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那個不足月生下的小寶寶正在被搶救,鬱澤昊渾身是血的站在搶救室外,佈滿鮮血的手緊抓着手機,“給我找?”,對着話筒,他低吼,另一隻緊握着的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響?
鬱澤昊對着電話,厲聲地吼道,隨即,掛斷。
隔着玻璃,看着那個小嬰兒身上插着各種管道,那奄奄一息的小生命,此刻,更加虛弱。
他的心涌起一股複雜。
“畜生?我跟你拼了?你這個畜生?”,此時,一道憤怒的,低沉的中年男聲響起,鬱澤昊轉首,正是他那略顯蒼老的父親?
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鬱慶宏還沒靠近他,已經被鬱澤昊的手下攔着。
“董事長精神失常,你們還不快送他去療養院??”,猩紅的眸子瞪視着自己的父親,這個生了他,卻從沒給過他關愛的男人,鬱澤昊開口,厲聲道。
他想,如果他是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他興許都不會如此冷漠,狠戾。
“畜生?你這個畜生?老子想當初就應該把你掐死?”,鬱慶宏被他的手下拉着往回走,他轉身,瞪視着鬱澤昊,大聲地吼道。
嘴角的笑,燃起一絲苦痛。
“你這輩子最錯的事情就是生了我?”,鬱澤昊對着走廊的盡頭,大聲地嘶吼道。
爲什麼要生下他??既然不給他幸福,關愛,又爲什麼生下他??
鬱澤昊嘶吼一聲後,轉首,看到的便是他的孩子,那個虛弱的小嬰兒,心口的複雜情緒,愈深了。
懊惱地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扒着自己的臉,血腥味刺鼻,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
剛聽說,路婉心的病發作了,腦溢血,還在搶救。
蘇氏,鬱氏均被收購,現在歸索菲亞所有。
索菲亞近期內進駐中國。
他的事業,攀附巔峰,當然,他也可能揹負着忘恩負義的罪名。不過,這些,全都不重要?
裴靖宇在趕到海邊時,看到的除了一大灘血跡外,就是那波光粼粼的海域。
據現場人員的分析,沫兮投海自殺了。此刻,有專業人員在打撈。
裴靖宇呆愣着站在那裡……
此時,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朝着這邊走來,那便是厲焱冰。
“鬱澤昊搶了她的孩子,她自殺了——”,厲焱冰走到裴靖宇的身邊,開口,沉聲說道。
他來晚了嗎?
真的晚了嗎?
沫兮,你真的走了嗎?
厲焱冰那雙藍色的眸緊鎖着藍色的海域,雙眸裡,迸發出兩道痛苦的光芒……
那種失去之後的悵然,將他的心臟緊緊地包裹住……
這一切,就是他想要的嗎??
不?不是這樣?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樣的結果?厲焱冰在心裡狠狠地告訴自己。
裴靖宇轉身,看都未看他一眼,挪動腳步,朝着自己的車走去,那腳步,有些踉蹌,那高大的身影,被一層悲傷,陰鬱籠罩。
沒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只是離開了,也沒有去找鬱澤昊。
兩天之後——
沫兮徹底消失了,連屍體都沒有打撈到……
小寶寶度過了危險期,現在還躺在醫院的保溫箱裡,那麼小,那麼虛弱,但,那雙和沫兮一樣晶亮,澄澈的水眸,卻是那樣有神。
是個男孩。
“鬱澤昊——沫兮呢??你把她找回來??你把她找回來啊?”,剛從醫院回到家,迎面,菲兒像是瘋了般,巴住鬱澤昊的身子,狠狠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吼叫……
鬱澤昊一動不動,任由她打罵。
死了?她真的死了?
鬱澤昊面無表情着,流了那麼多的血,又投海自殺了,怎麼可能不會死……
心,麻木地沒有絲毫的感覺。
他只睥睨着菲兒,看着她一臉淚水地瞪視着自己,他只木然地看着她。
“菲兒——我們成功了——我們報復成功了——”,鬱澤昊看着菲兒,喃喃地說道,聲音是那樣的平靜。
“是啊?成功了?可是沫兮沒了?沫兮沒了?她被你害死了?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啊?嗚……”,菲兒雙手奮力地捶打着鬱澤昊的胸口,轉瞬,又捂着自己的臉,蹲下身子,痛哭出聲。
心,彷彿狠狠地被人撕扯着,那般痛。
想到沫兮真的死了,她的心就更加地疼。
鬱澤昊沒有管她,只挪動腳步,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梯,有幾次差點踉蹌着摔倒。
剛進門,牆角處,那道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逝。
他甩甩頭,一臉平靜地走去浴室。
沖刷掉一身的血腥,一身的疲憊與頹靡。
心裡,什麼都沒想。
從浴室出來,已是一身的清爽。
手機在不停地閃爍,他走到桌邊,從保險櫃邊拿起手機,接起。
爺爺要見他。
掛斷電話,他打開保險櫃,裡面,躺着那枚戒指,還有那枚翡翠鐲子,用紅布包裹着。
他拿起那枚鐲子,然後,出了門——
“咳咳——咳咳——咳——”,醫院裡,某間病房裡,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孤獨地躺在病牀上,不斷地咳嗽。
“爺爺——”,鬱澤昊走近,看着爺爺在劇烈地咳嗽,他那顆麻木的心,總算有了些知覺,心疼的感覺。
看着病牀上形容枯槁,臉色蠟黃的爺爺,完全沒了一個多月前的生氣,鬱澤昊的心,顫了顫。
原來,他老人家早就患了癌症,一直都沒有說。
見到鬱澤昊來了,鬱老爺子睜開那雙渾濁的,不再矍鑠的眸子。
“我的——重孫——在哪?”,老爺子看着鬱澤昊,問道。
“爺爺,我叫人送來——”,聽着爺爺的話,鬱澤昊喉嚨梗塞住,不過還是開口,說道。
不一會,幾名醫護人員推着一個保溫箱進來。t7sh。
鬱老爺子被鬱澤昊扶起,隔着玻璃,看着裡面躺着的,小小的,小男嬰。
灼熱的淚水,順着老人的眼角滑落,蒼老的臉上,皺紋糾結在一起。
“孩子……”,鬱老爺子那蒼老的,枯瘦的手撫上保溫箱,看着裡面面色紅潤的小嬰兒,哽咽着喊道。
另一隻手從枕頭底下摸索到了一個紅布包裹,遞給鬱澤昊。
鬱澤昊打開。
是一隻純金打造的金鎖,還有一副手鐲。
護士將保溫箱打開,老人家顫抖着手,伸向小嬰兒,親自爲他戴上。
小嬰兒的小時候捉住了鬱老爺子的手指,“呀呀——呀——”,咿呀地叫着,小嘴咧着,竟笑了。
“老太爺的小重孫——和昊子剛生下來時,一個樣?”,鬱老爺子見小寶寶笑了,自己也笑了,快樂地像個孩子,這一幕,令鬱澤昊動容,喉嚨梗塞住。
看着小寶寶好一會,老人家示意醫生趕緊將保溫箱關上,不要讓孩子受罪了。
眼看着小寶寶被送走,鬱老爺子嘴角依舊噙着慈祥的笑。
“鬱天擎啊,你總算死也可以瞑目了?”,看着門口,鬱老爺子沉聲道。
“爺爺?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鬱澤昊聽爺爺自己詛咒自己,立即說道。
“昊子,我快不行了——”,鬱老爺子說完就倒了下去。
“爺爺?”
鬱老爺子衝着鬱澤昊擺擺手,“昊子,我們鬱家最對不起的人,除了你媽,就是兮丫頭了——造孽啊——爺爺恨你?”,鬱老爺子瞪視着鬱澤昊,厲聲道。
爺爺的話,令鬱澤昊心口發酸,發脹。
“那年大火,是你放的火,你可知道——兮丫頭——那年才六個月大——她的喉嚨就是因爲那火——嗆壞的——啞巴——因爲你啊——昊子?”,鬱老爺子還是說了出來,在他彌留之際,將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他只希望,鬱澤昊能夠看在這件事的份上,善待那個孩子。
鬱澤昊呆愣着站在病牀邊,一臉的平靜,大腦轟然地一片空白——
“咳咳——咳咳——那個孩子——你要——善待——是你的孩子——裴靖宇——和沫兮——什麼都沒有——我一直知道沫兮——跟着他——咳咳——咳咳咳——”,鬱老爺子斷斷續續地說着,然後,一口痰堵在喉嚨口,怎麼也咳不出——
窒息——臉色更加蠟黃,雙眸漸漸地灰敗,空洞——然昊有看。
“醫生?醫生?爺爺——爺爺——爺——爺——”,鬱澤昊“噗通”一聲跪在了牀畔,一隻手緊抓住爺爺那冰冷僵硬的手,痛苦地嘶吼道。
醫生過來,只是搖頭——
“不——爺爺——不要走——”,鬱澤昊眼睜睜地看着護士爲爺爺蓋上了白色的牀單,他看着老人那蠟黃蒼老的面容,痛苦地嘶吼,眼角,灼燙的淚水,滑落——
老人家的話,還在他的腦海迴旋。
他被手下拉起,看着老人家被推走,他一臉木然地走出病房,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鬱總,路婉心被搶救過來了,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後遺症——”,手下看着一臉木然的鬱澤昊,恭敬地報告。
他卻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一直走,一直朝着走廊盡頭走去,朝着那片光源走去——
心,失去了任何的知覺,臉上的潮溼也很快被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