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陳掌櫃，多年未見了！”
何煉邁步走入巷內，陳雲升循聲望去，看着走來的何煉先是呆愣了一下，但隨即想到什麼，臉色大變，頗帶一二驚恐之色，道：“你是何煉...不對，是何大師。”
陳雲升不過一普普通通的練氣中期，十數年下來修爲也未有什麼變化，他早就聽聞何煉進了百藝門，而且隱約探聽到何煉一直在與聚寶閣合作，他這些年偶有想起當初盤剝何煉之事，就有些惴惴不安。
這樣的小人物從來不缺生存智慧的，何煉還沒繼續說什麼，就見他啪嘰跪倒在地，以頭搶地道：“何大師恕罪，恕罪啊。
小的當年不知何大師是潛龍在淵，多有冒犯，可小的也實在沒法，上有百歲老母需要照料，下有嬰孩於襁褓之中嗷嗷待哺，小的...”
“師父，他說的也太慘了吧？”
邵世延畢竟是未見過世面的孩子，被陳雲升三言兩語就說的動了惻隱之心，何煉眼角不由抽動了下，罵道：“笨蛋，這你也信，你日後出外遊歷不知要吃多少虧。”
陳雲升聽何煉語氣不善，眼見一大一小兩人在那掰扯，竟是偷偷起身拔腿欲跑，畢竟旁邊就是金光閣，他還不信何煉能打進金光閣鬧事不成？
只是他腳下剛一動，一道赤色火焰飛出，繼而化作一道火網將之困在其中。
陳雲升這纔看到一名火紅若焰的女子從何煉身後走出，再微一感應其法力，陳雲升嚇得兩腿一軟，再度跪倒在地。
“何大師，饒命，饒命啊！小的只求能苟活一條賤命，其他的全部奉給何大師。”
何煉搖搖頭，只道：“我不是攔路強人，更不是劫修，你將當年把我轉手賣給冼子峰所得靈石，以及後來幾年的所有剋扣翻個倍還回來就行，畢竟這麼些年也是要利息的。
我不是聚寶閣，利息不收你高了，算你十年翻倍已經很錯了，如此，你我二人算是了結因果，以後再不相干。”
何煉打一開始就沒打算對這位當年盤剝他的陳掌櫃如何，不過一欺壓弱小之輩，世道不改變，這樣的人除不盡殺不絕，何煉沒有改變世道的想法和能力，了結自身與之的因果便是。
陳雲升迅速心算了一番，最後咬了咬牙，奉上一袋靈石，何煉粗粗一看，大概有六七百塊，倒也差不多了。
了結完此番因果，何煉轉身欲走，不想一旁那個之前躺在地上被毆打的青年出聲道：“好人大哥！”
何煉循聲望去，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此人卻是他當年在天息閣外找的那個跑腿的小孩。
“原來是你，倒也算幾分緣分，拿去好好療傷吧。”
何煉不欲節外生枝，取出幾枚靈石遞給邵世延，讓其送過去，只是那青年一下跪倒在地，道：“好人大哥，我不需要這靈石，我只求你救救我妹妹，此生我...”
這青年話未說完，何煉卻一邊搖頭，一邊往巷外而去。
那青年不死心的大喊道：“我願此生做牛做馬，爲奴爲僕侍奉你，求你救救我妹妹。”
青年一腦袋磕在地上，何煉此時正好走到巷口，卻突然停下了，邵世延看了又看那青年，終於忍不住道：“師父，幫幫他吧。”
何煉瞪了邵世延一眼，他並不想節外生枝的，之所以突然停下卻是體內已然分化的靈火種子生出了某種感應，讓何煉心內生起一絲玄之又玄的感覺。
“我與此子竟有一絲因果牽連？是善果還是惡果？”
感應並不清晰，
而之所以生出感應，卻是因爲他修習的《五焰輪迴》秘術，這是《五轉靈火訣》附帶的秘術之一。
此秘術專攻因果之道，何煉如今修爲尚低，且只有尚未凝成真焰的寒焰，所以感應十分模糊，甚至小的因果都不會有所徵兆。
換言之，既然生出了感應，也就代表何煉與這青年之間有一樁至少是較大的因果纏繞。
“因果玄奇，若是一味避開，只怕善果也會變惡果，此人不過凡人，哪怕有所牽扯，層面不會太高，否則也不會一直安穩地生活在元霞仙城，還是主動涉入及時把控的好。”
何煉心頭漸漸有了明悟，卻是頭也不回的道：“你剛纔所言，可願以道心立誓。”
那青年見峰迴路轉，連忙起身跑過來，在何煉身後跪下，指天而誓道：“我程不凡今日以道心起誓，此生願爲何煉何大師的奴僕，任憑何大師驅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若違此誓，天誅道心，讓我永生永世爲凡人。”
這誓言立得夠毒，何煉沒再說什麼，只讓他前頭帶路，去看她妹妹。
路上，何煉不由向趙火兒諮詢：“門中可有私人奴僕的說法？”
趙火兒搖搖頭，只道：“半山小城肯定進不去的，要不放到我九雲峰來？我幫你看着？”
“不妥。”
何煉微做沉吟，只道：“讓他暫時待在碧音湖坊市，當做門中的外圍人員吧，你幫我打聲招呼，給他個可以餬口的活計。”
趙火兒點頭應承下來，隨後又道：“你剛纔爲何突然反悔？”
趙火兒看的出來何煉一開始不想理會的，並非是因爲邵世延求情，分明是有什麼發生，才讓何煉轉了念頭。
“等正式雙修後告訴你。”
何煉看似調笑般的說了句，趙火兒臉頰一紅，啐了一口，再不理會。
一行人走了沒多久，進了凡人一條街上東邊的富華坊，此處條件比火煉坊好上一些，但租金也貴不少。
“主人請進。”
程不凡對自己的新身份適應的很快，這倒符合何煉當初對他的印象，聰明伶俐。
幾人進屋後，就見並不寬敞的房間中，一個看上去只有八九歲大小的女孩躺在一張牀上睡着了，這女孩看上去臉色蒼白，氣血虧損的厲害。
牀頭邊還放着一本翻的起卷的書，封皮上寫着《程氏秘陣》。
“主人，我與妹妹出身修仙世家，後來家道中落，又父母雙亡，才流落元霞仙城。
我程家當年以陣法小有名氣，妹妹於此道也頗有天資，日日研讀的。
你別看她現在的樣子不過一孩童，實則已然十五歲了，只比我小一歲多而已。”
聽着程不凡所言，何煉眉頭皺起，不由道：“你妹妹爲何變成如此？”
“回稟主人，我這幾年也找了不少所謂的名醫，都說我妹妹先天有虧，纔會如此，得的是一種怪病，每日入夜後便會發作，虧損精血。
但我明明記得妹妹小時候好好的，是從八歲開始這怪病纔開始的。”
何煉不通醫道，看向趙火兒。
趙火兒倒是在門內醫傳那裡學了幾手，略作一番探尋後，搖搖頭道：“查不出病因，但病竈的位置應該在心下左右，倒也有緩解的法子，每次入夜前，你可渡入適當寒力將之凍結。
除此外，若能開靈脩行，或是會讓此病緩解。”
“開靈嗎？”
何煉取出陳雲升賠付那袋子靈石，越發感應到這道因果玄妙。
......
第二日一早。
何煉等人乘上了大通車行的通天梭舟前往黑龍潭。
陳鋒作爲九龍鏢局新秀，此番也跟車護衛。
“小五，你昨日出去走了一圈怎麼就多了一大一小兩個小尾巴？要不是這幾年元霞仙城不斷走下坡路，你這加急的開靈資格都排不上。”
何煉苦笑，把程不凡程芯寧兄妹的事情大致說了一番，當然關於因果感應之事略去。
“小五，別怪哥哥說你，你心性純良，但也不可太過爛好人，這世上很多人並不會知恩圖報的。”
何煉點頭受教，但也不欲在此話題上多聊，轉開話鋒問起元霞仙城爲何走下坡路。
“赤煉仙子四年前外出尋覓機緣去了，元霞仙城交由三個徒弟共管，一開始倒還好，後來嘛，上頭沒有制約，爲了爭權奪利，明爭暗鬥自然越發激烈。
搞到如今，街面上比以前混亂了許多，連天息閣都鬧出幾次亂子。
更重要的是，元霞仙城周邊的第一修仙家族--金家，據說族中老祖已然開始衝擊元嬰，聽說背後還有南宮世家的支持，這事情陸抗多半知道一二。”
當初三年小聚後，陸抗回去繼續苦修，與何煉的流光飛訊也沒比以往少， 南宮秋華也偶有問候飛訊送來。
如今這小兩口，陸抗已然練氣八層，上極之資越發凸顯出優勢來；而南宮秋華雖只是上下的靈根資質，卻也不逞多讓，已然突破練氣後期。
有陳鋒一路相伴，時間倒是打發的很快，待到了黑龍潭周邊，又聽到當初的龍吼聲，但何煉隱約覺得比當年的龍吼聲要勢弱了些。
與陳鋒作別之後，趙火兒帶着何煉與邵世延往青冥飛舟而去，路上，何煉將此前疑惑道出。
“這黑龍潭的靈潮是有高低的，如今不過是漸漸入了衰弱之期，我記得進入衰弱期後，給四大仙城散修的開靈資格會大幅度降低，大中修仙勢力也會有一定比例的下降，但不多。”
經趙火兒一番詳說，何煉才知這開靈資格的門道，別看四大仙城佔據名額頗多，甚至在靈潮最高峰的時期，能一度達到八百，但四大仙城拿到的位置都是平山谷內最邊緣罷了。
何煉沒趕上最好的時候，至少也沒遇上最差的時候，在黑龍潭靈潮最衰弱的時期，四大仙城每家僅有兩百名額，那時候當真就是搶購了。
而這靈潮的週期變化數以百年計，但不論怎麼變，二宗四門，或者說二宗都不會受到影響，他們永遠在最中間的位置，每年只收那麼些絕頂仙苗。
等回到了青冥飛舟，何煉前去與齊師叔見禮，齊師叔這老不休居然還笑話了何煉與趙火兒幾句，搞得趙火兒有些火大，很是和齊師叔嗆聲了幾句。
但誰也沒想到幾個時辰後，一道晴天霹靂就把幾人砸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