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臺上的燈芯發出“噗噗”的聲響,跳動見,倒映在玻璃屏風上的人影,隨着搖曳的燭光,驟然變化,無端無忌。忽的,胤禛低沉的嗓音響起道:“快是二更天了,還杵着作甚,進來吧。”慧珠斂迴心神,呼了口氣,緩步向寢室走去。
進了裡面,慧珠也不開腔,只是規矩的向單手支着頭,仰躺在牀榻上的胤禛,福了個身,便及至木衣架處,寬下外衣。胤禛神色漠然的垂下眼,招手吩咐道:“頭髮還半乾半溼的,你拿了面巾銅爐,給我吧頭髮烘乾。”說着,指向一旁小几上放着的髮梳密子一類物具。(小黑裙的吐槽:話說這個作者用的詞真夠奇怪的,一會兒物事一會兒物具的,超級不好聯想~~~再說,什麼是密子啊?~~~~~)
慧珠幹瞪胤禛半晌,忽又轉念一想,這事她也是做慣了的 ,十來年都下來了,何必在這茬上跟胤禛置氣,到時吃虧的還不是她,若是稍稍伏低做小,換的一時安靜,何樂而不爲呢?慧珠這樣想着,又暗自撇了撇嘴,倒是應話爬坐上了牀榻,拿起棉巾,包裹住胤禛微溼的頭髮,置在銅爐上面,散撣髮絲。
漸漸地,胤禛好似不再閉目假寐,平穩的呼吸聲從鼻息間隱隱傳來。慧珠取下乳白色的棉巾,擱下銅爐,用髮梳細細的密起胤禛的頭髮,不想髮絲上打起了結,稍一用力,長長的髮絲“蹭”的一下斷裂開來,隨即胤禛蹙眉輕“嗯”了聲,動了下身子,便不再有動作。
慧珠手舉着髮梳,疑惑的垂目下視,玻璃罩燈下透出昏黃的光暈,使得胤禛整個臉的輪廓也顯得柔和起來,只是一雙濃眉始終是輕緩的蹙着,致使眉宇間有了三條不淺的細紋。
此時,慧珠神情有些恍惚,她好似從沒這般細細的觀察過胤禛,記憶中的他,笑得極少,更常的是深鎖濃眉,緊抿薄脣,還有就是生氣時的他,總是目光冷冷,直看得人心裡發毛。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來年,胤禛再也不是那位未至而立之年的四皇子貝勒爺了,已是三十七八的人了,早已進了中年了,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想到這,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今晚的一幕幕情景,胤禛來時滿臉的疲憊,就算身着親王朝服,可也顯得風塵僕僕;好似這些年來,他從來都是忙的,私下時,面上常有一絲倦怠的神情。不過,這些細枝末節似乎被她刻意的忽視掉般,從不去注意,想着想着,慧珠不禁伸手撫上胤禛額頭,心下只想撫平他額間的憂愁疲憊。
眨眼間,胤禛神經登時一凜,睜開雙目,只見暈黃的微光下,映着女子溫柔的眉目。那雙漆黑的眼眸,猶如秋水般盈盈閃爍,明亮澄清,耀的周圍一切彷彿都黯淡下去。轉瞬間,額上溫膩的觸感消失不見,便見慧珠撤回手去,胤禛心下不喜,極快的抓住那隻粉白滑嫩的柔夷,啞聲道:“你繼續幫我揉揉,今天確實有些疲乏。”
許是此時此景的溫馨片刻,慧珠並沒有任何不悅,心裡竟出現懷孕以來少有的平靜,也就低低的應了話,放下右手上的髮梳,雙手一切撫按上胤禛的額頭,或輕或重的按捏着。一時間,二人皆未說話,陷入短暫的沉默,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良久,就在慧珠以爲時間會一直沉浸在這一刻時,胤禛側身擡頭,目光幽深,神色平靜道:“以後有什麼事,對我說就好,不許隱瞞,這一點,你必須做到。”一語畢,面朝腹肚,聲音悶悶的道:“其實我挺喜歡女兒的,生個女兒好好地疼她,我也可以放心的寵她,不過,還是生個男孩吧,府裡還差一位阿哥,我也還差一個兒子。”
慧珠心裡猛地一震,有些摸不清狀況,他們晚間明明還鬧了幾句,怎的現在變得這般溫情,連着胤禛的語氣也帶上了淡淡的暖意。
不待慧珠多想,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已經仰面躺下,愣神間,便見胤禛拉下窗帷,於一旁躺着,並伸手攬過她的身子,微打開她的裦衣,在她頸脖處細咬了幾下道:“你有弘曆誰也佔不去你的位置,你只要規規矩矩當好我的側福晉就是......若不是前年在圓明園那知道你的心意,這次我哪會由着你使性子...那西洋詩詞雖略顯直白,哼,倒也不錯...你還有肚子這個,憑這,...還是那話,身旁有你的...”說着話,手已經從褻衣下襬伸了進去,用着有些粗糙的手掌,在慧珠腹肚上輕輕摩挲。
圓明園,那首西洋詩詞,她的心意,慧珠一下子理清了頭緒,不禁有些傻眼,原來如此,想是胤禛吧那首詩當初她寫給他的了。天啊,慧珠愣神了,想了想,欲開口解釋過來時,就感到肚子上一陣麻舒,反應過來胤禛此舉的意圖,忙出聲制止道:“爺,您別,妾有身子了。”一語未完,已是止了聲,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只見,胤禛呼吸又是平穩,表情尤爲放鬆,明眼一看,便知已經入睡了,只是手掌還無意識的在她肚子上摩挲。見狀,慧珠突然不願解釋清楚那首詩上的誤會,罷了,順其自然吧,或許這樣對她和弘曆卻是好事,由他這樣想吧...
二日清晨,天還未亮,胤禛一如既往的起身,簡單用過早飯,便離開上朝去。至天矇矇亮的時候,慧珠才睡醒,批了件外裳,起身下牀,隔着屋子,就聽見外面好似起了雨聲,遂撩起窗帷一看,外面果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連串的雨滴從天而降,滴落在青石地上,瞬時,雨滴四濺,迷亂了雙眼,慧珠就這樣靠在窗戶旁,暗自出起神來。
一時,素心打了洗臉水進來,見慧珠只批了一件棉衣,就立在窗旁,忙放下臉盆,下了窗帷,叨唸道:“正月都沒出,還冷得很,現在又下了早雨,天氣涼了不少,您怎麼就站到窗戶那去了。”慧珠隨着素心回了屋裡,問道:“什麼時辰下的雨?”素心道:“五更天的時候,才忽然下起的。”
慧珠“哦”了一聲,清冷道:“爺走時該是下着雨吧。”素心笑眯眼道:“昨晚可是把奴婢嚇壞了,幸虧沒事的,今早,爺走時,還是毛毛雨,剛出了院子一會,雨就大了,爺讓祿公公回來拿傘,還特意說了下雨,主子有身子,不用去請安了。”說着手腳極快的伺候慧珠穿了衣裳。
聞言,慧珠極淡的道:“帶了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