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第82章

陽曲縣內的一處古老的造紙工坊,正是這道防線的核心所在。他們匠心獨運地採用三層紙張巧妙迭加,每層紙都如同歷史的篇章般厚重而神秘,其中兩側更是嵌入了獨一無二的防僞線條,宛如天工雕琢的脈絡,深藏不露。在這線條之間,還細膩地印刻着繁複精緻的花飾圖案,無一不展示出陽曲工匠們巧奪天工的手藝。而在彩票紙張的底部,一組組阿拉伯數字與方正有力的漢字相互對照排列,如一首無聲的詩歌,在光影交錯間訴說着公正與公平。

至於彩票上的數字印刷環節,看似簡易可行,卻充滿了嚴謹與莊重。每一串數字都需藉助特製的印章,蘸取那秘而不宣的藥墨,由經驗豐富的師傅逐一仔細加蓋,彷彿在舉行一場神聖的儀式。這些關乎彩票命脈的紙張、油墨乃至印章,皆有專人嚴加看管,如同守護稀世珍寶般寸步不離。

彩票售賣的過程,堪稱陽曲縣的一大奇觀。經過精心篩選並嚴格培訓出的一百位銷售人員,個個身懷絕技,各具風采。他們腹中滿載詩書經綸,對經典的篇章信手拈來,倒背如流。原本按照規劃,這個崗位應當優先留給那些貧寒之家的子弟,然而考慮到忠誠度的問題,林小風——這位負責彩票事務的智者,心中卻縈繞着重重憂慮。他深知,窮困之人易於沉迷賭博,無法自拔;反倒是那些家境殷實或者飽讀詩書的人,往往能夠保持理智,時間一長,便能洞悉彩票背後的真相——它其實是一種對美好未來的“幻象”寄託。因此,陽曲縣派出的這一百名人選,承載着至關重要的使命,他們的品行操守、智慧才情,都將直接影響到整個彩票事業的興衰成敗。

在煙霧繚繞的市井巷口,彩票攤位如同一座瞬息萬變的舞臺,每一位前來購彩的顧客,都得經歷一場銷售人員猶如鷹隼般銳利的現場考覈。他們從一本被時光磨礪得邊角泛黃的小冊子裡,隨機挑揀出一段文字,要求購彩者逐字逐句朗讀出來。這並非簡單的認字遊戲,而是考驗人心的一道門檻,只有那些不僅能識別每個字眼,還能準確無誤地將其誦讀出來的買家,纔有資格購得一張承載着希望與未知的彩票。而那些一字不識的文盲,或是困頓於生活線上的貧困者,縱使內心渴望如火,也被這項鐵律無情地擋在門外。

雖然這一套制度嚴密得如同編織細密的漁網,但再嚴密的防範也無法杜絕狡猾如狐的黃牛滲透其中。然而,在兌換獎金的關鍵環節,仍舊設立了一道相同的誦讀考覈關卡,宛如一把無形的利劍,直指人與人之間信任缺失的痛點,使得黃牛黨的囂張氣焰遭受了沉重打擊。於是乎,昔日那些興風作浪的大鱷們在這股壓力下紛紛偃旗息鼓,剩下的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鬧的角色,他們的存在雖然偶爾會激起一圈漣漪,卻終究無法動搖整個彩票業穩固的大局。

面對這些問題,林小風表現出了他深思熟慮的一面,他悄無聲息地派遣了馬老三這位背景複雜,混跡江湖的地痞流氓去處理這些民間的小黃牛。馬老三在這方面可謂是遊刃有餘,憑藉着他獨特的手段和人脈,對那些企圖渾水摸魚者施以雷霆一擊。

於是乎,彩票業務在這個城市中如狂風暴雨般熱烈開展起來,每半月一個輪迴的銷售週期,彷彿是這座城市脈搏跳動的節拍。開獎地點選在了北廊廣場,那個滿載着歲月痕跡和人間煙火的地方。只需區區五十枚銅錢的投入,就有機會贏取高達兩千兩銀子的鉅額獎金,這樣的誘惑讓無數人心潮澎湃,彷彿看到了改變命運的曙光。中獎者一旦出現,無疑將從此告別生活的艱辛,步入衣食無憂的境地。

坊間對此熱議紛紛,連朝廷的官員們也逐漸洞察到了林小風的深層用意。原來,那份他曾上呈給朝廷,表面看似莫名其妙、令人費解的奏摺,實則是隱藏着精妙佈局的玄機。他早已籌謀深遠,打算藉助彩票這一創新之舉,逐步實現對市場的獨家掌控。

李德賢,這位飽含哲思的中年人,此刻正負手而立於熙攘街頭的一隅,其身影與喧囂的市井形成鮮明對比,宛如一幅被時光定格的畫卷。他的目光穿越了街對面那摩肩接踵的人潮,聚焦在一家門庭若市的彩票鋪子上,眼中流露出疑惑與沉思交織的神色。他微微轉過身,手中竹節般的老繭輕輕戳在了身旁同樣駐足圍觀的林小風肩頭,語帶探詢又不失莊重地問道:“老林啊,你那套所謂的生財之道,真能帶來收益嗎?瞧這購彩的繁複流程,我琢磨着,這彩票若想讓更多人蔘與其中,怕是得簡化些纔好。”

林小風,嘴裡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那晶瑩剔透的糖衣映襯着他狡黠的目光。他並未立即迴應,而是隨着人羣的動作起伏,將視線投入那一片涌動的人海之中,口中含糊不清地拋出了一個問題:“您不妨猜測一下,這一期能有多少人斬獲頭獎呢?”

李德賢聽罷,略微收斂思緒,屈起手指在空中模擬着運算的樣子,片刻之後,他緊蹙眉頭,言辭中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依我看,即便保守估計,恐怕也會有個百八十位吧!可是開獎結果就那麼幾個,倘若真是如此,豈不是大多數人都要虧本麼?”

林小風聽聞此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聲音雖然依舊模糊卻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如果人人都像您這般思考問題,自然都能心知肚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來購買靖江彩票,真正能夠贏得頭獎的,也不過區區幾十人而已。”

他接着解釋道:“要知道,那個頭獎的概率是一萬七千七百二十萬分之一,也就是說,在整個城市範圍內,一年內能出現一個頭獎的情況都實屬罕見。‘概率’這個詞兒,換而言之就是可能性,必須在一萬七千七百二十萬種可能的組合中,才能誕生出唯一的一個頭獎,你說,這難度是不是大得令人咋舌?”

李德賢聞此,瞪圓了眼睛,再度將視線投向那熱鬧非凡的彩票店,心頭滿是對這種近乎天命的遊戲規則的愕然:“照你這麼說,如果持續下去一直無人中獎,還會有人願意繼續購買靖江彩票嗎?”這個問題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湖面,激起層層漣漪,讓兩人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林小風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又略帶狡黠的哂笑,那笑容彷彿蘊含着某種深不可測的世故智慧,他徐徐言道:“怎可能沒有幸運兒摘得桂冠呢?我若是期望之中,他們自然就能中獎。”李德賢聞此言,臉色瞬時堆滿了濃烈的不屑,猶如烏雲蔽日,他的眉宇間凝聚起一股不滿,瞪視着林小風,厲聲反駁:“我知曉伱又要故弄玄虛,玩弄人心了!”

林小風並未被這責難所動,反而笑意更深,卻不發一言,只是以眼神迴應李德賢的質問。他悠然自得地闡述道:“試想一下,倘若真的無人購買彩票,全年下來頭獎空缺,那麼來年的經營豈不是信譽掃地?因此,我們需要適時地安排幾個中獎者,這不是欺騙,而是市場營銷的一種策略。我可以保證,即使跨越兩千年的時光,售賣彩票之人依然會沿用這一手法。”

李德賢聽罷,喉頭滾動了一下,顯現出內心的震撼與困惑,他咂巴着嘴脣,滿腹狐疑地繼續追問:“可是,獎金數額如此之高,萬一購彩者的運氣特別好,我們豈不是要面臨虧損?這樣做真的能夠盈利嗎?”林小風見狀,不疾不徐地攤開雙手,如同揭示一幅精妙絕倫的畫卷般娓娓道來:“我做過粗略的計算,按照半月一期的頻率,只要操作得當,每一期大約可以淨賺六千多兩銀子。再扣除日常運營的各項成本,包括物料費用,以及按照約定分給陛下的那一半收益,最終我們仍能剩下約三千兩銀子的盈餘。”

如此一盤算,一個月穩賺六千兩銀子幾乎已成定局。京城芸芸衆生,即便是鴻運當頭之人連中三元頭獎,那也是天方夜譚之事。李德賢再次屈指一算,片刻之後霍然站起,面色微慍,彷彿心中的憤慨如火焚燒:“竟然能有這般豐厚的利益!真是可惡至極!父皇究竟要用如此巨資作甚?他老人家又無需親自操持國庫開支!”

他猛地轉過身,對正悠然吃完一根糖葫蘆的林小風疾言厲色地說道:“老林,事不宜遲,咱們須得儘快行動起來,讓全國上下都參與到售賣靖江票的熱潮之中,如此一來,豈不是猶如打開了財富的閘門,滾滾財源不斷涌來?也許在不久的未來,不僅我們眼前的北廊坊會舊貌換新顏,甚至整個京城都有可能因此而煥然一新,呈現出一片勃勃生機。”

林小風此刻剛巧把最後一顆山楂送入口中,咀嚼之際,一個穿着開襠褲的小童從旁邊搖搖晃晃走過,他順手將手中糖葫蘆的木棍輕輕插入了小童臀部的縫隙之間,這看似隨意的一幕卻流露出他內心的微妙情緒。隨後,林小風放下手中的木棍,徐徐起身,沉吟道:“初期盈利的確誘人,但到了後期,購買者中不乏聰明伶俐之輩,他們反應敏捷,恐怕不出兩個月,收益率就會出現明顯下滑。”

“更進一步講,倘若我們大力推廣教化,使得更多百姓學會讀書識字,那麼這種利用信息不對稱獲取暴利的行爲將難以持續,頂多只能維持一年半載的風光罷了。”林小風的話音低沉有力,充滿了深思熟慮後的憂慮,“此等營生,在我等嚴密控制之下或許還能得以維繫,但若是將其推向四海八荒,只怕會引來無數紛爭與禍患。”

“所以,趁着目前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窗口,我們應當先集中力量改造北廊坊,以此作爲範本,一舉擊潰李一豪的囂張氣焰,讓他見識到我們的實力所在!”林小風的話語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了鐵砧上,激起了空氣中一股暗流涌動的決心與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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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票之售賣盛況猶如烈火烹油,熱度遠遠超過林小風最初的設想。這半月光陰裡,彩票銷售額一路飆升,竟已破萬兩白銀大關,街頭巷尾,尋常百姓紛紛解囊,五六張、七八張地購買,此情此景早已司空見慣。更有一些腰纏萬貫的豪門子弟,出手闊綽,一揮千金,毫不猶豫地盡數攬下各類彩票,那氣度令人側目。

藉着民間口耳相傳的力量,彩票的消息如野火般迅速蔓延,究其原因,不過在於其誘人的獎金設置——僅需區區五十文銅錢,便有機會贏得高達兩千兩紋銀的大獎,一旦僥倖中得,普通百姓便可自此擺脫艱辛勞作,悠然步入富貴人生。然而,這其中亦不乏遺憾之事,衆多渴望改變命運的人羣,卻因種種條件限制,無法觸及靖江票這一難得機遇。而林小風更是精心設計,將靖江票打造成了專屬於讀書人及豪商巨賈的特權遊戲,此舉無疑更加劇了底層民衆對彩票的嚮往與羨慕之情。

於是乎,位於北廊坊及其周邊地區的靖江票銷售網點,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來衆多城內的權貴階層,瞬時間,市井之中人流熙攘,熱鬧非凡。許多小商小販也趁此機會搭上順風車,生意興隆,收入頗豐。所有的銀兩最終都彙集到林小風手中,他眼看着那一箱箱閃爍着寒光的白花花銀兩,心中也不免泛起一陣陣漣漪般的痛惜。他曾暗自揣測,若能打破門檻,降低彩票售價,讓普天之下黎民百姓皆有購彩之權利,那麼此刻積累的財富恐怕不僅止步於萬餘兩,或許能成倍增長,甚至達到驚人的數目。但林小風終究是被道德倫理的繩索所束縛,只能默默嘆息,未能付諸實施。

至一日晚間時分,那北廊坊尋常百姓心心念唸的篝火晚會按期而至,卻呈現一番前所未有的氣象。這晚,廣場上人潮涌動,猶如江水拍岸,其中尤爲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裝扮成讀書人的身影,他們手中持着一把把繪有山水詩詞的摺扇,扇面隨微風輕輕翻飛,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與周圍的市井氣息形成了鮮明對比。許多衣衫破舊的平民百姓在這華麗繁複的陣仗前,不禁自慚形穢,自覺地退到了一邊。於是乎,廣場上的民衆自然而然地劃分成了兩個陣營,一邊是身着錦繡華服、珠光寶氣的顯赫人士,另一邊則是穿着粗布麻衣、樸實無華的底層黎民,儘管廣場地域狹窄,但他們終歸還是緊緊相依,共同分享這份難得的熱鬧。

林小風與他的好友李德賢因故姍姍來遲,只能在人羣中找尋立足之地,退居於後列。然而,二人皆是身高八尺,氣宇軒昂,縱使站立在人海之後,那挺拔的身形依然使得他們能夠一覽無遺地窺見臺上的每一道光影變化。此刻,萬衆矚目之下,大家都在屏息凝神,期待着即將揭曉的大獎結果。就在此刻,林小風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熟稔的聲音,低沉而又滿含得意:“老夫早先已在這抽獎之中斬獲五兩銀子,可見今日運勢正旺,這回的大獎可是兩千兩紋銀吶,嘿嘿。”聽聞此言,林小風嘴角浮現出一抹會心的笑容,他側目望去,只見說話之人正是他的三舅,一個平日裡樂善好施、飽經世事的老者。此時,這位三舅以及另外兩位同樣年邁的老者由於無法擠進前方的人羣,只能無奈地抻長脖頸,遠遠地眺望着舞臺中央,那一份熱切與期盼,在他們的皺紋間流轉,映照出生活的酸甜苦辣。

林小風的身影悄然融入夜色之中,如同一隻狡黠的貓兒,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陳曙光的背後。他脣角微揚,話語間帶着一絲戲謔與親切:“想不到三位舅父也來參與這抽獎之事?”三人聞聲回首,赫然發現來者正是林小風,剎那間,他們臉上的表情如寒霜降臨,整齊劃一地陰沉下來,緊接着便紛紛轉身欲走,彷彿躲避瘟疫一般。

林小風眼疾手快,急忙伸出雙臂攔阻,笑容可掬地道:“既然已踏足此地,何不從容應對,暫且安坐片刻?”他又滿含敬意地補充道:“今日有幸得三位長輩駕臨,實乃鄙人莫大的榮幸!”

陳曙光聽罷,袍袖一揮,臉上閃過一抹冷笑,言語中盡顯不屑:“整日裡擺弄這些雕蟲小技,何時才能明白何爲立身處世之道?”林小風卻依然保持着那份頑皮的笑意,反擊道:“陳公所言甚是深刻,此等玩意兒,即便是李一豪那樣的人物,怕也是看不上眼的。”

這一席話猶如一把無形的尖刀,刺痛了三位老者的自尊心,他們各自面露羞愧之色,緊緊握住手中的靖江彩票,急急忙忙將其藏於身後。其中的白永元苦笑連連,搖頭嘆道:“小林啊,李一豪家大業大,你萬不可因小事與其結下深仇,有些人物是你這樣的年輕人無法輕易觸及的。”

林小風聽罷,卻越發顯得玩世不恭,他擠眉弄眼,調笑道:“果真是親舅舅,處處爲我着想!”白永元被他這句話激得怒火中燒,頓時兩眼圓瞪,手指直指林小風,但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心中暗忖:“此子實在是厚顏無恥到了極致,居然隨意攀扯親戚關係,不知究竟是哪戶人家教養出如此子弟!”

三人此刻都陷入了沉默,臉色宛如烏雲蔽日,冷冷地盯着林小風,目光中透露出不滿與警惕。就在這凝重的氣氛中,李秋炎突然打破沉默,聲音略帶探究地問道:“那位李公子現在何處?”其言下之意,似乎是對林小風提及的李一豪頗感興趣。 ·············································································

林小風徐徐回首,只見李德賢猶如一座靜默的山嶽,矗立在不遠的角落,眼神熠熠生輝,饒有興趣地關注着這場紛爭,彷彿一切波瀾起伏都盡收眼底。他信手一揮,指向天邊飄渺的雲層,口中淡然吐出一句:“那方天地便是了。”言語間,蘊含着一種超脫塵世的灑脫和決絕。

“果然如此,李公子依舊安然無恙,日後還望諸位不要再滋生事端。”這話語如同一陣清風拂過,令在場的三人聽罷都不禁心頭一寬,彷彿緊繃的琴絃剎那間鬆弛下來。他們腦海中迴盪起上次太子事件的波折,那次的經歷至今仍讓他們心有餘悸。儘管那位太子身份尊貴,流淌着皇家唯一的血脈,但其品行卻時有瑕疵,然而這份血脈的延續,對皇室而言,無疑是至關重要的命脈。

“大舅不必憂慮過多。”林小風的話語中充滿了安撫與理解。然而,這一聲“大舅”卻如同一把銳利的刀鋒刺入了白永元的心扉,他痛苦地微微闔上雙眼,皺紋密佈的臉龐扭曲了一下,顯露出深深的無奈,“林大人啊……懇請你莫再喚我這般稱呼,老夫我尚存一絲顏面,實難承載如此親近的稱謂所帶來的尷尬。”

林小風嘴角微揚,玩味地挑逗道:“哎呀!白公您可是人中龍鳳,清高卓越,不願混跡於世俗之間,莫非是不屑與我二舅、三舅相提並論吧?”此言一出,三位老者皆轉過身去,各自陷入了沉默,不再言語。只因林小風的話雖犀利,卻也是無法辯駁的事實,他們深知彼此間的隔閡與分歧,如同橫亙在心中的溝壑,難以逾越。

此刻,正值開獎結果即將揭曉的臨界點,臺下的羣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躁動不安的情緒如同一股暗流,在人羣中涌動不止。主持人獨自身處後臺,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試圖透過幕布縫隙窺視那股狂熱的人潮。儘管他的主持經驗足以讓他應對各種場面,但今日所面臨的卻是前所未有的陣仗——觀衆圍得水泄不通,那人數之衆,壓力之大,已然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範圍。內心深處,他不禁暗自思量:若是稍有不慎,只怕頃刻間便會被這洶涌的人潮吞噬,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未可知。

此時此刻,決定命運的搖獎器械已經被穩穩地安置在了舞臺中央,而那位肩負重任的搖獎人以及被臨時抽調上陣的公證人,均已經各司其職,嚴陣以待。主持人則是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皺的衣領,深深地吸了幾口冷氣,手中緊緊握住了那隻象徵着權力與矚目的大喇叭,然後面色凝重卻堅決地踏上了舞臺。甫一現身,原本沸騰的人羣瞬間掀起更大的波瀾,歡呼聲、吶喊聲交織成一片震耳欲聾的聲浪。

“開獎!開獎!馬上就要開獎了!”主持人在這排山倒海般的呼喊聲中,感到一陣難以名狀的緊張,他的心臟彷彿被無形的手緊緊捏住。他環顧四周,發現人羣中不乏熟悉的面孔,他們或是期待,或是焦灼,或是淡然。爲了穩定局面,主持人擠出一絲笑容,儘管那笑容背後隱藏着無法言喻的壓力,他大聲宣告道:“諸位請莫要着急,開獎程序即將啓動,那高達兩千兩紋銀的大獎最終會花落誰家,答案就在片刻之後爲您揭曉!”

迅疾之間,一股急迫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那句“速速開獎,毋需贅述!”猶如利劍出鞘,直刺人心。一位年輕後生緊隨其後,言語間帶着挑釁與不屑,“小子囉嗦,吾早已心存殺意於你!”隨着這番狠話落下,只聽得“砰”的一聲脆響,一顆頑石徑直滾向主持人的腳邊,像是某種預兆般引人注目。

主持人面容沉穩如淵,然而那石子觸及腳尖的一剎那,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彷彿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他眼皮都不擡,瞬間爆發出雷霆之力,一腳蹬開身旁那位原本負責搖獎的男子,毫不猶豫地親自握住搖獎杆,力道剛勁而果斷。他高舉雙臂,宛如揮舞戰旗的將領,以一種激昂而又莊重的腔調高喊:“開獎了!開獎了!就在這一刻,我們揭幕紅色球的秘密!”這一聲吶喊猶如晴空霹靂,震得整個場地都爲之顫抖。

臺下的各路江湖人士聽聞此言,紛紛面露喜色,眼中閃爍着期待與貪婪的光芒,個個顯得心滿意足。搖獎機開始轟鳴運作,齒輪咬合,金屬摩擦,發出連續不斷的低吟。伴隨着機器的喘息,第一個紅色球在衆人的矚目中應聲躍出,主持人眼疾手快,一眼捕捉到那個旋轉落地的球體,當即揚聲宣佈:“第一號,八!”

他的手沒有片刻停歇,像一部精準無誤的時鐘,在衆人還未從上一個數字中回過神來之際,他已經揭曉了第二個號碼:“第二號,十七!”舞臺正中央豎立着一塊碩大的木製公告牌,每當號碼球躍出,便有專人迅速揮毫潑墨,將其記錄其上,供衆人一覽無遺。

就在這緊張而又興奮的時刻,忽聞一聲斷喝自人羣中傳來,那聲音宛如破冰裂石,震懾全場:“慢着!你們這是要趕着去陰曹地府嗎?”只見人羣之中擠出一人,赫然便是林小風,此刻他滿臉漲紅,額頭上青筋暴突,憤怒之情溢於言表。他瞪視着主持人,厲聲道:“這般毛躁草率,哪有一點專業素養可言!”林小風的質問,猶如一把銳利的匕首,直刺進主持人心中,也給這場看似熱鬧非凡的開獎活動平添了幾分波瀾與變數。

夜幕低垂,空氣裡瀰漫着一股緊張而微妙的氣氛,這份充滿懸念與期待的情感本應如同晨霧般逐漸蒸騰,然而主持人卻像一個毫無章法的琴手,未及撫弦便驟然奏響了高潮樂章,使得這場抽獎活動失去了應有的跌宕起伏之美。此刻,他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姿態猛烈地操控着搖獎機,彷彿那機器便是他手中任性的畫筆,在空中肆意揮灑。

人羣之中,林小風挺身而出,他的笑聲猶如一把銳利的匕首,直刺這混亂場面的心臟,言語間尖酸刻薄,帶着濃厚的地方俚語色彩,“媽”字頻頻脫口而出,讓人側目不忍聽聞。周圍的老者們聞此穢言,個個面色微變,紛紛以手掩面,心中滿是對這個年輕人舉止粗鄙的羞愧與無奈。他們難以置信,如此言行舉止之人竟然能在仕途上平步青雲,實在是令人費解至極。

時光在這一刻似乎被拉長,主持人眼見六個承載命運紅球的搖獎機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使命,臺下的觀衆低頭對照着手中的號碼,緊張而又專注。他適時地鬆了一口氣,但緊接着意識到整個流程進展得過於急促,於是急中生智,試圖挽回局面,高聲宣佈道:“各位請暫且放緩節奏,仔細覈對各自的數字,因爲接下來,纔是決定一切的最終環節——藍色球的抽取。”

於是,主持人慢條斯理地踱步到裝載藍色球的搖獎器前,那架勢宛如一位深諳棋局的老者,悠然自得地擺弄起棋盤上的棋子。搖獎器內部的小球躍動不止,每一次碰撞都彷彿在撩撥着人們緊繃的神經。全場人瞬時陷入了靜謐,唯有呼吸聲淺淺可聞,一雙雙眼睛死死盯着那臺神秘莫測的搖獎器,連眼皮都不敢輕易眨動一下。

主持人精妙地捕捉到了那個恰到好處的瞬間,腳下輕輕一踩,啓動了隱藏的機關,滑道閘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宛如舞臺上的帷幕徐徐拉開。一顆藍色的小球在萬衆矚目之下,從搖獎器內緩緩滾動而出,它承載着無數人的希望與夢想,也揭示了今晚這場遊戲最後的答案。

夜幕低垂,廣場上人潮涌動,喧囂聲浪猶如浪潮拍岸,直衝雲霄。主持人嗓音洪亮,話語中飽含戲劇性的張力,那句“最後一數,三!”如雷貫耳,瞬間壓過了萬千議論,宣告着這場搖獎大戲即將落下帷幕。他鄭重其事地宣告:“本次搖獎活動到此圓滿結束,所有有幸中獎的朋友,務必在三日之內,親自前往廣場領獎處領取你們的獎品,逾時作廢!”

隨着最後一個數字揭開神秘面紗,廣場上空瀰漫起一股失望的氣息,彷彿能聽見人們心中希望破滅的聲音。無數張承載着衆人夢想的靖江彩票,像被命運捉弄般,在一片惋惜與無奈之中,被憤怒或絕望的手拋向天空。它們在空氣中翻飛,宛如冬日裡的片片雪花,無定向地飄灑,最終消失在這片交織着期待與失落的土地上。

然而,在這悲喜交加的人羣中,有那麼一小撮人,他們手中的靖江彩票卻換來了意外的驚喜。他們握着象徵三等獎的獎券,儘管獎品微薄,僅有區區幾兩銀子,但那份中獎的喜悅之情卻無法掩飾,從他們的眉梢眼角流淌而出,化作笑容綻放在嘴角。

陳曙光,這個平凡而又堅韌的人物,此刻正定定地凝視着舞臺上那塊鐫刻着命運數字的木板,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與期待。他反覆揉搓雙眼,試圖驅散眼前的迷霧,然後緩緩從衣袋裡抽出一張皺巴巴的靖江彩票,逐個數字仔細對照,生怕錯過一絲可能的幸運。

白永元和李秋炎兩人,則全然不顧旁人的眼光,尤其是那位站在一旁的林小風,既然顏面已然掃地,又何必再去僞裝。他們急不可耐地查看各自的彩票,確認並無好運降臨之後,便隨意將其丟棄,隨後立刻轉移視線,混入了圍觀的人羣之中。

“看這情景,靖江彩票中獎的概率之低,遠超出我們先前的估計啊!”人羣中傳來這樣的感慨。而就在此刻,陳曙光突然脫口而出:“我好像中獎了!”此言一出,白永元與李秋炎猶如枯木逢春,瞬間恢復生機,他們迅速圍攏過來,迫不及待地追問:“真的中獎了?快拿出來看看,是幾等獎?”陳曙光滿臉抑制不住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迴應道:“頭獎!”這一聲“頭獎”,如同平地一聲驚雷,打破了廣場上原本的沉寂,引來無數羨慕與驚歎的目光。

林小風緩步而前,那步伐帶着一種刻意的從容與審視,他手中緊捏着兩張獎票,如同珍視至寶般反覆比對着,其面上逐漸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陰鬱與不滿。心中暗自思量,猶如一把生鏽的鐵犁劃過心頭:“這老頭兒怎就如此鴻運當頭,居然搶佔了我原以爲穩操勝券的名額呢?”思緒流轉間,他的目光轉投向不遠處的陳曙光,嘴角勾勒出一絲略帶譏誚的笑意,言語間透着一股子游戲人間的味道:“三舅,這一回您老人家還要發揚高風亮節,再次把到手的大獎拱手讓人嗎?”

陳曙光聞聽此言,彷彿被針扎一般,身體瞬間本能地微微顫動,那一顆原本沉浸在中獎喜悅中的心陡然間被現實刺痛。兩千兩紋銀,不論在哪個角落都是一筆不容忽視的鉅款,如何能輕描淡寫地揮揮手說放棄就放棄?只見他條件反射般搖搖頭,試圖以此抗拒林小風的調侃。

林小風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鄙夷的神色,他疾步上前,一把抓住陳曙光寬大的衣袖,力道中夾雜着一絲挑釁與激將:“走吧,三舅,咱這就一同登臺領獎去,讓大夥兒瞧瞧您的風采!”陳曙光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驚醒,從短暫的歡愉夢境跌入殘酷的現實中,他用力掙扎,試圖從林小風的掌握中抽出自己的衣袖,面容緊張而堅決:“我不去!按規定,三日之內都可以兌換,我明日再來領獎便是!”

林小風聞言,嘴角的嘲諷之意愈發濃烈,他藉機揭破陳曙光內心的矛盾與掙扎:“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表象,原來三舅也有這般世俗的一面。剛剛還猶豫不決,一旦得知中獎便立刻改口稱‘真香’,看來在金錢面前,那些所謂的堅持與原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此言一出,現場氣氛更加微妙,彷彿空氣都被無形的壓力凝固住,只留下兩人對峙的身影,在衆人視線中交織成一幅人性百態的畫卷。

在熙攘的人羣中,一聲尖銳卻又飽含羞愧的呼喊響起,“哎呀,放手!這香與不香的說法從何而來呢!”陳曙光的臉龐瞬間漲得如同熟透的番茄,泛着深深的紅暈,他的眼神裡滿載着懊悔,顯然是對剛纔脫口而出的失言感到痛心疾首。他那粗糙的手掌緊握成拳,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剛剛的話語重新塞回喉嚨裡。

白永元在一旁瞧見此情此景,禁不住跺足扼腕,發出沉重而又無奈的嘆息:“罷了罷了,林小風,你可得有個分寸哪!莫非你竟全然忘記了尊老愛幼這一基本的禮數不成?”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承載着三位垂暮老人被一個毛頭小子戲謔調笑後的苦澀與憤懣,他們蒼老的身軀雖已疲憊不堪,卻仍挺直腰板,試圖以尊嚴對抗這無端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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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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