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黃土,一個墓碑,鳳英最後歸屬。
藺芊墨坐在墓前,撫過鳳英的名字,指尖徒留一片冰冷,再無曾經的溫暖。
才離開,已開始想念,卻再也無法得見。
生與死,世間最遠的距離!
“朝陽,落日,海風,鳥鳴,這裡的景色,你喜歡嗎?”
“一輩子只念着一個人,一生隨着她人的眼睛看世界。這一輩子你擁有的太少,缺失的太多。”
“也許,我不應該把你禁錮在這裡。應該放你離開,讓你隨風,隨海去看看這個世界。”
“只是,我終究捨不得。我不想你離開我的視線。那樣,想你時,我會不知道該去哪裡去看你。鳳英,你也同意我這麼做對不對?”
藺芊墨說着,輕輕一笑,“你一定會同意的,你就喜歡說,夫人說的對,夫人做的好…。”
“在你的眼裡,我什麼都是好的。在我眼裡也是一樣,我家風英什麼都很好,除了,離開我太早…。”
“付出了所有,留下了全部的好,卻不給我回報的機會。鳳英,凡事講究禮尚往來,你這樣什麼都自己做主可不好。”
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珠,看着手上的水色,滿目蒼然,“我一直認爲,淚水改變不了什麼。可現在,對你,除了它,我已不剩下什麼…。”
不遠處的孫姨娘,看着藺芊墨孤單的身影,聽着她對鳳英唸叨的那些話,不知不覺,淚流滿面…。鳳英若是沒有離開該有多好。
京城*九皇府
“墨兒可回來了?”
“回主子,已經回來了,傍晚到的國公府。”
“她看起來可還好?”
“精神還不錯,就是清瘦了不少!”
藺芊墨聽了,沉默。片刻,起身,往外走去。
“主子,你明日大婚!”隱晦的暗示,這個時候實在不宜去見藺芊墨。
赫連逸聽了,轉頭,淡淡道,“那比她重要嗎?”
影一聞言,心口一窒。
赫連逸轉身離開。
影一嘆氣,卻一點兒不意外。
經歷過往許多。主子剛硬的心,藺芊墨成爲那唯一的柔軟,不允許他人輕易觸及,同樣,也無法取代。
鳳家
“祖母!”
“回來了!”鳳老夫人伸手拉過藺芊墨,上下打量一番,看她明顯消瘦了一圈的小臉,眼底溢出一絲疼惜,“瘦了!”
“想祖母想的!”
鳳老夫人聽了,伸手撫了撫藺芊墨的小臉,“傷心了?”
藺芊墨點頭,垂眸,“心裡很難受!”
“鳳英是個善良的孩子,一定會託生到一個好人家的。”
“嗯!”
“你也不要太不捨,不然,鳳英不能安心離開的!”
藺芊墨聽了,擡眸,“真的嗎?”
“思念太深,對她是牽絆,會讓她留戀。所以,把她放在心裡,不要想着再見,只要祝福就夠了!”
“好!”
“來…”鳳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藺芊墨頓了頓,在鳳老夫人軟榻上躺下,放鬆身體,頭枕在她的膝蓋上,“祖母有話想跟我說嗎?”
鳳老夫人搖頭,手輕撫藺芊墨的長髮,“祖母想聽你說話!有沒有什麼想對祖母說的?”
“祖母的手很溫暖,身體也很溫暖,有家的味道。傷心了,難過了,這樣挨着祖母,感覺心裡踏實多了。前陣子,我每天都在擔心,擔心閉上眼睛,鳳英就沒了。可現在…我不用擔心了,我只要默默想她就夠了。”
“傻孩子!”
“鳳英更傻!因爲一塊桂花糕,唸了一輩子,最後連命都舍了。因爲有她,我感覺,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幸福。”
鳳老夫人聽着,心裡無聲嘆了口氣,心情複雜,藺芊墨是個特別重情的人,同時也是個記仇的人。這樣的孩子,惹人心疼,也讓人畏懼。她是一個極端的人!她講道理,辯黑白,卻不講情面。
“祖母,今天我可以跟你睡嗎?”
“好!”
“祖母,你能跟我說說佛法嗎?”
“想聽?”
“嗯!不是說佛法普度衆生嘛,我想聽聽!”
“好…。”
鳳璟,赫連逸站在門外,聽着裡面隱隱傳來的對話聲。兩人面色平靜,心裡卻是各有起伏。
良久,齊嬤嬤從屋內走出來,眼眶有些微紅,對兩人福了福身,起身看着鳳璟,輕聲道,“郡王爺,郡王妃睡着了,老夫人說讓你也回去休息!”
鳳璟聽了看向赫連逸,淡淡道,“要坐坐嗎?”
“嗯!”
兩人離開。
齊嬤嬤看着兩人的背影,無聲的嘆了口氣,每次看到郡王爺和九皇爺走在一起,她都緊張的不行,總有一種兩人隨時都打起來的感覺。太讓人提心吊膽了…
月光下,小亭中,一盤棋,兩杯茶!
鳳璟,赫連逸相對而坐,全部守衛退散。
赫連逸轉着手中的黑子,“心情如何?”
“不舒服!”
“她傷心了,我安慰不了她。本來我心裡很不舒服。可現在…看到她不稀罕你的安慰。我感覺好多了!”
“你這樣自我安慰的話,不用說給我聽。聽了我也不會同情你。”
“其實,我時常會想,我到底輸給你哪裡了呢?”
“人品!”
“你說我人品不如你?”
“顯而易見!”
“大言不慚。”
“事實如此。你總是窺探別人的媳婦兒,而我從來不會。”
“這倒是。”
“改了吧,挺讓人膈應的。”
“最好膈應死你,那樣我就能如願了。”
“你這輩子無望了。”
“鳳璟,你說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說不清!”
“確實說不清,明明兩看相討厭,卻又時常在一塊兒。”
“不要說得那麼親近。相互在一塊捅刀子,在傷口上撒鹽罷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每次看到你失意,我心裡總是特別舒服。”
“我也同樣感覺。”
“你病了,找御醫去看看吧!”
“你也一樣。”
鳳璟聽了沒說話。或許真該找御醫看看,這種時候跟赫連逸坐在這裡說這些廢話,挺讓人費解的。大概是看到墨兒心情不好,他也想虐待一下自己吧!
“鳳璟,你對三妻四妾有什麼看法?”
“沒看法!”
“是嗎?那你說,我拿着遺旨,讓墨兒納了我怎麼樣…”
赫連逸話出,鳳璟手裡茶杯瞬時丟了出去。
赫連逸輕易接住,不溫不火道,“我跟你同爲正房!不過,我真容不下你…”
鳳璟沒說話,直接出手…
一言過火,結果不意外…
赫連逸被扔了出去。
鳳璟對着門口撒鹽。
門裡門外,兩個男人越發兩看相討厭。
鳳和嘆氣,主子都會撒鹽了。
影一嘆息,主子這是何必!
“真是喝茶也醉人,本王都開始胡言亂語了。”赫連逸從地上站起來,拂去身上的鹽巴,淡淡道,“走吧!不然,明天的大婚恐怕要取消了!”
赫連逸說完,勾脣,悵然,大婚,心裡卻越發空落了。
“鳳和!”
“主子!”
“明天赫連逸大婚,你多派些人過去,不許出任何岔子,一定要看着他把人給娶進門。”
“屬下明白!”看來主子被九爺那句,願爲妾給刺激了。
鳳璟按了按眉心,“赫連逸那個瘋子!”
而他的那句瘋話,確真實虐到了鳳璟。他現在的心情跟藺芊墨一樣,均是十分不好。
不過,藺芊墨是心裡難受,而鳳璟是純粹的暴躁。只覺得剛纔不應該只是把人扔出去,而是應該暴打一頓。若不是擔心赫連逸那廝,趁勢裝病延後大婚的話,他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還同爲正房…。鳳璟抿嘴。身上外露的肌膚,已清晰可見的速度,瞬時佈滿紅點。對赫連逸開始過敏。
翌日
藺芊墨陪着老夫人吃過早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屬下的院子,熟悉的物件,熟悉的一切,卻因爲少了一個人,感覺空蕩了許多。
一年的多時間,朝夕相處,她已習慣了鳳英的存在!
“夫人!”
“鳳和,你沒跟鳳璟出去嗎?”
“主子說,讓屬下先在夫人身邊待一些日子。”
藺芊墨聽了點頭。
鳳英是不可輕易取代的,這個時候重新派一個鳳衛給藺芊墨,還不如先讓鳳和待在她身邊。
“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是!”
“人呢?”
“在別莊!”
“帶我過去看看!”
“是!”
別莊
藺芊墨隨着鳳和剛到地方,鳳璟隨着也到了。走到藺芊墨身邊,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走吧!”
“嗯!”
走進地牢中,幾個男男女女的身影映入眼簾。看到藺芊墨,幾個人反應各異。
鳳和上前,對着一個面色青白,枯瘦如柴卻滿臉不以爲然的男人,看着藺芊墨道,“安晟,昭和二皇子!事件主謀,意圖謀殺郡王妃,挑起鳳家內亂,挑起鳳家與皇家爭鬥。”
暗中黑手竟然是他!
“程曦,程文之子!韓暮鶯曾經的夫婿。現在,是爲安晟走狗!”
程家落敗,程家子孫爲了富貴,放手一搏,選擇不折手段了!
“韓暮煙,韓家之女,程曦之妾,現在,同樣爲安晟走狗!”
藺芊墨聽言,眼睛微眯,看着韓暮煙那兇狠的眼眸,想起了不少的過往。
“安晟因身中異毒,認定是主子或九爺所爲。爲此,潛伏回大瀚,潛藏與落魄的程家。”
“安晟,程曦,韓暮煙,因爲過去種種原因,對主子和九皇爺均心存仇怨。三人輕易達成共識。安晟出錢,程曦,韓暮煙出力,暗中以利引誘,以毒牽制文家,袁家丫頭,從她們口中打探鳳家消息。受不住錢的誘惑,加上畏死的恐懼。二小姐對夫人的不喜,對大小姐的不滿,很快被探到。”
“他們以此爲引子,生出一計,現老夫人壽宴上那一幕。紅秀刺殺夫人,牽扯到大小姐身上,再借由紅秀親近之人的口引到二小姐身上。說紅秀是受二小姐脅迫才蓄意爲之。”
藺芊墨聽了,眉頭微皺,“紅秀沒說什麼?”
“紅秀當即身亡!”
“當即身亡,原因?”
“從她的脈搏探到她有中毒跡象,毒性異常,遇桃香既發狂。”
“我身上有桃香?”
“夫人身上本來沒有,不過,就在錢嬤嬤念懿旨的時候,夫人被人偷偷撒了桃花粉在身上。”
“是誰?”
“太子妃身邊的丫頭!”
試圖挑起鳳家與皇家的矛盾,也順勢挑起皇子之間的暗鬥,皇子妃身邊的丫頭做出這等事兒,太子妃的過失抹不去,同樣的太子也會被人非議。引發各種聯想,有野心的皇子,絕不會放過抹黑太子的機會。
“這麼說,紅秀手裡的匕首也是她給的?”
“是!在撒過桃花粉之後,順勢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塞到紅秀的手裡。”
“那丫頭呢?”
“被九爺帶走了!”鳳和說完,順帶說了一句,“太子妃已被休,太子被斥…。”鳳和的話,在看到鳳璟投過來的視線後,默默頓住了。垂首,知錯,是他笨了,不應該把九爺做的好事兒對夫人宣揚出來。
藺芊墨這會兒倒是沒想那個,只是想,如此一來,赫連昌怕是也會老實一陣子了。
“夫人,這些人該怎麼處置?”
藺芊墨聽了,沒回答,轉頭看向鳳璟,淺淺一笑道,“昨天晚上,我聽祖母講佛法,其中一句話我最喜歡。”
“那一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我早晚都會成佛,那麼,在此之前,我很願意多揮幾次刀。多除惡,爲我積福…。”說着,微微一頓,伸手扣住安晟的咽喉,“送你歸西,讓鳳英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