了一眼,無不大感奇怪。
她們當然不會知道顧洛凝心中所想,都覺得這小賤蹄子不是故意強顏歡笑,就是受了刺激失心瘋了,當然前一種的可能性更大。
正自納悶,卻見顧洛凝笑眯眯的說道:“既然如此,小妹便在這裡祝皇姐與崇國三殿下琴瑟和鳴,白頭到老了,只是我這做妹妹的身無長物,沒什麼賀禮可送,還望母后和皇姐不要見怪。”
雲夢不解她話中之意,於是冷笑道:“哼,你這種負氣的反話便是說上一萬句也無用,做人須有自知之明,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便算日日夜夜癡心妄想也是枉然。”
顧洛凝道:“皇姐誤會了,小妹生就是苦命人,哪有癡心妄想的份兒?只有皇姐這樣的金枝玉葉才能得享受如此深厚的福緣。”
雲夢聽了這話,不禁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斜睨着對方輕蔑的說道:“這還像句中聽的話,算你識相。”
她話音剛落,卻聽顧洛凝忽然話鋒一轉道:“只是皇姐就這樣嫁到崇國去,小妹心中好生擔心。”
雲夢皺眉奇道:“你擔心什麼?”
顧洛凝微微一笑:“小妹方纔還未發現,這數月不見,皇姐像是發福了些,這肚腹也是見長,倘若就這般嫁過去,不知那崇國的三殿下是該歡喜呢,還是該生氣呢?”
“你!”
此言一出,雲夢登時氣得渾身發抖,一張本來白嫩的臉瞬間便脹得了豬肝色,“噌”的站起身來,指着顧洛凝怒道:“你……你竟敢胡言亂語誹謗於我!”
白皇后也鐵青着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顧洛凝,像要把她撕碎了似的,跟着森然問道:“雲和,你與本宮把話說清楚,方纔那番言語究竟是什麼意思?”
顧洛凝微笑道:“母后日日督導教養,用心良苦,對皇姐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又何須問我呢?”
白皇后勃然大怒,提高聲音問道:“本宮就是在問你!”
顧洛凝凜然不懼,直視着對方的眼睛道:“這麼大的事情母后竟然不知?那就瞧瞧皇姐的手臂,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她說着便不着痕跡的輕輕撩起衣袖,雪藕般的小臂上,那點守宮砂嬌豔欲滴,煞是可愛。
可在白皇后和雲夢看來,它卻像荊棘般刺目,恨不得將那塊皮肉生剜下來。
“母后!孩兒……嗚嗚……”
雲夢急怒攻心,終於忍不住撲入母親懷中大哭起來。
“馨兒,馨兒莫哭。”白皇后一邊安撫着女兒,一邊咬牙切齒道:“好個雲和,本宮今日斷然饒不了你!”
顧洛凝脣角一翹:“兒臣只是關心皇姐,母后切莫動怒,氣得多了,便會老得快些,父皇便不歡喜了。”
“來人吶!”白皇后大吼了一聲。
外面隨即跑進來一個半老太監,伏地問道:“老奴在,娘娘有何吩咐?”
“去,給我掌那小賤人的嘴!”
“呃。這……”
“愣着幹什麼,快打呀!沒有本宮的話便不許停,直到打爛她那張嘴爲止!”
“是,老奴領旨!”
那太監站起身來,擼了擼袖子,亮出一隻指甲頎長,骨節突兀的蒼白大手,呲着焦黃的牙齒衝顧洛凝冷笑道:“公主殿下,老奴是奉旨行事,得罪了。”
顧洛凝此時卻有些爲難,在進極樂宮之前,她明明說服自己不要輕易動怒,可是剛纔卻實在按捺不住心頭那股火氣,這會兒想想實在有些草率了。
眼見對方那隻大手作勢便要揮來,自己若是反擊勢必就等於徹底跟皇后以及整個夏國宮廷翻了臉,這顯然不在她這一步計劃之內。可如果不反擊,難道就任由這老閹狗骯髒的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不行,絕對不行!這種屈辱的事情上輩子沒有發生過,這輩子也絕對不能破例!
顧洛凝想到此處,索性把心一橫,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正準備豁出去先打了再說,卻不料門口突然急匆匆地跑進來一個小太監,跪地朗聲報道:“稟皇后娘娘,皇上有旨,宣雲和公主入仁壽殿覲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