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輕輕掩上,房間裡只剩下牆壁上時間走過的痕跡和一些溫暖柔和的光線。老爺子又拾起他手邊剛剛被放下的枯黃紙頁,孜孜不倦。他神情溫和,又像是在品味一杯使人讓人神奇氣爽的清茶。忽而,他嘴角微微上揚,現出一道深刻的印痕。笑罵道,“傻小子”!
環視左右,兩旁的兩個年輕人都出院了,這裡就剩他一個糟老頭子。老爺子翻了翻自己的破布口袋,倒騰出一些東西,像是對待寶貝一般,輕輕撫摸着。然後他拿起拿一瓶護手霜,在手心上滴了一點。然後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小陶瓶子。扒開布塞子,小心謹慎的滴出一滴類似燈油似的清液,在昏黃光線的照射下,像一小塊珍貴的琥珀。
那滴清夜融入到護手霜裡,漸漸散發出一股區別於黑夜冷冽的溫暖氣息。老爺子露出狡猾的笑容,別人不知道他那所謂的雪陽膏是怎麼回事,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白天,踩折自己一雙老腿,還有點門道的傻小子偶然看出破綻,還想打這秘密的注意。老爺子靈機一動,看到自己血樣檢查報告上血糖有點高,隨口說道叫雪陽膏!看似玄乎,好像是什麼名貴的中草藥材熔鍊而成,其實就是地攤上賣5塊錢一瓶而且快要過期的護手霜。真正的奧秘其實是在那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小陶瓶子裡面。
老爺子想起那個傻小子一副有便宜絕不放過的模樣,還偏偏裝成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感覺。老爺子就覺得這傻小子可樂,善良的還要告訴別人我不是好人,跟門外那個因爲一點小事就開心美滋滋的小姑娘一樣。老爺子感慨,好多年沒遇見過這麼有趣的人了。
末了,老爺子噴出一股笑意,自言自語道,“丫頭,大爺就幫你到這了。男人都給你送上門了,可不能說老頭子我是蒙人的神棍騙子”!老爺子笑完了,將手心的護手霜均勻塗開,手心手背,兩隻腳踝,還有額上眉心都抹上了一點。然後他抻了抻被子,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嘴裡漠不關己的調侃一句,隨你鬧吧,反正我得好好睡上一覺嘍!
…
走出病房的我,發現通往夢想羅馬的條條大路,閃着金光,都快要刺瞎我的眼睛了。怪不得老爺子說我上去傻,看起來的確容易得意忘形,而且還屬於沒腦子型。我順着走廊左拐有怪終於在一間值班室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還有剛剛放下的可怖!
咚咚!我象徵性敲了兩下門,然後就直接推門進去,露出十顆牙齒足以抹殺掉冷漠的溫暖笑容。如果我在說出一嘴蹩腳的普通話,配上我頭上銀白的髮色,那就是韓國歐巴思密達!
當然這只是我腦補幻想的畫面,而現實比這要殘酷很多。自打我一出現,母夜叉陳圓圓就橫在了我的眼前,愣是麼給我機會看一眼含苞欲放,楚楚動人的馮穎兒!
“小子,什麼事呀”!陳圓圓眯起眼睛,神神秘秘的在我身上從頭打到尾。嚇得我驚出一身冷汗,還以爲他要霸王硬上弓,不過看起來比喻有點不適合她,應該說更像豬籠草覓食!
“我…”看着她那比蒙古摔跤手還要健壯的身材,我一瞬好像失憶了,唸了好幾遍的開場白,一股腦都忘沒了!
“哼”!陳圓圓蔑視了我一眼,心中鄙視道有賊心沒膽的貨色,也趕過來告白,腦子被門擠了吧!誰能喜歡你這慫樣,別以爲整了一套殺馬特髮型就成了韓國歐巴,你就是一坨屎!
陳圓圓在心裡把我罵的狗血淋頭,而我在心裡也是一陣懊悔,我看着陳圓圓賽過蒙古勇士的身板兒,貌過張飛的顏值,還有一身神擋揍神,鬼來捉鬼的夜叉氣息。以後我再也不嘲笑俺家隔壁的李二花了,跟這貨一比,你就是我女神!
嗯哼!陳圓圓故意咳嗽一聲,跟打落地雷似的。盯着我一臉假裝和藹的問道,“你是想要掃微信吶,還是加QQ呀”?
“都要行嗎”?
“哼!一坨野屎還把自己當成金坷垃,多投胎幾次吧”!
恩?習慣了回答了二選一的問答題,拼命佔便宜的潛意識本能的回覆了固定結果。卻引來了瘋狂的人身攻擊和一雙把人踩到地縫下的眼神!
我夠着脖子,探向她身後的馮穎兒。但眼前的陳圓圓實難以跨越,嚴絲合縫。讓我想起了地道戰中的那個狹小的洞口,只要有一個人守着這,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明明與馮穎兒只有一個人距離,卻是看不到的遙遠。
“我是來找馮穎兒護士的“!無奈之中,我提高了聲音,向後面的人喊道。
“亂喊什麼“?陳圓圓怒目圓睜,像一尊羅漢金剛。“這裡是醫院,信不信我讓保安把你轟出去”!
陳圓圓擼起袖子,露出她引以爲豪的粗壯小手臂,向我比劃了一下。只是到了嘴的小富婆我又怎麼會輕易放過。“馮穎兒是3號病房的張大爺讓我來找你的,你聽我…”
我還沒說出中心思想,一張大手就蓋了過來,眼前一黑,感覺自己的腦袋被夾在了陳圓圓的胳肢窩下,身體正向門口外移走。
“圓圓姐,等一下”!
就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兇險時刻,馮穎兒終於貓着好奇的小腦袋,從陳圓圓堅實的背影后面看了我一眼,讓我見到了勝利的曙光!
只是這曙光不及夜叉淫威,此刻我正被陳圓圓像一隻小雞仔一樣夾在側腰上,身不由己。
陳圓圓力拔山兮氣蓋世,單手一拋,就把我扔出門外。腳下不穩,我退了幾步,直直貼在了牆上。看着陳圓圓嫉惡如仇,視我爲淫賊的樣子,我揉了揉肩膀脖子,嘴裡嘀咕道,“豬八戒他二姨”!
“小子,你說啥”?陳圓圓不禁四肢發達,耳朵也賊靈,大步一誇又想上來。
“圓圓姐”!馮穎兒急忙抱住陳圓圓的胳膊。在這頭夜叉跟前馮穎兒簡直就是天使下凡,我眼前一亮,才如此體會到比較的殘忍。這是一把無形的刀刃,卻能最直接的區分善惡。
“張大爺”?馮穎兒一臉無辜的樣子,“我不認識他呀?你又是誰呀”?
馮穎兒的出現讓險些暴走的陳圓圓熄了火,她甜甜一笑,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很容易放下防備。粉色的護士服,頭髮束成馬尾。額前的劉海分到一旁露出清晰的五官,高高的鼻樑,閃爍的眸子,粉嫩鮮紅的脣角像一朵出水蓮花。白絲襪子把她的小腿包裹的纖細勻稱,幽幽的清香勝過刺鼻的消毒水千百倍。婉約清雅,又小巧可愛。少了一些北方女人的大方,卻多了一點江南女子的氣韻。
這樣近距離的看着馮穎兒,我心裡默默的想起一首歌:我愛你親愛的姑娘,一見到你就慌張…
馮穎兒就靜靜待在那噙着笑意,或許這是醫護人員的職業素養,又或是一個人慢慢養成的習慣。
愣了一下,趕在母夜叉發作之前我趕忙介紹一下張大爺以及自己是誰。說完後馮穎兒激動的看着我,終於回憶起老爺子的音容相貌。
我向馮穎兒說了白天老爺子對我說過的關於寒衣節的事情。時逢陰陽接替之時,常有厲鬼幽魂出現。尤其到了午夜子時,陰氣凝聚匯成地府大門,死後的人從地府回來與家人相聚。而孤魂野鬼恐會生異,還會招來一些妖精。
我說了難以置信但又是絕有可能發生狀況。雖然馮穎兒沒有對我說的話表示信服,可臉上的恐懼多少也傳達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拍拍胸脯對馮穎兒露出自信的笑容,“老爺子囑託我保護你,放心吧”!
說了一大堆只有這句保護你纔是重點。哼!陳圓圓好笑的看着我,臉上到是投給我一副小小驚訝的神色。“小子,可以呀,泡妞的花樣挺多哈”!
陳圓圓又重新擋在馮穎兒身前,陰陽怪氣的說道,“什麼鬼呀魂兒呀,我沒見到。眼前到是有一隻色鬼”!
“裝神弄鬼”!陳圓圓啐了一口,拉着馮穎兒回到了值班室。把我一個人扔在昏沉冷暗的走廊裡,我心裡一陣不爽,我有什麼地方的罪過這姑奶奶嗎?
其實還真不是我得罪了陳圓圓,只因爲馮穎兒的追求者太多,惹得她心煩。當然其中也有一點小小的嫉妒。身爲首都醫科大學畢業的她,可不只是學歷高,心氣也高,加上外表條件也不是出衆,這些年一直單着,就連大學也沒有出現追求者。
到了工作崗位,碰到了馮穎兒這個小妮子。學歷,能力都不出色,偏偏人長得貌美如花,鮮嫩的都能掐出水來。不僅連醫院裡的實習醫生護士顯露愛慕,就連一些病人家屬也想打她都是注意。這讓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的她在馮穎兒面前壓力倍增。壓力越大吃的越多,身材越來越胖!
陳圓圓怒氣騰騰,身旁的馮穎兒吐了吐舌頭,心裡一笑,美美的。來到工作崗位上,受了不少委屈,可唯獨這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陳圓圓很是照顧她。所以但凡遇到事情馮穎兒便會習慣的去依賴陳圓圓。
“圓圓姐,你生氣了啦”?馮穎兒試探着。
陳圓圓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人傻好騙,沒看出來那小子沒安好心”!
“哦”!馮穎兒低頭接受陳圓圓的教育,然後又看了一眼時間,連忙拉着陳圓圓急急忙忙朝門外走去。
兩個綽約的影子在走廊裡出現,一個稍大,一個略顯小一些。大的自然是陳圓圓。“圓圓姐,你說看守太平間的沈老頭怎麼突然病了,要是他沒病我就不用大半夜還要去一趟地下室了”!
馮穎兒今天值班,本來到了11點可以下班了。可偏偏趕上看守太平間的沈老頭病了。而平時負責一些器具材料搬運工作就莫名其妙的安排給了馮穎兒。領導安排工作自己又不能不做,也只好嘴上抱怨一下。
陳圓圓隨意走着,嘴裡胡亂答了一句,“待在死人堆裡,身體好纔怪!那地方陰氣重着呢”!
“啊”!馮穎兒吃了一驚,然後想起剛纔的話。怯怯地問道,“剛纔那個男生說的話是真的嗎”?
“假的”!
陳圓圓心底又涌出來一股火。“他怎麼不對我說,偏偏對你說呀!你看就是圖謀不軌!沒聽說過嗎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信男人那張破嘴”!
“行啦!別亂想了。待會把該放回去的材料放回去,你就回去好好睡覺,有什麼鬼呀?你就是被他們欺負的有些累了”!
“哦哦”!馮穎兒答應着。當她和陳圓圓經過ICU病房裡,裡面傳出一陣悲悲慼慼的哭喊聲,一條生命剛剛離開。
夜半時分醫院病房裡時常聽到一聲聲哭泣,或大或小,或抽泣或悲鳴,醫務人員都已經習以爲常,看過了太多的生死,心裡總會變得堅硬一些,沒有第一次時的感慨觸動。
而馮穎兒拉近陳圓圓的胳膊,快走了幾步。陳圓圓知道,雖然她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還是害怕這些的。
上了電梯,一次晃動後電梯在地下室停住了。門打開後一股冰寒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空氣裡有死屍氣味。這裡是衆人皆知的地下室也是太平間,而在普通大衆的眼中這是停屍的地方。
馮穎兒把手推車上的材料器具放到原先擺放的位置。當工作完成之後,馮穎兒和陳圓圓一齊轉身離開,忽然一道冷冽的光從太平間的玻璃上一閃而過。馮穎兒大叫一聲,躲到了陳圓圓身後。
陳圓圓心裡一笑,抓着她的手離開這,剛剛走了幾步,從那冰冷的屍房中傳來高跟鞋撞擊地面的聲音。
噔~噔~噔~
聲音清脆,每一聲都讓人心裡一緊,渾身發顫。忽然發現玻璃門上的光幽藍明亮,就像一道人影飄在空中。
馮穎兒和陳圓圓心裡一蕩,一個毛骨悚然問題憋在胸口。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