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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沒料到錦繡一直記着這事兒,又瞧着她明明是這麼小小的一個娃娃,卻坐在榻上一本正經的和她說着這話兒,忍不住露出了笑臉,嘴裡卻是敷衍着:“行了,孃親知道了。”

“娘,我認真的,你們一定要帶我去。”

錦繡哪裡瞧不出柳氏對她的敷衍,再次認真的申明瞭一下。而柳氏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去上川這事兒,她和夏立齊二人還沒商討出個結果定下,便是真的要去了,她也萬萬不可能答應將孩子帶過去。

既然如此,倒是先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再說。

她想了想,捏了捏錦繡的小臉輕聲道:“娘和你爹還沒定下要不要去呢,你小人家家的操什麼心。”

說罷,柳氏伸手揉了揉錦繡有些鼓鼓的肚子,笑道:“錦繡方纔吃什麼了,吃的這麼鼓鼓的,可別用不下午膳。”

錦繡不確定的擡頭看了一眼柳氏,瞧見柳氏臉上的神色不做假,她雖然還有幾分猶疑,不過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柳氏和夏立齊若是真的要去上川了,總要收拾東西吧!她總是能夠發現動靜的。

想到這裡,錦繡卻是放下了心中的事兒,笑着將身體躺到了柳氏的懷中,嘴巴甜蜜蜜的開口道:“喝了紅棗銀耳蓮子羹,還吃了點心。”

紅棗銀耳蓮子羹是夏芍做的,自是美味,而點心,則是昨夜晏淮送給她的那一盒。錦繡忍不住砸了砸嘴巴,意猶未盡。

柳氏聞言笑了,點了點錦繡的腦袋,輕聲道:“原來是紅棗銀耳蓮子羹,咱們家錦繡真有孝心,還給孃親和姨太太也送了。”

“嗯!”

錦繡笑眯眯點頭,其實她原來還想把點心也一塊兒拿出來的,只是夏芍雖然擅長做藥膳,也精通廚藝,在做糕點上卻並不出色,晏淮昨日送給她的那一盒子點心,瞧着便知道是點心大師傅做的,依着柳氏的精心,這點心拿出來定然會讓她發現不對勁,所以錦繡也只好吃獨食了。

不過,一想到晏淮,錦繡便忍不住想到晏淮昨日裡給她送的那一支碗蓮,臉上的神色頓時有些青了,這廝竟然敢順了她家的東西來送她,不知道那一盒糕點是打哪裡來的!

錦繡和柳氏二人在廳裡做了一會兒,瞧着時辰差不多了,柳氏起身吩咐了小丫鬟去小廚房裡傳膳,不過膳食還未送上來的時候,外邊跑進來了夏立齊身邊的長隨,開口對着柳氏稟告着:“夫人,爺中午不會來用午膳,特地讓奴才回來稟告一聲,讓您和小姐莫等他。”

柳氏聞言倒也不覺得奇怪,夏立齊絕對是一個顧家的好男人,但是公事上的應酬從來都不會少,每個月也會有一半的時間不能呆在家裡用膳,不過比起那些連晚上都不回家的男人卻是好的多了。

柳氏聽了,笑着點了點頭,吩咐着小丫鬟給那個長隨拿了幾個跑腿錢,卻聽得那個長隨又殷勤的笑着對錦繡道:“五小姐,爺說讓您午膳不要用太多,晚些時候爺回來給您帶香滿樓的香酥鵪鶉。”

“真的!”

錦繡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笑容,連忙從柳氏的懷中爬了起來,笑眯眯道:“娘,今天爹爹在香滿樓用膳呢!”

“是啊,還便宜了你這個小饞貓!”

柳氏聞言也是笑了起來。她可是記得女兒對於香滿樓的那道香酥鵪鶉念念不忘,只是香滿樓的位置極爲難定,而那香酥鵪鶉,也是限量供應,不過夏立齊這個疼愛妻女的,每一回只要是能買上,便會帶一些回來給錦繡和家裡人回來解饞。

錦繡得了實惠,自然是樂得跟個偷了油的小耗子似得,她對柳氏開口道:“娘,我也要打賞!”

柳氏聞言,笑了起來,其實她這些年來,也是有意無意的教過一些錦繡與底下人旁人以及長輩相處之道,不過因着錦繡如今年紀還小,她倒也沒有強行灌輸,乍然聽到錦繡想到了,自然是鼓勵爲主,她點了點頭,笑道:“賞吧!”

說來到也巧,這邊剛剛打發走了夏立齊的長隨,另一邊,夏靖珏和夏靖銘二人的小廝也是前後腳到了,皆道中午有事應酬,不會來用膳了。

柳氏聞言,也都點了點頭,給了跑腿錢打發了,而後對着錦繡笑道:“早知曉中午便不準備那麼多的菜了,可不得浪費了嗎?”

錦繡也會贊同的點了點頭,不過又是笑呵呵道:“哥哥們要晚上纔回來吧,爹爹帶來的香酥鵪鶉都是我和孃親的了,哥哥沒份!”

“小饞鬼!”

柳氏聞言,卻是笑出了聲,不過她也知道,錦繡也就是說說這話,根本做不得真。哪回夏立齊從外邊帶了外食回來,錦繡不想着留給自己兩個兄長,便是隻帶了一隻鵪鶉回來,她都要剩出兩個腿來。

不過,女兒這般懂事,柳氏卻是很滿意。

雖然知曉自己兩個兒子疼愛妹妹,不會在乎這麼一點兩點,可是什麼樣的感情,都是要處出來,也都是要你來往我的,再親密的血緣情分,也是要維繫的。

至少,她的三個兒女在這點上,做的很好,她完全不擔心這三兄妹在她和夏立齊百年之後,會淡了情分。

夏立齊回來的時候,已是過了午時,錦繡等不住,便由張嬤嬤抱着回屋午歇了。

夏立齊到了柳氏屋裡,柳氏正好坐在梳妝檯前慢慢摘除着身上的首飾正要去午歇,看到鏡後映出了夏立齊的身影,柳氏臉上露出了笑容,轉過身開口道:“怎麼這麼晚,你女兒可是一直念念叨叨着你給她帶的香酥鵪鶉呢!”

夏立齊聞言,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開口道:“還不是那幾位,拉着我不讓我走,得虧我聰明裝醉才逃出來,不然還要給他們拉去花樓呢!”

“喲,說的好像你一點都不想去似得!”

柳氏聽着夏立齊的話,頓時樂了,故意寒磣他道。

而夏立齊則是笑眯眯的走了上去,抱住了柳氏的纖細柔軟的腰肢後,將腦袋湊到柳氏的耳邊輕聲道:“你還不瞭解我,外邊的女人對我來說,就是老虎,我瞧見了,跑都來不及!再說我都有你了,連正眼都不敢瞧那些女人一眼。”

“喝了幾口黃湯,嘴裡就沒把門了!”

柳氏聽了這話,心中自然是高興,不過還是故作嫌棄的推了推夏立齊道:“一身酒臭味,還不去洗洗,待會兒女兒要醒了,還不給你薰死!”

“女兒纔不會嫌棄我呢,我瞧着,是你嫌棄我了吧!”

夏立齊故作傷心的說着,不過卻還是招呼了底下人送了熱水熱湯過來,給他洗了。

洗過一身清爽後的夏立齊,又喝過了柳氏讓廚房裡給他備下的解酒湯,回了屋裡,與柳氏一道兒在牀上躺下午歇了。

屋裡燒着暖烘烘的暖爐,夏立齊一手枕着柳氏,一邊輕聲道:“去上川的事情,決定的差不多了。”

“啊!”

柳氏原本腦子裡已經有些昏昏沉沉想要睡去,並不太清明,突然聽到夏立齊這話,她一下子驚得坐了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早上出門不是還說要考慮考慮,怎麼這麼快就定下了!”

夏立齊輕輕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原本也是想再瞧瞧,指不定還有更合適的,實在不行,便是呆在原位再等上幾年也罷。只是今日和同僚聊起,又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便找了舅父說了。”

“舅父也答應了?”柳氏問道。

而夏立齊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輕聲道:“舅父倒是沒答應,不過也是沒反應罷了,只是說這事兒還是得我自己決定,讓我好好想清楚,可是想了想,可能有危險,但也是個機會,還是試試。”

夏立齊雖然輕描淡寫,可是柳氏聽着,卻是能夠明白今日發生的事情恐怕沒有那般簡單。也的確是,夏立齊自然不可能那般衝動,突然做出決定。只是他現在的處境隱隱有些尷尬,先前他要外調出去做知州的事情,幾乎是板上釘釘,所以他那個主事的位置,也有不少人盯着,再加上也不是每個人和他都交好,他突然調不成了,帶來的麻煩卻實在不少,說酸話的,搞小動作的,都有。

夏立齊自己本來也是不想再繼續呆在主事這個位置上坐了,要知道他這個年紀了,若是先時說主事那位置還可以過渡一下,再呆下去,卻是一輩子都很難再往上爬,左右因素相加,這才讓他下了決心。

柳氏倒也沒有追根究底,只是點了點頭,笑道:“那你今日這應酬,怕是同僚給你送別吧,你這個主角,怎麼反倒是先跑了!也不怕讓人給怪罪了?”

夏立齊聞言,卻是笑道:“我讓人拿了銀子跟去結賬,大不了,明日再請上一頓便是了,只是求夫人多給些零花錢。”

“瞧你說的,好像我虧待了你似得,你堂堂夏大人,還怕沒銀子花。”

柳氏笑了起來,推了一把夏立齊。

其實夏立齊突然說要去上川的事情,柳氏頂多覺得有些奇怪,倒沒有太大的情緒,先時夏立齊來和她說的時候,她便說了,由着夏立齊決定,反正她都聽他的。這話她說的也是言真意切。

不過柳氏還是開口將今日的事情給說了:“只怕咱們這幾日要偷偷摸摸收拾起來了,錦繡已經知道你要外調的事情,鬧着要跟咱們一道兒去,可別讓那機靈鬼知道了。”

“錦繡知道了?”

夏立齊也是有些吃驚的坐了起來,看向了柳氏。

柳氏點了點頭:“是啊,也不知道文清那孩子打哪裡得來的消息,過來也勸說讓你別去,怕是捨不得錦繡,恰好錦繡也在屋裡,便讓她知道了,不過她還知道我們如今要去,你別露了口風便是了。”

夏立齊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其實夏立齊原本的打算,也是要將孩子帶去一塊兒到上任的地方去,他自己捨不得孩子,也不想讓孩子這麼小就沒父母陪伴在身邊。可是上川那個地方,太窮太苦還危險,連他自己都沒底。

若不是這事兒瞞不了柳氏,柳氏的性格又那麼固執,定要跟着他一道兒走,他其實連柳氏都不想一塊兒帶去。

錦繡這一午歇,又是歇到了晚膳時,夏立齊和柳氏輪流叫了,都叫不起來。

柳氏雖然覺得女兒這習慣實在不好,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好幾年都要見不到女兒,便有些不忍心去強行糾正女兒這習慣,更是恨不得成天陪在女兒身邊。

錦繡睡醒後,沒得到柳氏和夏立齊二人的說教,還有被小廚房加熱過還沒怎麼變了味道噴噴香的香酥鵪鶉可以啃,而且夏立齊還帶了整整六隻回來,就算留個五隻到晚飯,她也能夠吃上大半隻呢。

這心裡,更是別提有多美了。

一將香酥鵪鶉拿到手,錦繡便撕下一直鵪鶉的翅膀給柳氏,又撕下鵪鶉的大腿給夏立齊,然後滿意點了點頭,笑道:“爹孃也一起吃。”

“這孩子……”

柳氏和夏立齊看着錦繡這般,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欣慰,二人也沒有說什麼,都點了點頭,對錦繡也輕聲道:“好,錦繡也吃。”

錦繡其實在午歇前,還偷吃了幾塊點心吃,這會兒肚子並不餓,可是這香酥鵪鶉是她念念不忘好久的美食,所以即使肚子不餓,她也是啃完了大腿,又啃了小半個鵪鶉的身體,柳氏和夏立齊瞧着錦繡實在吃不下了,才幫着她把剩下的都給解決了。

錦繡拿着鵪鶉的翅膀慢慢磨着牙,心裡卻是忍不住想着,實在是這鵪鶉數量太少了,要是多一點,晚上給晏淮留一個倒是不錯。

錦繡這邊偷偷的想着,卻是忘了自己要糊晏淮一臉的事情。

不過,等到晚膳的時候,錦繡卻是驚訝的發現,柳氏竟然只讓廚房熱了四個香酥鵪鶉上來,剩下的一隻鵪鶉卻是打算放着給她晚上當宵夜吃。

柳氏也是知曉錦繡昨夜晚睡的事情,這習慣自然不好,但現在柳氏覺得她和夏立齊馬上就要離開了,就只想可勁的寵着錦繡,一副要將孩子寵壞了的架勢。

錦繡不明就裡,還笑眯眯的用自己的大油嘴親了柳氏和夏立齊的臉頰,引得夏靖銘和夏靖珏二人也酸溜溜也湊上來邀吻。

晚上,晏淮到錦繡屋裡的時候,比昨夜稍稍晚上一點,不過錦繡精神奕奕,身上穿着一身粉色寢衣,披着繡荷粉色小襖,手上拿着那一支潔白的碗蓮,盤腿而坐,瞧着彷彿是觀音坐下的玉女一般,玉雪可愛。

晏淮瞧了,心裡甜滋滋的想着,這是在等着他了。

他臉上帶着與他俊美面龐不怎麼符合頗帶着幾分傻傻的笑容,朝着牀邊走去,還未走到,突然錦繡睜開了眼睛,拿起那朵碗蓮,直直朝着晏淮的臉上砸去。

晏淮猝然不及,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接住了那朵碗蓮,但臉上也是被濺上了碗蓮上帶着的水珠子。

晏淮這剛來便被錦繡使了一個下馬威,他倒也不生氣,只是有些怏怏然的拿着那朵碗蓮,走到了錦繡面前,臉上帶着可憐兮兮的神色,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呵呵……”

錦繡冷笑,眼睛斜睨着那朵碗蓮。

晏淮不明所以。

錦繡倒是好心提醒了一句:“燕親王真是厲害,拿着我家的花來送我,若不是今日府裡喊着進賊了,我還不知道呢!”

咕咚一聲,晏淮差點沒給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他下意識便要往門外看去,不過此時大門緊閉,門外自然什麼都沒有,晏淮臉上青了又白,最後只好湊上對着錦繡輕聲道:“我錯了!”

恬不知恥,就這麼厚臉皮的給認錯了。

錦繡這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瞬間被堵了個正着。

她還以爲對方會抵死不認呢,誰知道,這位燕親王的厚顏無恥,豁的出去臉皮比她想象中的尤甚。

錦繡腦子裡飛快轉着,正想着該如何去好好懲治對方一番,卻聽得晏淮突然捂着胸口輕聲道:“我傷口好像裂了,錦繡,你快來幫我看看。”

說着,伸手便要開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

錦繡倒是很想甩過去一句騙誰呢!

可是一想到方纔自己將蓮花砸過去,晏淮接蓮花的時候,動作幅度好像又是有一點點大,她心裡便有些猶豫了。

也就是這麼一點子功夫的猶豫,晏淮已經脫了外衣躺到了錦繡的繡牀上。

“……”

錦繡無言以對,真恨不得一拳砸在晏淮的傷口上。

可最後,她還是叫來了夏芍拿着藥箱過來。

傷口自是依然猙獰,還糊着厚厚一層藥,裂沒裂開錦繡是沒瞧出來,不過方纔晏淮裝的意思錦繡是瞧出來了,她沒好氣的低頭替他快手換着藥,只想着趕緊把藥換了就把晏淮給打發走。連先時她口中剩下的那一隻香酥鵪鶉都不打算給他吃了。

誰料到,這藥換了一半,晏淮卻是突然開口說了一句:“你爹這次去上川,錦繡你要跟去嗎?”

錦繡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卻是不緊不慢開口道:“我當然是要跟爹孃一塊兒去的。”

晏淮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了有些糾結又有一些不捨的表情,輕聲道:“要是我和你說,我天天給你帶各種好吃的點心過來,你還要去嗎?”

晏淮其實心裡一點都沒底,他不想讓錦繡離開他身邊這麼久,其實他也完全可以出手不讓夏立齊去上川。只是,上一世,夏立齊的下半輩子,都是待在上川,上川的百姓,在夏立齊死後,還爲他塑了金身造了廟紀念。

去上川做官,對於夏立齊而言,絕對是一個機遇。晏淮再想讓錦繡留在京中,卻也不想去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