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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坐在御座上好不容易讓自己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雖然面色瞧着有些虛弱,但他只是不動聲色的看了幾眼底下幾個樣子,最後臉上露出了笑容,點了點桌案上放着的幾份東西,開口道:“你們呈上來的幾份東西,我都看過了,寫的都不錯,不過晏翰你寫的這是什麼東西,是拿來敷衍朕嗎?”

被點到名的晏翰縮了一下脖子,頗有幾分無可奈何的從隊伍裡鑽了出來,不過看着皇上臉上還殘留的笑容,他知道皇帝並沒有發怒,所以嬉皮笑臉的求饒道:“父皇你饒了兒臣吧,兒臣本來就不通這個,你還吩咐說不許去問別人,讓我們自己寫,兒臣哪裡能夠想得出來,兒臣不想糊弄父皇,所以只好隨便寫一些呈上來了。”

“這麼說,你非但無過還有功了。”

皇上聞言頗有幾分無奈的看着這個嬉皮笑臉的樣子。而晏翰方纔的那一句話,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無意之間,卻是中傷到了恭親王與肅親王,二人這會兒的臉色,還真是頗有幾分尷尬。

皇上看着兩名養子這副樣子,心中冷笑了一下,自己這幾個兒子肚中有幾分才能,他還是清楚一些的,能寫出怎麼樣的文章,他也再瞭解不過。

當然原本他雖然說是讓他們自己寫,但心裡也是沒有想過太多,知曉這些兒子府中應該養有幕僚,也會找幕僚出主意。

但如今聽得晏翰這麼坦承的一說,他心裡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看待恭親王與肅親王的目光,更是添了幾分別樣意味。

四篇文章,寫的最佳爲肅親王,當然他本就有幾分才能,這原本並不奇怪,但皇上卻清楚,有幾分才能,還沒能讓肅親王有本事寫出這般錦繡文章,裡邊的觀點更是海納百川、集各家只長,想來,他府里納了不少的有識之士,倒是好本事。

而其次之爲恭親王,恭親王這篇文章,只是瞧着,便能夠感覺得到,是出自一個人的手,恭親王只是在對方寫完之後,再譽抄了一遍,文章是好文章,但觀念略顯保守與書生氣,決計不可能是恭親王這般整日想着舞刀弄槍之人能夠寫的出來。

當然寶親王晏翰的文章,方纔已經點過,皇上想起也只有啼笑皆非,從頭至尾,滿打滿算,還不過十行,倒是簡潔明瞭的緊。但就因着是這樣,反倒是顯出了是他自己所寫。

至於晏淮,皇上想到的時候,心裡倒是略略好轉了一些。晏淮澤兒所寫,文筆並不出衆,但難得的是提出的觀念新穎務實、又頗有幾分稚嫩之感,顯然是自己下了功夫去專研。只可惜晏淮不是他的親子……

對於四個養子的想法在皇上的腦裡鑽了一圈,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一副振振有理模樣的寶親王晏翰身上,只笑着無奈道:“這麼說來,你反倒是有理了,吩咐你寫文章,從來都不好好寫,你還好意思說,也不跟你幾個哥哥好好學學,成日裡偷雞摸狗的,朕都替你羞愧了!”

說罷這話,皇上又將目光看向了面容有幾分好轉的恭親王與肅親王,臉上依然帶着笑容,慢慢道:“此次文章,浩兒與澤兒寫的最好,與朕說說,想要什麼獎勵。”

皇上的笑容完全稱得上是和藹可親,也讓這二人連忙受寵若驚的表示,有父皇這一句誇讚便可,其他什麼都不需要了。

當然,最後,皇上還是讓底下人端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獎賞賜給了恭親王與肅親王,除了這二人受到獎勵之外,並沒有被點名誇讚的晏淮和被點名批評的晏翰也收到了皇上的賞賜,顯然今日,皇上的心情很好。

在一一都封賞完後,皇上又是繼續和藹可親的慢慢開口道:“年底這段日子,你們怕是都忙壞了吧,今日難得沐休日,朕就不留飯了,你們都回去好好歇息吧!”

“是。”

當然,在場明眼人都能夠瞧得出,並非是他們這些年富力強的兒子如今撐不住,而是皇上這會兒早已經是精力不濟了。

聞言立刻沒有再說什麼,都識相的告了退。走出了御書房。

走在最前邊的恭親王與肅親王,難得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心領神會,一等走出了御書房範圍,二人卻是停下了腳步,目光轉向了走在他們身後的晏淮,笑着攔住了開口邀請:“難得沐休日,不如咱們幾個兄弟找個地兒喝喝酒放鬆一下?”

話裡雖然也邀請了晏翰,可是目光,卻只是看着晏淮。

晏淮聞言,顯然面上怔忪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笑道:“多謝大哥二哥,只是……”

“三弟莫不是不給大哥二哥這個面子,連喝個酒就請不動了!”

晏浩與晏澤的面上有了幾絲異樣之色,方纔走入御書房的時候,恰是二人瞧見到的皇上最虛弱的一面,當時在場之人,只有晏淮一個人。而皇上在見到他們的時候,卻是強作若無其事,顯然是不想讓他們發現,這也說明了一點,皇上對於他們二人有戒心,可皇上竟然會在晏淮面前表示出自己身體最真實的狀況,這是不是在說明,皇上其實更看重信任他們這個三弟。

一直以來,晏浩與晏澤二人便發現,皇上待晏淮其實比對他們二人更爲親厚,但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特別上心,雖然也在心裡留了底,但終究沒有像今日給他們的感覺那樣直觀衝擊。

皇上若是對他們有警戒心,而對晏淮沒有任何的警戒心,則意味着皇上心中其實更看重信任晏淮,晏淮對皇上的動靜掌握的更爲準確。若是他日……

畢竟真正寫下即位聖旨的人,是皇上,而掌握了先機的人,是最親近皇上的人。

二人原本並不怎麼將晏淮放在眼裡,原來晏淮年紀與寶親王晏翰更爲接近,與他們差上一截,他們能夠領差事的時候,他還在於寶親王晏翰一道兒唸書,而之後,這一位更是自甘墮落娶了一個毫無助益的妻子,他們二人幾乎是要將晏淮排除競爭對手之外。

晏淮自是能夠看得出二人眼裡的目光,他只是輕聲一下,慢慢開口道:“來時我將錦繡送去了勇誠伯府,說好等從宮裡出來便去接她,今日真是不方便,還請大哥二哥見諒。”

說着,他倒是放低了姿態,還朝着二人拱手行了一禮。

恭親王與肅親王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會等來這麼一個理由,一時之間,心裡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覺,對於他們二人而言,女人還真不是什麼東西。便是他們的王妃,也頂多是比其他女人稍稍重上那麼一點點的份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偏晏淮就跟個異類似得,簡直就是要將他們家的王妃當成了寶貝一樣,什麼時候都記着念着。

恭親王與肅親王二人瞧着晏淮這般,只是動了動嘴脣,沒有再說什麼,而晏淮卻是連忙自己先行告了辭。

晏淮離開了,寶親王晏翰卻是笑嘻嘻的湊到了恭親王與肅親王跟前,開口笑道:“大哥二哥,三哥沒空,我有空啊,咱們上哪裡去喝酒呢,我聽說x春樓來了一批新的絕色佳人,不如咱們去那地兒吧!”

“我臨時想起有事,四弟你自己去吧!”

恭親王與肅親王聞言,立刻衝着晏淮擺了擺手,二話不說落荒而逃。

他們可不跟晏翰一般,早就沒了名聲,便是去逛青樓也頂多招致皇上責罵兩句,便都懶得管了。

尤其是肅親王,他爲人一貫鄭重池持禮,耳朵裡哪裡容得下去逛青樓這樣的事情。

晏翰看着落荒而逃的兩位哥哥,卻是笑眯眯的用小指撓了撓自己的鬢髮,臉上帶着一絲笑容,晃悠悠的也跟着出了宮門。

沒人相伴逛青樓,無趣無趣,倒不如回家陪着老婆兒子暖炕頭去。

晏淮到了勇誠伯府時,已經是中午的時候了,錦繡都已經拿了筷子與柳氏一道兒在用膳了,看到晏淮來了,她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但立刻笑着招呼了晏淮一道兒上桌用膳。

柳氏倒是覺得這般隨意,好像有點怠慢了這位王爺女婿,偏晏淮瞧見了,竟是毫不在意的直接坐到了錦繡邊上,拿了丫鬟新上的碗筷便開始用了起來,一邊用着,還一邊衝着不安的柳氏和蘭姨太太寬慰道:“正好我也餓了,岳母就不必張羅了,我隨便用一些就好,這些就足夠了。”

晏淮話都這般說了,柳氏自然不好再客套了。

不過等到用了午膳,柳氏便立刻將錦繡趕着與晏淮一道兒回燕親王府去,有一位位高權重的女婿,有的時候,還真是夠心驚膽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