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燈光的包房內,還坐着許多男女,女人是夜總會的小姐,而男的正是錢唐一行人。
此時他左邊一個女人,右手一杯酒,正愜意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感覺,只是頭上包紮的傷口有些滑稽。
展雲龍也似乎才注意到他,目光敏銳地掃了過去,聲音低沉而帶着威嚴,“你是誰?”看這個年紀跟做派,令展雲龍無端想起了那日羅雯說過的,展鬆不適當的交際圈。
面對堂堂教育局局長,錢唐給予了充分的尊重,他起身走到門邊,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叫錢唐,是京城軍區錢江的兒子。”
錢江,錢家人。
展雲龍腦子嗡地一聲炸響,就算再清高不屑同流合污,可在這小小的四九城裡,多少勢力家族體系盤根錯節,他從政十幾年,豈會搞不清楚這些。
錢家是韓家那邊的人,並且是韓家派系中手段最爲卑鄙下流的手下。
“你對展鬆做了什麼,錢家想要幹什麼?”在這一瞬間,展雲龍已經迅速調整了心態,從對兒子的憤怒擔憂轉變成了政-治上的搏鬥。
錢唐看展雲龍如此上道,心情大好,揚手將桌邊一瓶酒丟給了展鬆,“嘿,接着。”
展鬆情緒激動,接過酒之後二話不說打開就往嘴裡灌,大口大口的酒液從嘴角溢出,順着喉管進了胃裡,那姿態儼然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
“兒子,別喝了。”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子這樣放浪形骸,劉美施心驚膽戰,顫聲勸着他。
旁邊的錢唐看展雲龍皺眉兇巴巴的樣子,登時就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展局長不要怕,酒是好東西,酒裡更有好東西。”
“什麼?”展雲龍一驚,意識到自己兒子可能被下了藥,上前一步揪住了錢唐的領口,厲聲喝問:“你給他吃了什麼?”
錢唐見他強撐着一口氣,嘴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笑容,一字一句輕飄飄告訴他,“是冰-毒,高純度的玩意,戒不掉的了。”
毒……
展雲龍渾身一僵,瞪着錢唐,眼中的憤怒幾乎要將他撕碎,可他不敢回頭看展鬆,怕自己隨時都可能崩潰。
而那邊的劉美施已經哭嚎着上前,伸手要去搶下那瓶酒,“兒子,不能再喝,這酒你不能喝了。”
再喝,你的人生就全都毀了。
可已然上癮的展鬆剛剛解了心頭那股火燒一般的癢,怎麼會允許有人來破壞,他想也沒想,伸手便是一推,“滾開。”
劉美施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
展雲龍焦急喚了一聲妻子,轉身去扶她,倆夫妻看着閃爍燈光下抱着酒瓶子喝得嚀叮大醉的兒子,既是心疼又是生氣。
終於,展雲龍還是開了口,“錢唐,你到底想怎麼樣?”這個一生爲了藝術,決心不跟世俗同流合污的男人可以因爲堅持而去死,可他卻不能忍心看着妻兒爲他受盡苦楚。
錢唐整理好被弄皺的領口,好以閒暇踩着步子晃悠過來,“這就對了嘛,展局長,清高的人不適合混政-治,就得跟現在這樣,有合作大家纔好說話。我今天就是替我父親表達一下友好的聯盟情誼,就希望展局長能給我個準話,日後大家就是一起發財的朋友了。”
儘管面前的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可臉上的老練跟奸詐卻全然跟年齡不符,這就是從小在政-治大染缸裡邊長大的孩子,表面親和,實則充滿了陰謀詭計。
展雲龍的心一路往下沉,抿着脣沒有說話,旁邊的劉美施卻是哭了,她知道展雲龍孤傲的性子,“雲龍,我求求你,救救兒子,要什麼我都可以給,我在外面如何辛苦都不怕。這一次算我求你,你就委屈一次,救救兒子,我不能失去他,我們不能毀了他呀。”
妻子的滿腹委屈跟哀求刺得展雲龍雙眼赤紅,他看着躺在地上像個酒鬼的兒子,還有身邊憔悴疲憊的妻子,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便是一盤散亂的沙子,自己固守在避風港裡,可是有一天風吹過來了,什麼都剩不下。
錢家自然代表的是韓家,而韓家想要的,是他手中的權力,還有他整個人的立場。
這場站隊,正如羅雯所說的那樣,無所依附的終將成爲最先被淘汰出局的。
展雲龍痛苦地閉上眼睛,低下自己的頭顱,放下自己的高傲,咬着牙終於選擇了屈服。
那個好字還沒開口,門外噠噠噠便踏來了腳步聲,包房裡音樂驟停,大門被來人一把關上。
錢唐猛地一轉身,突然對上一雙深幽的眼睛,嚇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倒退了幾步,“是你。”
五彩閃爍的燈光下,羅雯的臉若隱若現,臉上神情淡淡,似笑非笑地看着錢唐的模樣,令後者背脊發涼。
“穆雯公主,我上次已經用頭上的傷給你賠罪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是我錢家在辦事,難道你也想插手?”錢唐頭被砸破,錢江得知事情之後狠狠削了他一頓,給他講明瞭其中的利害關係,讓他不要靠近羅雯,這才忍氣吞聲嚥下這口氣,可今天卻是冤家路窄,又遇上了。
羅雯擡起手,身後的曾盈關掉室內彩燈,白熾燈光下屋內男男女女的醜陋嘴臉一覽無餘,她都不屑去看沙發上在進行的勾當,“錢少爺,很可惜,今天我也是來辦事的。”
辦事?錢唐扶着點歌臺的屏幕,皺起眉頭看着她,“那恐怕你是走錯地方了。”
“不。”羅雯搖搖頭,伸手指着展家三口,“我要的,就是這三個人。”
錢唐臉上一沉,也曉得羅雯今天就是來挑事,展鬆的事情他部署了幾個月,父親全權交給他負責,他不可能輕易送走嘴邊的肉,“穆雯公主,我錢家背後是什麼人,我相信你不是傻子,我勸你少管閒事爲。今天如果你要帶走他們,除非你踩着我的屍體跨過去。”
錢家少爺慣有的兇狠勁頭上來,放狠話都成了口頭禪,旁人聽了還會掂量一下錢家的勢力,可這話落到了羅雯的耳中,那就成了最爲簡單明瞭的解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