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重明鳥

陰雲散去,霜白的月光淋撒着鹽白般寒冷把這個庭院都漆上了一層肅殺,一隻雄雞闊步昂首,站立於院子中,來無聲息,像是從天而降。它揚首咯咯鳴啼了一聲,洪亮的聲音直衝雲霄掃清了一切陰霾。聲音漸漸遠去,它低首回看,尖銳的喙在地上使勁兒蹭了兩下,就好像人吃過飯後擦擦嘴一樣。

在我們驚訝的神情中,這隻雄雞把尾羽一翹,顯露出來它油亮的幾根羽毛,不羈的神情好像是一隻血脈不凡的神鳥在高傲的顯擺。它用爪子撓了幾下地面,然後又把頭俯下去,像是在尋找有沒有像剛剛那樣的肥碩蟲子。

可惜它找尋半天仍是一無所獲,它擡起頭看了一下呆若木雞的秦寶和我,甩了一記高傲的眼神,然後把屁股對向我們,一聲不響地擡腿向屋子裡走去。

“雞…雞”!秦寶驚呆了,嘴裡雞了半天卻是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知道自己不是撞邪是遇到雞精了!

“快…快扶我起來,我還能打”!看到一隻器宇不凡的雞精走進屋子裡,我不由心裡着急,剛走了一條白蛇,又來了一隻雞精,這老太太還受得了。

秦寶二話沒說跟着雄雞衝了進去,連我深情的呼喊都視而不見,身影一閃就不見了。眼睜睜的看着秦寶衝進屋子裡,而我卻是一點力氣都是不上來,只能眼巴巴看着。這時候吳倩也偷偷摸摸走出來,看着黑洞洞門口,吳倩就不寒而慄,她雖然有心想跟進去看看,可身體卻是誠實在原地猶豫。

“吳倩快,快扶我起來,我還有用”!吳倩聽到我微弱的聲音,戰戰兢兢的轉過身,就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我。看到吳倩過來,我心裡算是放鬆了下來,還好吳倩還沒拋棄我。吳倩檢查一下我的身體,只是脫力罷了,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我側頭看向主房,黑漆漆的一點響聲都沒有,懷疑秦寶是不是已經被雞精幹掉了?

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冒起,我向吳倩投去求助的神色,慶幸的是吳倩沒有拒絕。她伸出手,把我的一隻手搭在她肩上,腿腳一撐,我就被架了起來。吳倩纏着我一步一停的向着屋子裡走過去。

有個人在身邊做伴兒,心裡就踏實了很多,跨過門檻兒,挑起門簾兒,眼前的一幕又是把我們驚住。

那隻雞精跳上了炕沿兒,蹲在朱老太的跟前。朱老太太雙眼緊閉,臉色憔悴,依靠着牆壁。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剛纔的那一幕驚嚇造成的。雞精小嘴兒微張,嗓子裡發出咯咯的響聲,眼睛銳利如刀,盯着老太太的褲管兒,不知道那裡有什麼。

月光從窗子透進來,屋子裡的一切都格外清晰。忽然咯咯的聲音戛然而止,便看到雞的羽毛全都炸起來,膨脹的像個皮球。接着它嗓子裡發出的聲音更加劇烈更加洶涌,一邊後退一邊怒視着朱老太太的腳邊。

就在我們疑惑不解的時候,一條晶瑩散發着陰寒的小蛇從朱老太太的褲管兒裡爬出來。這條小蛇一出來,我才明白了雞精奇怪的舉動,看樣子它並不是對朱老太太另有所圖,而是在耗着這條小蛇。

小蛇約有半尺來長,全身白色。蛇頭尚未成形,乍一看就像一條蚯蚓。只不過在場的人裡,包括這隻雞都不會小看它,因爲就在剛剛白蛇靈怨曾進來過這間屋子,所以這條小蛇一定是它留下來的,在老太太身上寄生用的媒介。

這條小白蛇雖然沒眼睛,卻是極爲靈異,順着炕沿跳下去,打算逃脫。雞精爪子一蹬跳到地上,跟着小白蛇出了屋外。秦寶一挑簾子也跟了出去,我到是也想去,可身不由己,正想拜託吳倩,誰想到看到朱老太太的樣子,吳倩就把我一扔去照顧老太太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只好扶着牆溜着邊,坑坑吃吃的爬了出去。好不容易爬到門口正好看到一場勢均不力敵戰鬥。

小白蛇不戰而逃到是讓雞精士氣大漲,毛不炸了,嘴裡的聲音也不顫了,就連看對手的眼神兒都不一樣了。小白蛇自知不是眼前這隻怪物的對手,就想着找準時機,鑽進地下逃走。可每當他準備逃進地下的時候都被雞精鉗子一般的喙啄上來,而且像貓捉耗子一樣戲耍。結果可以得知,就在雞精失去心情的時候,大嘴一張,一頓夜宵就解決了。

看完一場雞鬥,我和秦寶兩個人又回到了屋子裡,恰巧看到朱老太太醒過來,看到們倆老太太笑了,只不過臉上的褶子好像又深了幾分。大概是心有餘悸。

“老太太你還笑,你家雞都成精了,在過兩天你都成雞屎了”!秦寶義正言辭的對着朱老太太說道,看着老太太沒心沒肺的笑,心裡實在不舒服。

吳倩也伸出手豎起大拇指,表示對那隻雞的欽佩。老太太確是不怒反笑,笑得燦爛如花…

“傳說堯帝時,遠方的友邦上貢一種能辟邪的重明鳥。這種鳥體形肥大,尾羽靚麗修長,頭生紅冠,生相俊逸明朗,雍容華貴。而且此鳥能飛能行,能文能武,深得堯帝心意”。

“此後,貢鳥得以生養,雌鳥生蛋,雄鳥鳴啼。是以繁衍迅速,深受百姓喜愛,更以守夜不失時,天時報曉而得到尊崇。有此神鳥後,人們可以做到夜不閉戶,更不用擔心受到邪物的驚擾。千百年後,恰逢年節人們就刻一個木頭的重明鳥,或用銅鑄重明鳥放在門戶,或者在門窗上畫重明鳥,嚇退妖魔鬼怪,使之不敢再來,而這種重明鳥就是雞的祖先”。

“古代的人們一般都會養雞來驅邪,有時還會用雞血灑在門前防止邪物進門。除此之外雞還會以鳴叫的方式震懾鬼物。雞有夜間鳴叫三遍的習性,前兩遍都是發生在子夜以後,因爲夜間陰氣濃重,邪物鬼怪出來作祟,雄雞就會用嘹亮的啼叫聲示警。而最後一遍啼叫便是在黎明前即是報曉,這是提醒人們白晝已到,邪物隱去可以出來活動了”。

老太太講完一段久遠的故事,我才慢慢想起來,確實在鎮鬼一道中有雄雞這麼一件利器,因爲雞與其他動物不同其本身就能辟邪。

聽完老太太的解釋,大家神情一鬆,感情這雞不是成精了,而是它本身就是一隻神鳥。說道此處,只聽屋外的一聲啼叫,我們幾個會心一笑,想來這就是第二次啼叫。有這隻雞看家護院,今晚再也不會有邪物搗亂了。

雄雞做完打鳴的工作後,大搖大擺的走進內屋,雙腿一跳,靈巧的躍上一米來高的炕沿。它走到老太太的身旁,緊挨着老太太臥下來。

朱老太太摸摸它柔順的羽毛,嘴裡笑呵呵的感嘆,我們三人都是投去讚賞的目光,它威武的樣子真帥!

懸着的心一放下,我就累到在炕上,看到雄雞乖巧的樣子,就想起家中母親養的那些老母雞 來,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可那隻雞突然一扭頭突然啄了我兩下,手背上留下兩道雪白的印記。

“嘿!還不讓人碰了”!我趕忙縮回手,使勁兒揉了揉。給點顏色就開染坊,誇讚兩句就上天,一點都不謙虛。對着這隻破雞發泄一通,可它好像沒聽見,繼續趴在老太太腿邊。

“讓我來試試”!看到我被拒絕,秦寶來了興致。他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節玉米,在公雞的眼前晃來晃去。意外的是公雞沒翻臉好像還挺喜歡,雞頭隨着玉米不停的在動,然後秦寶把玉米遞到公雞身前,一想着公雞被美食收買的情形,他得意的看了我一眼。

可惜,失望往往是掩藏在希望的背後。雞頭猛的一伸,一嘴啄在秦寶的指尖上。所謂食指連心,疼秦寶嗷嗷直叫,笑的我前俯後仰。

公雞不屑的看了秦寶的一眼,然後直接爬進了朱老太太的懷裡,像是害怕繼續受到騷擾。

朱老太太呵呵一笑,說道,“這隻雞怕生,不願和生人親近”。聽到老太太的解釋秦寶的臉上多少好了一些。要不然,我都覺得這隻雞活不過今晚。

吳倩在一旁也看的起勁兒,湊過來也想試一試,秦寶想拽住她,手剛伸了一半兒,在半空忽然停住了,只是嘴上提醒吳倩被它咬上一口可疼了。

男人喜歡爭強好勝,這是天性,而女人卻不會,但是生活在警局中的吳倩身上已然所剩不多女人的氣質,到是男人身上的氣息漲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那隻公雞卻是沒有理她,等吳倩更近一步的時候,公雞也只是扭頭看了一眼,直到吳倩把手放在公雞的身上,那隻公雞也沒伸出脖子嚇唬嚇唬她,吳倩的手興奮的在公雞的羽毛上游走,而那隻雞也享受着吳倩的撫摸,嘴裡不時還會發出咯咯的叫聲。

秦寶眼裡差點噴出火來,這是什麼?什麼害怕生人都是套路,這分明是好色成癮。只是在秦寶憤怒的討伐聲中,朱老太太卻是有意的看了吳倩一眼,臉上依舊是笑呵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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