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兩天，孫白燕都沒有被找到。
兩天前，十個人高馬大的婦人衝進林家，一進來就目標明確，直接衝向關着孫白燕的雜房，不牢固的木門被她們好幾人一起踹飛，她們抓起裡邊的孫白燕就走。
林金妮和幾個婦人根本攔不住她們，而跟林家關係好的男人們，恰好都和王如玉去寧鄉了。
十個婦人也沒動手，誰攔推誰就是，直接抓着孫白燕上板車，穿過田野後，坐包車離開。
林金妮一口咬定這些婦人都是從江海村來的，就算不是江海村，也絕對是環海鄉的人。
消息傳到還在拘留的王如玉耳朵裡，她氣得又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叫嚷着沒天理，她要殺人。
第三天黃昏，經過兩個村子的調解談和，參與互毆的人都被放出，先動手和糾集人手的王如玉被罰款50元。
還沒出警局，王如玉又轉頭報警，大哭大叫，要警察必須找到她的兒媳婦。
來接她的林金妮等人被帶動情緒，氣得也大喊，林金妮看到辦完手續離開的江海村人，勃然大怒，快步衝上來，指着夏志紅破口痛罵。
夏志紅徹底沒了好脾氣，傷兒子的兇手沒找到，兩個外甥女又先後因爲林家而受罪，他居高臨下，一根手指戳着林金妮，把她罵得連連後退。
比嗓子，他成天在船上怒吼，可沒輸過誰。
警察怕他真的動手，好幾人過來攔。
便在這時，孫白露的聲音在外響起：“舅舅。”
夏志紅忙擡頭看去：“露露！你怎麼下牀了，不是說你住院了嗎？”
孫白露細聲細語：“沒多大傷，醫院病牀緊張，我不想再佔位置。”
林金妮看到她，氣不打一處來：“孫白露！”
孫白露看了她一眼，走去夏志紅跟前：“舅舅，我們走吧，別跟她吵。”
“就是啊，”一個警察見狀道，“你的外甥女這麼乖，你不想再蹲裡面吧？”
夏志紅心頭的怒火因爲看到孫白露，消散了大半，他長長出了口氣，衝那名警察道：“就是我外甥女太乖了，她被人欺負了，我這個舅舅纔要出頭！”
“啊呸！”林金妮叫道，“她乖個屁！孫白露，你就裝吧！”
夏志紅眉頭怒皺，一下又回過頭去，孫白露攔着他：“舅舅，走吧，舅媽擔心壞了。”
林金妮在他們後面怒笑：“孫白露，看你那張狗臉，被我媽打成了什麼樣！”
孫白露依然沒理她，一幫人離開了拘留所。
出來沒走多久，到一個路口後，孫白露對夏志紅道：“舅舅，我去下供銷社。”
“現在去？”
“嗯，我忽然想到要買點東西，我晚點回來。”
夏志紅從來不對晚輩的瑣事多嘴，直接道：“那行，錢夠嗎？不夠我這有。”
“夠的！”孫白露笑道。
她來這邊，是掐着時間點來的，因爲知道寧鄉的拘留所一般都在這個時候放人。
和夏志紅他們分開後，孫白露並沒有去供銷社，她走了足足半個小時，走到了一家旅館。
85年的很多小旅館，寫個名字就能入住，孫白露上樓後，叩響一間房門，沒多久，房門被一個婦人打開。婦人面容警惕，一臉兇狠，見是孫白露，婦人頓時翻書一般，臉上變得熱情，忙讓她進來。
孫白燕面色頹然地坐在沙發上，臉上塗着藥膏，脖子貼着兩張傷痛貼。
她因動靜擡頭，一看到進來的孫白露同樣一臉的傷，本來心頭有怒氣的孫白燕一下子驚得起來：“你的臉怎麼了？”
孫白露拿出20元錢遞給婦人：“辛苦了，劉姐。”
“哎喲，這麼多錢！”婦人接去，笑道，“我還沒一口氣接過這麼多錢呢！”
“下次我還找你們。”孫白露笑道。
“好好好！那，我現在是走，還是？”
“回去吧，”孫白露道，又拿出一塊錢，“對了，請你女兒們吃幾個小蛋糕。”
“哎呀！太客氣了！”婦人又接去，“謝謝露露，謝謝露露！”
婦人開開心心地走了，孫白燕看回孫白露：“你這臉，誰打的？”
孫白露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她在另外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擡眸看着孫白燕：“你啊。”
“我？我什麼時候打你了？”
“你嫁給了林恩光，所以王如玉把手伸到了你家人身上，我這個妹妹就成了附庸品，贈送品，她打你打順手了，你的妹妹她爲什麼不敢打？”
孫白燕驚道：“王如玉打的？”
“不是，”孫白露搖頭，“就是你，你打的。”
“露露！”
“你自己捱打還不夠，你把你妹妹也賠上，讓人打。”
孫白燕將頭偏向一旁，胸口起伏着。
“你不知道吧，在很多新聞和故事裡，經常出現配偶殺妻或殺夫，連帶着他們全家都不放過。”
“又不是我要嫁給林恩光的！”孫白燕忽然叫道，“我不想嫁給他的！”
“好啊，那林恩光現在死了，我那晚讓你走，你爲什麼不走？”
“他剛死，我怎麼跟你走！他都沒下葬呢！我一走，我們一家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樑骨罵嗎！你和麗麗還有白琴，以後也跟着擡不起頭做人！”
孫白露也怒：“你管我們死活！你自己都要死了！你看你現在的臉，王如玉把你打成了什麼樣？我需要你爲我這樣做嗎？萬一王如玉上頭衝動，真的把你殺了，你覺得我們擡起頭做人重要，還是你這個姐姐的生命更重要？！”
孫白燕一抽泣，眼淚忽然掉了下來，她坐了回去，擡手抹淚。
孫白露繼續道：“你別天真了，你真的以爲林恩光下葬了以後，你還能走得掉嗎？王如玉現在能把你關起來，林恩光下葬後，她照樣能關你！你不給她二兒子生個大胖兒子，你這輩子別想出來！你覺得我們幾個妹妹希望看到你過這樣的日子嗎？”
孫白燕沒說話，一直哭，肩膀抖個不停。
孫白露也不說話了，沉默看向另外一邊。
孫白燕哭了好久，目光看回孫白露臉上：“王如玉，怎麼打你的？”
“沒什麼可說的，”孫白露冷冷道，目光也看回她，“你收拾下，等下跟我去躺派出所。”
“去派出所？”
“你現在是失蹤人口，我們需要去露下臉，寧鄉警察也不多，不好再浪費警力了。”
“可是去了派出所，他們問起來……我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