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完兆頭,也就沒什麼心思了。
於是爺三個把帶來的鍋碗瓢盆、衣裳行李等東西,連同此次進山收穫的棒槌,連揹帶扛的都帶上,慢慢往外頭走。
五點來鍾,爺仨來到了他們藏鐵道三輪和軲轆的地方,找到了三輪和車軲轆。
安裝好之後,把三輪推上鐵道,再把重物都放到三輪車上頭,這麼推着走,就輕鬆許多。
尤其往回走多數是下坡,鐵道三輪不需要用力推自己就能往前走,省心又省力。
三十多裡地,爺三個走了快三個鐘頭,將近八點的時候,總算到了林場。
這個點兒外頭早就漆黑一片了,家家戶戶都吃過晚飯準備睡覺,就算是再愛串門子的婆娘,這時候也沒有在外頭的。
林場養狗的並不多,各處一片寂靜。
爺三個動作儘量輕微不發出太大聲響,就這麼一路回到了盛家。
還不等走到大門口呢,就聽見家裡的狗子們開始哽唧了。
盛希平他們二十五號上山,這都九月二號了,一出門八九天,狗子們見不着盛希平都想他。
一聽見腳步聲,全都從窩裡跑出來,朝着大門口汪嘰。
盛連成爺三個推門進院,將三輪車放到一旁,也顧不上卸東西了,盛希平先去安撫狗子們。
要不然這大晚上的,狗子一個勁兒哽唧,引來左鄰右舍好奇就不好了。
二郎神、黑將軍、花豹、胖虎四條狗都拴在外頭,小黃和倆還沒滿月的狗崽,連同小老虎花花,都在屋裡呢。
四條狗一見到盛希平,別提多親了。
一個個都直立起身子,朝着盛希平直撲,一邊撲,嘴裡還不停哽唧着。
狗子們都這麼熱情了,盛希平怎麼好辜負它們呢?
那就只能過去,挨個兒摸摸狗頭,撓撓下巴頦兒啥的,哄它們高興唄。
於是,盛希平兩手一起,先去摸二郎神和黑將軍。
這倆大狗跟盛希平的時間久,見了盛希平可親了,恨不得抱住盛希平親一口的架勢。
那頭花豹和胖虎沒撈着主人寵愛,只能乾瞪眼,哽唧的更兇了。
盛希平正打算放開倆大的,去哄花豹和胖虎的時候,忽然,屋門開了。
接着,一道黑影從屋裡出來,朝着外頭嗷嗚一聲兒。
然後,熱熱鬧鬧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
原本還搖頭擺尾、又蹦又跳撒歡兒的狗子們,就像集體被按了關閉按鈕似的,全都愣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而那黑影,在嚇唬住了四條大狗之後,卻揚起四爪,歡快的跑向盛希平。
來到盛希平跟前兒,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盛希平褲腿兒,發出嗚嚕嗚嚕的動靜來。
不用說啊,那嚇的四條狗瞬間靜音的黑影,正是家裡那隻小老虎花花。
花花來盛家也有二十來天了,加上之前的日子,估計它已經兩個多月了。
畢竟是老虎,而且是成年體型較大的東北虎,別看才倆月的小傢伙,長得卻不小。
跟它一起吃奶的倆狗崽跟它一比,簡直不夠看。
好在是一起吃小黃奶長大的,花花雖然會欺負倆狗崽,比如偶爾給倆狗崽來兩巴掌啥的。
但它不會下死口去咬,主要還是好奇,逗着玩兒。
不過,這大型貓科動物天生的威懾力,還是很強大的。
別看只是個虎崽,血脈中一樣帶着老虎的威嚴。
所以別看花花還小,它一出來,家裡那四條狗,頓時就不吭聲兒了。
“哎呦,我們家花花這麼厲害啊,叫一聲就把四條大狗給嚇住了?”
盛希平彎腰,抱起來毛茸茸的小老虎花花,跟它眼對眼,頂了頂小老虎的腦門兒。
難怪人家都愛擼貓呢,東北金漸層撒起嬌來,誰也受不住啊。
花花被盛希平抱起來,它也不惱,爪子小心收着,朝盛希平小聲嗷嗚一下,接着,就把腦袋放在了盛希平肩膀上,一看就知道。
這虎崽跟人類相處習慣了,還知道給自己找個比較舒適的位置呢。
盛希平抱着花花,順着花花的腦袋往後擼了兩把,然後歡歡喜喜抱着小腦斧就進屋了。
後頭,見花花進屋,那四條大狗這纔敢動彈,嗖的一下各自鑽回自己的窩,不出來了。
這時候,張淑珍、盛希康、盛雲芳、盛雲菲幾個,都從屋裡出來,幫着把三輪車上的東西卸下來,一家子說說笑笑進屋。
盛希平抱着花花進屋,把它放在大花筐裡,回頭也幫着卸了東西。
一家人這纔有工夫坐下來說話。“哎呀,你們爺仨還沒吃吧?
等着啊,我收拾飯去,別急,先填飽了肚子,咱再慢慢聊。”
張淑珍給盛連成父子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起身去收拾飯了。
周青嵐懷孕五個多月,已經顯懷了,但是還不算太笨拙,身形挺靈巧的。
婆婆都幹活了,她也不能閒着,於是去廚房幫忙收拾。
飯菜擺上桌,爺三個都飢腸轆轆,也不管那些了,趕緊吃飯。
趁着爺仨吃飯的工夫,張淑珍就攆着孩子們去洗漱,等爺仨吃完飯,那幾個小的已經收拾完鑽被窩了。
張淑珍和周青嵐倆人急忙收拾下去東西,剛刷了碗,正好九點鐘,林場停止供電。
於是,張淑珍就就在廚房點了根蠟燭,把盛連成爺仨叫出來,還有周青嵐一起,幾個人坐在外屋聊天兒。
“老大,我聽你爸說,這次你們進山遇見大貨了?啥樣兒啊?”
張淑珍把東屋門關上,然後小聲問兒子。
家裡孩子多,有些事情不能讓他們聽,要不然這些皮孩子一個個嘴不嚴,出去胡亂說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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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剛纔張淑珍故意使眼色,就是不想讓盛連成他們在屋裡說啥。
這會兒那幾個都睡着了,總算可以放心說話。
“媽,這回進山,我們一共擡了五苗六品葉,四苗五品葉,一苗二甲子。
但那二甲子是個轉胎參,分量也不輕。”
第一天遇見棵二甲子,第二天在山壁上頭遇見一棵六品葉一棵五品葉。
山壁之下參多,盛希平他們把參王和三棵六品葉都擡了,五品葉裡挑了三棵看上去不錯的。
那底下還有好些五品葉四品葉呢,時間關係,沒全都擡出來。
張淑珍一聽就傻眼了,“我咋聽着就跟做夢兒似的呢?
人家進山好幾天,見着苗五品葉都是好的,要是遇見苗六品葉那都得是有大造化。
你們這就好像是去人家參地一樣,成片成片的遇見,這是真的麼?”
不怪張淑珍有這般反應。
尋常參幫進山幾天,能遇見一苗六品葉,回來賣幾百塊錢,每個人分幾十上百塊錢,那就是挺了不得的事情了。
要是能再多兩苗五品葉、四品葉,賣了錢夠家裡好吃好喝幾個月呢。
甚至有好多參幫,在山裡轉悠好幾天,一無所獲啥都沒遇上,也屬於正常。
畢竟野山參是珍稀藥材,不是大蘿蔔,隨處可見。哪能隨隨便便進山就遇見?
所以盛希平他們進山,竟然有這樣大的收穫,屬實是震驚了盛家衆人。
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們真的不敢相信。
“媽,這個也沒啥,是我們爺四個運氣好。
人家都說初把兒運道旺,這一次主要是老二老三立了功。
要不是老二見着野雞非要去抓,掉那底下去,我們也不可能發現好幾棵參。”盛希平瞅着二弟笑了笑。
盛希安被大哥這不陰不陽的誇讚,鬧得滿臉不好意思。
“哥,這事兒就別提了吧?我當時真就是腦子抽了。能遇見棒槌,那純粹是因禍得福。”
誤打誤撞碰見了人蔘,盛希安其實心裡也有點兒小得意。
但是當着父母、嫂子的面兒,他不好表現出來,只臊的滿臉通紅。
弟弟都這麼說了,盛希平也不好再揪着不放,於是笑着繼續說。
“再一個,也是託青嵐的福。去年夏天,青嵐就是在那附近遇見蛇的。
當時我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心裡頭一直惦記着呢。所以這次,我們就直奔那頭去了。
沒想到,那大蛇真的是守着寶貝,而且,山壁底下,還有一條同樣的大蛇。”
沒挖到參之前,盛希平不好說什麼,如今收穫這麼大,也就沒啥忌諱了,盛希平索性都說了出來。
“啊?這裡面還有我的事兒呢?不是吧?”
周青嵐本來坐在那兒興致勃勃聽故事,沒想到這話題竟然落到了她頭上,吃驚的問道。
“沒錯兒,去年入秋要不是拆楞、運柴火,我就進山了。
參幫裡頭,管蛇叫錢串子,遇見錢串子,很可能周圍就有棒槌。”
盛希平握住媳婦的手,朝她笑笑。
這麼一說,大家也就明白了。
這一次盛家爺四個進山,能有如此收穫,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佔了,這些參,合該就是盛家的財。
要不然,大家夥兒在前川林場這些年了,咋就沒人知道,三支線裡頭還藏着那麼片林子呢?
“老大,這事兒你是怎麼打算的?我聽你爸說,參王你不打算賣?你是想留着唄?”
這麼多參,肯定要妥善處置,否則一個弄不好被人知道了,可能還會引來麻煩。
“媽,我是這麼想的,那參王和其他幾苗六品葉,都不賣留着。
這東西往後越來越少,肯定會越來越值錢。
再一個,老山參那可是回陽救逆的奇藥,平常時候,咱想淘登都淘登不到。
留下來些,不說是有備無患,可真要是有用的時候,咱不至於抓瞎啊。”
要是依着盛希平,所有的參他都不賣,全都留着。
可這畢竟是四個人進山所得,盛希平不能獨自做主,家裡也要過日子。
不如就把小的那些賣掉換錢,家裡日子也能寬鬆些,大的全都留起來,以後肯定大有用處。
盛希平所言在理,再說了,那麼多參呢,光是五品葉和二甲子賣了,估計也能換不少錢。
所以盛連成和張淑珍都沒啥意見,“行,那就照着你說的辦吧。
這些參,你看着處理,都聽你的。”
時候不早了,盛希平他們在山上這七八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都特別乏。
所以張淑珍便催着丈夫兒子,都趕緊洗漱收拾睡覺去。
裝山參的背囊,放到了盛希平和周青嵐那屋,盛希平去洗了腳收拾一下,回屋休息。
這幾天在山裡住,獸皮褥子再隔涼也不行,跟火炕比不了。
晚間還得提防野獸,根本不敢睡實,又起早貪黑的擡參。
饒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七八天下來,也覺得渾身痠疼難受,說不出的睏乏。
鑽進熱乎乎的被窩裡,摟着香香軟軟的媳婦,盛希平心滿意足的感嘆了一聲兒。
跟周青嵐聊了幾句,便鼾聲響起,就這麼睡着了。
周青嵐懷孕五個來月,本身就容易睏乏。
她白天得教書批改作業,傍晚回來幫着張淑珍做飯收拾家,還得輔導盛雲芳盛雲菲的功課,也是夠她累的。
丈夫離家好幾天終於回來,聽着熟悉的鼾聲,周青嵐又往盛希平懷裡靠了靠,伸手摟住盛希平的腰,不多時也進入了夢鄉。
一夜好夢,第二天清早,衆人被公雞叫聲喚醒。
吃過早飯,上學的上班的各自忙活,盛希平也得去後大地農業點兒看看。
這個時節莊稼最後上籽粒的時候,也是野豬、黑瞎子、獾子最愛進地裡禍害莊稼的時候。
他請假這些天,既然回來了,必須過去看看。
知青隊的人瞧見盛希平,都挺高興,呼啦圍過來一大羣人。
“哎呀,希平,你這幾天幹啥去了?我們還想找你放山呢。
你不知道,咱林場老肖領着幾個人去放山,遇見大貨了。
還有,大鹼場那頭有幾個人,上山也碰見了六品葉。
今年不知道咋了,不少人上山都遇見大貨,哎呀,簡直饞死人了。”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
盛希平一聽這話,也有些吃驚,這麼多人進山都遇見大貨了?山參啥年月這麼厚了?
難道這就是老人口裡說的,合該着哪年山參出世唄?這玩意兒還真是挺邪門兒啊。
“嗯,臨時有點兒事,出了趟遠門,纔回來。”
盛希平不好說他也進山去了,只能隨便找藉口搪塞過去。
“這麼多人上山都挖着棒槌了?哎呦,那今年這是大豐收呢。
眼下不太趕趟兒了,明年,明年這時候,咱一起進山碰碰運氣。”
人家那麼熱情邀約,盛希平總不好拒絕,於是一杆子支到了明年去。
“最近地裡咋樣?進沒進來啥動物禍害啊?”
盛希平不想在放山的話題上浪費時間,於是轉移話題,問起了後大地的莊稼。
“哎呀,別提了。這兩天晚上,黑瞎子進苞米地了,禍害了不少苞米。”
說起後大地的莊稼,衆人都忍不住嘆氣,今年倒是沒野豬,可這黑瞎子禍害人,更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