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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各打着算盤,謝文清這會兒也根本沒有想到,恭親王從一開始,便對他存有幾分應付,也對他動了狠心,他瞧見恭親王應允後,倒是沒有再賣關子,和盤托出了。

“王爺,皇上此次大病,只怕大限將至,還請您提早準備好一切,只待那一日到來之際,您能最快搶佔先機。”

謝文清說到這話的時候,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幾分,神色之間頗有幾分激動的又道:“屬下知曉,如今晏淮被皇上選出做了主事之人,且朝上多數人馬已被晏淮收買,王爺您已失先機,所以更應該及早做好準備,以免到時反被晏淮先發制人……”

謝文清說完這番話後,原本以爲恭親王也會跟他一般激動起來,誰料到,恭親王卻是皺起了眉頭,用一種十分蔑視的目光看着謝文清。

謝文清也愣了一下,動了動嘴脣,輕聲喚了一句:“王爺……”

而恭親王卻突然冷笑着朝着謝文清走了一步,走到了謝文清跟前,居高臨下,語氣之中難掩怒氣冷聲開口道:“謝文清,你真當本王是傻子嗎?這麼簡單的一個謊言,還敢到我面前來招搖撞騙。”

“王爺,屬下……”

“呵,你當你自己是神算子嗎,連皇上的大限都能夠算到,或者該說,皇上此次,是晏淮毒害,所以你才知曉,皇上此次逃不過死期……”

恭親王冷笑反問。

而謝文清面上露出了猶疑之色,他自然不可能說是因爲前世的記憶,若是真這般說,估計恭親王會把他當成瘋子一般處置了。

可是不這麼說,他的確是很難解釋自己爲什麼會知曉皇上的大限之期。

謝文清想了想,正想打算順勢應下,將髒水往晏淮身上潑去之時,卻聽得恭親王又冷笑道:“本王清清楚楚知曉,此次皇上病倒之時,與晏淮毫無干系,本王倒是很想聽聽,你究竟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說服本王相信你這荒謬的說法。”

謝文清啞口無言站立,其實,雖然這次皇上突發病症之時的情形,有不少的人都看到,也都察覺到了異樣,怕是中毒而非病,可是論到毒發二字的時候,稍稍有些腦子的人,都應該會懂得緘默。

而唯幾個知曉內情的,諸如太后皇后、四大親王,對於此次皇上吞服丹藥以致毒發這件家醜,自然也不會對外說起,便是前世最終皇上死在這上頭,晏淮也是將此事掩下,只以皇上是操勞過度、舊疾病發而亡作爲對外宣佈的依據。

謝文清從沒有認真去打聽過這些事情,更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皇家核心機密,自然是半點都不知曉,這會兒聽到恭親王的反口質問,他一時之間,還真有幾分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過,謝文清倒還有幾分急智,在恭親王步步緊逼的質問下,他突然擡起頭,看着恭親王開口回道:“王爺,倘若我真有騙你的意思,我自然不會說這麼一個簡單容易戳破的謊言來騙你,今日我所言,皆爲真話,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先按兵不動,先進宮好好探探,看看皇上的情況是否真的如我所言。”

謝文清此言一出,恭親王的面上卻是露出了猶豫的神色,當然並非謝文清此次巧言善變,而是……謝文清恰好說中了一件事情,恭親王自打那一回皇上立了晏淮作爲主事之人後,再也沒有去探望過皇上,同樣的,肅親王也是如此,二人所抱的想法基本相同,皆是覺得皇上既然偏心眼兒,那麼他們便不能夠再指望皇上能夠想着他們。

當然例行請安,自是不可少,可他們從來沒有進過寢宮之內,而彷彿,這段時日他們的這番做法,晏淮和晏翰二人好像從來都沒有意見。

當然這也屬於常情,可是這會兒,這點子的尋常,在恭親王想來,也變成了不尋常,會不會是晏淮有意不讓他們去見到皇上,從而好隱瞞下一些情況。

心中的疑竇一旦升起,便很難打消。

而此刻,謝文清卻又低頭慢慢開口道:“王爺您可以先去談聽清楚皇上的情況,再來決定是否相信屬下所言。”

恭親王將目光慢慢的看向了謝文清,卻又突然冷笑的說了一句:“倘若晏淮不想讓本王知曉皇上的情況,本王如何能夠探聽的道。更何況,本王如今身邊能真正信任的人,又有幾何?”

謝文清聞言,倒是不爲所動,只是笑道:“晏淮能夠收買王爺身邊的人,卻不能夠收買所有人,屬下相信,王爺身邊定然還藏有可信之人。更何況,進宮探聽皇上病情之事,派任何人去,都不合適,不如王爺您親自去,您也是皇子,也是皇上的兒子,兒子去探望父親,人之常情,晏淮如何能夠阻攔。”

恭親王在朝上遇挫後,折而又返,卻是回到了皇上的寢宮處。

晏淮身處御書房,卻將宮中之事盡掌手中,對於折而又返的恭親王行蹤,自然也清楚的緊,不過他卻並沒有馬上站起來,而是開口問了一句:“寶親王是否還呆在寢宮裡?”

“是,寶親王殿下說今日午膳,要呆在宮裡與王爺您一道兒用,所以這會兒還呆在皇上的寢宮內。”

“嗯。”

晏淮點了點頭,低下了頭,卻是又慢慢批閱起了奏摺。

稟告之人見此,也慢慢退了出去。

晏淮不急不躁,直到批閱完了手中的這一份奏摺後,方纔起身撫了撫衣角,從御書房內走出,朝着皇上的寢宮處走去。

兩地距離並不算遠,晏淮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便走到了。

而此刻寢宮的門口,正站着兩個皆身穿蟒袍的男人,二人站成了對峙的架勢,彷彿是已經大吵一架的樣子。

晏淮加快了腳步,朝着寢宮匆匆趕去,而等到他氣喘吁吁趕過來的時候,寶親王與恭親王二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晏淮這頭。

恭親王不等着晏淮站穩,便開口發難:“三弟、四弟,你們這是何意?我想要探望父皇,難道還得由你們允許不成?”

“父皇這會兒都已經歇下了,你沒事兒闖進去,這不是還要把父皇鬧醒嗎?”

不等晏淮說話,晏翰便搶先開口道,語氣並不算溫和,反而有一股反嗆着恭親王的意思。

這可把恭親王氣的緊,他的目光看向了晏淮,冷笑着開口說了一句:“我和二弟,已經多日未見父皇,我如今想要探望父皇,三弟和四弟還要攔着,莫不是父皇有什麼問題,而你們二人,在打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哥說笑了,大哥想要見到父皇,自然何時都可以,只是如今父皇身體孱弱,覺輕易醒,這會兒好不容易歇下了,大哥再進去探望父皇,難免會驚到父皇,所以我和三弟纔會阻攔。若……大哥定要去探望父皇,那我和三弟不攔着便是了,只盼望大哥動作放輕一些,莫驚倒父皇纔是。”

說罷,晏淮衝着晏翰使了一個眼神,示意晏翰讓開了路。

晏淮這會兒態度坦然了,恭親王一時之間,到還真有幾分不知道該如何做了。可如今二人已經讓開了道,他也實在是騎虎難下,只好硬着頭皮往屋裡走去。

剛剛進入寢宮內,恭親王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把他的腦袋薰得昏昏沉沉,殿內很暗,雖是大白日,卻門窗緊閉,只點了幾支光線昏暗的蠟燭。

恭親王剛剛想要發難,卻聽得晏淮用壓低了的聲音對他輕聲道:“如今父皇身體孱弱,太醫叮囑,萬萬不能讓父皇見風,見光,所以殿內纔會佈置成這般,大哥您走進去的時候,小心腳下。”

恭親王這會兒思維也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夠跟着晏淮走着,等到他走到了龍牀邊,正好看到皇后坐在了龍牀邊上正低頭繡着什麼東西,而放下了簾子的牀上,影影綽綽可見一個胸口還在上下起伏着的身影正躺在被子裡。

恭親王下意識便要伸手去掀開牀簾,卻被皇后攔住了。

皇后面色沉鬱,只是壓低了聲音冷聲開口道:“皇上覺輕,好不容易歇了一會兒了,恭親王殿下還請別驚擾到皇上。”

若這話是由晏淮或者晏翰所言,可能恭親王還會嗤之以鼻,可這話卻是皇后這個名義上的養母講出來的,恭親王便是平日裡再強硬,也不可能不給皇后面子。

可這都是到了最後一步,他心中難免又有幾分不甘心。

他的手正僵硬的放在牀簾上猶豫之際,晏淮卻突然伸出了手,將他的手從牀簾上拿過放下,打了圓場:“母后恕罪,大哥並不知曉父皇如今的情況,我們幾個兄弟這就告罪,還勞累母后在這邊照料父皇了。”

面對晏淮的求情,皇后也只是頗有幾分冷硬的點了一下頭,但很快又背過了身體,將目光落在了龍牀上,這副冷硬的態度,與往日裡的溫和慈善大相庭徑。

恭親王一時呆愣之間,就被晏淮與晏翰二人這麼拖着走出了皇上的寢宮。

等見到了外邊的青天白日,恭親王才恍然驚覺,自己方纔竟然會被晏淮與晏翰二人牽着鼻子走了。

就讓他這麼無功而返,恭親王自然是不會應允,他想了又想,最終開口對二人道:“先時我與父皇已經有多日未見了,今日我便守在宮裡,等父皇醒來見我。”

晏淮與晏翰二人聞言,倒也一點都沒有吃驚,而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笑了:“行,既然大哥對父皇有這份心意,那做弟弟的,自然不會阻攔,大哥今夜……便留在宮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