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車鑰匙遞給了小梅,坐在病牀邊上看着躺着的蘇冉,內心無限感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時間這種東西還真是殘忍,她蒼白的臉色告訴我一個道理,沒有人喜歡痛苦,只是我們都習慣了殘忍。
也不知道小梅去哪裡買粥去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回來。
“謝謝你。”
蘇冉聲音有些柔弱,也不知道恍若隔世的溫柔是她的真實還是僞裝。
“是小梅給我打的電話,要謝的話你還是謝謝她吧。”
說完之後病房便陷入了沉默,兩個人誰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現在還疼嗎?”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再這麼說我們之間還有那麼一層超越友誼的關係。所以只能由我率先打破沉默。
“麻藥勁還沒完全過去,即便是疼也感覺不到。”
她悽苦一笑,一撮黑色的頭髮貼在她蒼白的臉上,恍然間又回到了單純無比的大學校園,而她依舊是那個高冷到遺世獨立的校花。
“也對,那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小梅去給你買稀飯了。”
站起身來幫她蓋了一下被子,這個時候她蒼白的臉上纔有了那麼一絲絲的紅暈。
“你不是應該非常恨我嗎?如果我死了豈不是非常解恨?”
“我不恨你,而且我也沒有什麼資格恨你。”
“可是在金陵我想殺你。”
“我知道真正要殺我的不是你,那兩個殺手什麼水平不怎麼樣。女人狠起來可絕對比男人狠多了。”
她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聽到我的話釋然了。
“冉姐,來喝點稀飯吧。”
小梅如果再不來我們兩個肯定會尷尬死。
“人間文字三萬個,唯有情字最傷人。”
在小梅的攙扶下蘇冉坐了起來,輕聲呢喃了一句。
“女子深情時,感人最深。女子無情時,負人最狠。”
說完起身離開了病房,外面的雨好似商量好了一般,瞬間從九天之外傾瀉而下,我沒有回車裡而是盡情接受這大自然的饋贈。
“不做喪家之犬改成落湯雞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了過來,轉身。一襲白色長裙,頭頂是一把油紙傘,路燈與地上的積水彷彿敲開了她美麗雙眸最深處的世界。
“是從西藏回來的嗎?”
“我沒去西藏。”
她的聲音還是很冷漠悠遠,唯一的就是比之前多了一絲疲憊。
“我已經把整個華夏走完了,累了,以後估計就不遠行了。”
這時傘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但她還是走到我旁邊,將油紙傘向我稍微傾斜了一點。
“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一下,明明可以安穩度日,偏偏將自己弄的顛沛流離,用我爺爺的話來說就是吃飽了撐的。”
她噗呲笑出了聲,臉上的寒霜悄悄化成滋養大地的春水,熠熠生輝讓人心曠神怡。
“就在青山常住吧,我準備買房子了,直接送你好了。”
“真是出息了,想當初請我吃頓飯都肉疼半天。”
她繼續笑着。
“那時候確實窮,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我做的不順手。尊嚴對於當初的我一文不值,現在有點錢了,但好像把最重要的東西丟了。”
我跑到車裡拿出一盒煙,藉着她的雨傘點上。
“那你丟了什麼呢?”
“丟了自己的理想。”
慕容千雪聽到之後噗呲又笑了,好像是聽到非常好笑的笑話。
“那你說說自己的理想是什麼啊?”
“我希望世界和平。”
我調侃了一句道。
“很不錯的理想。你即便是不丟這個理想也肯定實現不了。這個世界充滿了利益,有利益就有紛爭,有紛爭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和平了。”
慕容千雪竟然一本正經的跟我談了起來,我也無所謂。只要這麼靜靜的站着,哪怕不說話我都會覺得人生相當美好。
“之前租的房子還沒退吧?在你沒有買房子之前我還是先住在那裡好了。”
雨逐漸的小了下來,夏天的雨就是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就像周遊全國的慕容千雪一樣。
“好啊。房子很快就能買好。”
“那就買二手的吧,最起碼不用再浪費時間裝修了。”
“聽你的。”
這麼交流好像我們兩個在規劃着往後的日子,感覺很好。
“你不回家換衣服嗎?”
慕容千雪這次來沒有拿任何的行李,只有一襲白裙和一把雨傘。
“我住的地方被人給佔了。”
“那你今天晚上就住在這裡吧,反正天氣熱,衣服明天一早肯定就幹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這孤男寡女共住一室在她看來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
“好啊,那我先去洗澡了。”
生怕她會出爾反爾,快速的跑到洗手間,衝了一個涼水澡,然後又把淋溼的衣服涮了一下。
“你自己一個人住怎麼會準備兩條浴巾啊?”
如果沒有浴巾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從衛生間出去。
“以防萬一,對了,你的房間裡面有一套睡衣,你還是趕緊把睡衣換上吧。”
打開房間的衣服櫥子裡面僅有的一身睡衣平躺在那裡。
“我怎麼感覺早就圖謀不軌啊?”
她只是擡頭白了我一眼,拿出一本書又開始看書。
“我跟嶽千山的合作黃了,而且現在上面正在全力的打壓他。”
這幾天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能讓她一直看書啊。
“送你的手錶沒戴?”
她看了我放在茶几上的手錶說道,當然這個手錶是之前夏晴送我的。
“我已經有手錶了,總不能一隻胳膊上戴一塊吧,那也太炫富了。”
她也僅僅是皺了一下眉頭而已,既然是她送的禮物肯定有特殊的意義,只是到現在爲止我還沒有想明白罷了。
“嶽千山的事情只不過是上面做做樣子罷了,也算是上面對王叔的一種提醒。”
“做做樣子都能這麼大力度,估計現在的王天林對你應該沒有那麼親近了吧?”
“如果不是做做樣子,你認爲嶽千山還能活着?王叔估計還會給我幾分面子,我不屬於慕容家,可是能量未必就比我爺爺小多少。”
慕容千雪在說這話的時候異常自信,溫柔的眼睛裡面竟然透露着寒光。
“你爺爺纔剛過世,你沒有去參加追悼會嗎?”
慕容千雪並不像那麼絕情之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在慕容家危難之際回京城了。
“爺爺生前跟我說過,不要在一個死人身上浪費時間,做人要往前看。”
“慕容家會一蹶不振嗎?”
“當然不會,而且現在的慕容家纔是最鼎盛的。”
她的話就讓我很不理解了,因爲整個華夏都知道慕容家已經從京城的一線家族退出了。
“該不會也是上面做做樣子吧?”
如果這樣的話可就太扯了,這一盤棋下的也太大了吧。
“也不全是,同樣有藉着這件事情敲打慕容家的意思。裡面的佈局現在不能跟你細說,因爲我也沒完全看明白,尤其是爺爺的突然暴斃。”
這上層的陰謀詭計還真是多啊,就連一個人的生死都有這麼多疑點。
“像爺爺這種人物,就連死也必須在合適的機會。你應該瞭解一些吧,畢竟童老爺子的死也是這麼個道理。”
我又想起在童老爺子死之前的對話,他之所以那麼說估計也是有很多的遺憾吧。
“真可悲,都說有錢有權是好事,而且整個世界所有人都在追求這些東西,可是誰知道有錢有權的人甚至活的不如平頭百姓。”
這會我特別想吸菸,也沒有顧及慕容千雪的感受,掏出來點上了一支。
“老百姓活得也不自由,而且更苦,我之前跟你說過,看事情最忌諱的便是片面。你看這個水杯,是什麼形狀的?”
她將水杯捧在手裡對我說道。
“圓形的。”
“不對,因爲在我的角度看它還有一個把手。你站起來再看呢。”
我聽話的站起身來,瞬間也就明白了她讓我這麼做的意圖。
“懂了。”
我吐了一口煙儘量避開慕容千雪。
“你現在能看到的只是那麼一片小地方,所以要多讀書,這是提高你眼界的最便捷途徑,成本也最小。過兩天我看過的書就會被人運到青山來,恐怕你需要單獨收拾出一個房間來放。”
“我直接買一棟別墅,把地下兩層佈置一下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我想着是可以跟她同居,總不能買兩處房子吧。
“你還不休息?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看了一下手錶,外面的雨又下了起來,而且越下越大,雨聲襯托的整個房子特別安靜。
“你先去睡吧。”
躺在牀上我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中浮現出的全是跟我有關係的女人,這情債欠的太多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啊。
“小弟,後天我會去青山,到時候你去接我。”
凌晨四點的時候童雯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好的姐,怎麼這個點還沒有休息啊?”
“還有一些東西需要研究,你不也一樣沒有休息。早點睡吧,不用再回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