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聲音清脆淒厲,迴音飄蕩不散。這清晰的腳步聲若是放在平日裡,誰也不會在意,可是此時從那陰冷幽暗存放着一羣冰冷屍體的房間裡傳出來,彷彿幻化成一陣陣的勾魂聲。
馮穎兒臉色煞白,小手冰涼。兩隻手死死的抓着陳圓圓的手臂不放,手指上的指甲都要扎進陳圓圓的皮膚裡。因爲緊張過度,馮穎兒渾然不覺,可陳圓圓感受強烈。
作爲工作已經一年的實習醫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勵志成爲一名好醫生的她每一次工作都是衝在第一線。她曾親眼見過病人含恨嚥下最後一口氣時臉上扭曲猙獰的面孔,也看到過十月懷胎的母親誕下一個新的生命那種痛並快樂的憔悴神色。
她是一名無神論者,她信仰科學,信奉馬克思主義。在這個世上她還從來沒見過鬼魂是什麼樣子,只見識過裝神弄鬼的人。
鼓起信心,壯起膽子。陳圓圓拉着馮穎兒的手,一步一步向着聲音的源頭走去。
“圓圓姐”!馮穎兒心驚膽顫,手上又緊了一分。
陳圓圓雖然在心裡自我安慰,可腦海裡又蹦出另外一幅情景。內心黑暗思想淫邪的男人躲在角落,想對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圖謀不軌。想到這陳圓圓嗓子一緊,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關於醫患糾紛的事情屢屢發生,陳圓圓猜想,是不是哪個病人家屬不滿自己對病人下手重了,病人沒恢復好,想報復自己?
陳圓圓額頭上的汗珠冒了一層,手心也是。到了這個結骨眼兒上,可不是簡單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此刻陳圓圓到是希望是鬧鬼而不是醫鬧!
“別怕,有姐在”。
當然馮穎兒打心底是害怕鬧鬼的,年紀輕輕,大把年華,可不希望留下這麼恐怖的記憶。
“圓圓姐,我們走樓梯吧”?
咕咚!陳圓圓嚥了一下口水。馮穎兒險些被陳圓圓吞口水的聲音嚇到。只不過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一下接着一下,一會遠了,一會又近了,卻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身影。
噠~噠~噠,聲音突然靠近了,馮穎兒嚇得眼睛緊閉着,手裡拼命抓緊陳圓圓。陳圓圓藉着微弱的光線,死死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只是腦海裡幻想的那道身影遲遲沒有出現。噠~噠~噠!忽然聲音戛然而止,陳圓圓猛得一驚,那道聲響最後竟然落在了太平間的門前,可是眼前卻是什麼也沒有啊!
呼!一團白氣從門下的縫隙裡飄散出來,向外飄散的時候,漸漸變成了藍色。影影綽綽好像一個人形!
啊!馮穎兒突然大聲驚叫。原本就按壓恐懼的陳圓圓被她這麼一叫,也是亡魂皆冒。什麼科學,什麼馬克思爺爺都不好使。心裡唯一想的就是跑!
“有鬼”!
說話間,陳圓圓像脫了繮的野馬直直衝上樓梯。來時在太平間對面的電梯在這個詭異的時刻是那麼微不足道,以往有電梯的時候,任誰也不會有電梯不坐,去燃燒脂肪爬樓梯的。平時的陳圓圓連爬個10階的樓梯都不禁喊累,這會兒她竟然一口氣衝上了三十個石階,仍舊速度不減。到是緊張過度的馮穎兒小腿發軟,走不動路,一邊爬樓梯,一邊拼命叫喊!陳圓圓跑到樓上,猛地推開門,昏暗的走廊裡閃爍着綠色的光,幽綠瑩亮,像鬼魂飄舞。
“圓圓姐,你等等我”!馮穎兒上氣不接下氣,哭着嗓子抓着陳圓圓,就像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梨花帶雨的臉上,打溼了的精緻妝容,她抱着陳圓圓身體還忍不住的發抖!
嗚嗚嗚!馮穎兒顫抖的身體還沒平復下來,走廊上又傳來一陣幽怨的哭泣聲,三三兩兩,格外悽慘。
啊!馮穎兒躲在陳圓圓身後,腦子裡一片空白,依附在陳圓圓的肩頭,不知所措。
到底是工作了一年的陳圓圓迅速冷靜下來,憑藉的專業知識和過硬的心裡素質,她很快察覺到這個聲音不是什麼憑空產生的鬼泣,而是活人的聲音。
不多時從ICU病房中推出來一輛蒙着白色簾布的車子,幾名醫護人員和家屬跟在左右。其中年紀偏大的中年婦女,面色憔悴,聲音嘶啞。整個人陷進了無盡的悲傷中,一呼一吸間都是肝腸寸斷,如果她身邊沒有那個小孩子跟着,也許下一秒她會悄無聲息的倒下而沒人發覺。
陳圓圓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馮穎兒也悄悄的貓着頭朝走廊的那頭瞄望。果然如陳圓圓所想,眼前的應該是剛纔那個ICU病房裡的病人。生命脆弱,抵不過意想不到。
“沒事了”!陳圓圓拍拍馮穎兒的手心,拉着她冰涼的小手,向走來的衆人迎面而去。經歷了剛纔驚悚的一幕,就算是沒有鬼,馮穎兒和陳圓圓也不願在靠近那個地方了。陰氣的重的地方,無論是什麼事都覺得是有髒東西作怪!
“小陳”!
當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相遇時,迎面走來的衆人中,一名青年叫住了想馬上逃離的陳圓圓。
“蔣醫生”!陳圓圓驚訝的站在一旁,心裡冒出來一股欣喜。
蔣醫生,國外名牌醫學校畢業,歸國海龜。不僅長得文雅而且爲人和善。醫院裡的同事不管是誰見面都會笑着打聲招呼。因爲笑容太過於燦爛,吸引了無數愛慕者追求。這種學識淵博又溫文爾雅的三好青年正是陳圓圓喜歡的類型。陳圓圓毫無懸念的成了他的小迷妹,只是當別的護士醫生紛紛拋出繡球的時候,陳圓圓卻只是在背地裡暗暗喜歡,沒有告白的勇氣。
難道此刻是春天到來的預示嗎?聽到蔣醫生跟自己說話,陳圓圓心裡一陣驚喜,早把剛纔的驚險忘得一乾二淨了,眼裡心裡就是剩下眼前的這個男人。
見到陳圓圓蔣醫生也是驚喜有餘,連忙停下車子,一步跨到陳圓圓面前。
“圓圓,你還沒下班啊”?
陳圓圓臉色一紅,心跳快了幾分,聽到他叫自己圓圓,感覺自己和他之間無意中親近了許多。
“恩,蔣醫生你也是呀,辛苦了”!
“啊,我也是被主任突然叫來的,病房裡突然有幾個病人病情加重。圓圓我有事想請你幫忙,病房裡其他病人的情況還不是很穩定,我得馬上回去。你可以幫我把這病人遺體送到地下室嗎”?
蔣醫生臉上佈滿了焦急,是在擔心病人的安危嗎?看的陳圓圓心神有些盪漾,壓抑不住心裡的愛戀。
“好啊”!
“那謝謝你了,回頭我請你吃飯”!蔣醫生連忙招手,幾個隨行的醫護人員跟着他又回到了病房。幽靜的走廊裡又陷入了一片靜默,幾聲接連不上的抽泣,更讓走廊變得陰森許多。
“圓圓姐,你還要下去…嗎”?馮穎兒從始至終沒有與對面的幾個人打招呼,一直躲在陳圓圓背後,就連車子上的那具一體也沒敢看上一眼。
冷靜之後,陳圓圓猶豫了。剛纔一激動才答應的事情,可是真的在去一次那個詭異的停屍間,不信鬼的她也犯怵了。
“圓圓姐”!馮穎兒聲音細弱微塵,膽小的樣子無時無刻在提醒着陳圓圓剛纔的景象。可是已經答應了蔣醫生卻不能言而無信,再說了大晚上也不能把這具屍體就扔在走廊裡。
抓住馮穎兒的小手,陳圓圓擠出來一抹勉強的笑,“有姐在,沒事兒”!
馮穎兒心裡一涼,不停的搖着頭,哭喪臉。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把之前張大爺所說的寒衣節,有鬼出沒的事情信以爲真。
陳圓圓尷尬一笑,拉着她推着車子朝着電梯門口去,在到了電梯門口的時候,陳圓圓把一些事情跟中年婦女說了說,之後,中年婦女拉着他身前的小孩子拖着哀傷的影子走出了馮穎兒和陳圓圓的視線。
一般病人離世之後,遺體很少立即火化,而是會在太平間停放上兩或三天,給家屬有充足的時間安排葬禮儀式。
另外也是以確定死者不會突然復活,然後才落葬。此外,死者身份不明的需要家屬驗屍或DNA指紋分析。無人認領的需要法醫驗屍,警方需要死因調查。
總的來說,太平間可以放一些日子,但是一般閒雜人等不允許進去。
陳圓圓拉着驚魂不定的馮穎兒摁開了電梯的大門,一擡頭一個略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馮穎兒像是見到了救星,陳圓圓卻吃驚的定住了,然後怒吼道,“你怎麼在這”?
不顧陳圓圓的怒火,馮穎兒上前抓着我的手,緊張的說道,“下面有鬼”!
馮穎兒一臉驚恐,臉色很白。這當然不是那種妝容的美白,而是在經歷某種恐懼之後的蒼白。
“恩,張大爺叫我跟着你們,怕是不妙”!
“哼!故弄玄虛”。雖然見過了匪夷所思的畫面,但死要面子的陳圓圓依舊沒有給我好臉色。說着推着車子進了電梯,把我擠在一角,緊貼着遺體的頭部。
我凝視看着白色的簾布下,發現隱約還有一絲魂魄沒有散去。“大叔,人死不能復生,趕緊走吧,今天日子不太好,路上別遇到打劫的”!
我對着屍體自言自語了幾句,馮穎兒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陳圓圓臉色一黑,對着我指責道,“別嚇唬我們小穎,我告訴你沒戲”!
陳圓圓還以爲我是那種約女生看鬼片故意佔便宜的人,既然他們看不見,我又何必解釋的更多。擺了擺手我也不說話。
叮!電梯停住,門一打開,一股徹骨的冰寒氣息迎面吹來,空氣中散發着冷凍屍體的味道,還有濃重的消毒水。只是習慣了消毒水的馮穎兒和陳圓圓只感受到了寒冷。
推着車子,慢慢走到了停屍間門口,緊張的陳圓圓好像發現了什麼。看着門上的窗戶問道,“小穎你看這塊玻璃是不是藍色的”?
“咦?好像是”。
好像明白了什麼的陳圓圓繼續問道,“那剛纔我們看到的那個藍色的鬼影是不是玻璃的光線折射的”?
…
馮穎兒沉默了下來,似是默認陳圓圓的所說的。
陳圓圓無奈的自嘲了一下,鬼嚇人比不上人嚇人。人嚇人比不上自己嚇唬自己。
“圓圓姐,那腳步聲是”?馮穎兒又提起了腳步聲。陳圓圓想了想,半眯着眼,然後瞥向我問道,“小子,你剛纔是不是在樓上亂跑,還碰掉了東西”。
我看着陳圓圓笑呵呵答道,“這不是擔心你們嗎?那個碰壞了不用陪吧”?
馮穎兒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陳圓圓瞪着馮穎兒,“叫你平時多看一些醫學知識,哪有什麼鬼呀?電影裡都是騙人的”!
“哦”!馮穎兒不好意思的朝陳圓圓吐了一下舌頭,捋了捋額前的碎髮,心裡想着是假的最好不過了。
陳圓圓打開停屍間的大門,一團裹挾着冰屑的冷風突然吹了出來,馮穎兒突然瞳孔一縮,小手放在嘴上,她在白色的白霧中竟然看到了一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