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玩什麼呢？”
徐青兒這才擡起頭，看見一張清麗和藹的面容，又見到不遠處的徐道元等人，連忙見禮。
眼見有這麼多人在，徐青兒有些拘謹，只道：“我覺得傀儡有意思，我師父便煉了小青給我玩，小青可好玩了。”
說着，徐青兒將小青蛇放在手中，呈給徐清雅看。
“這小玩意兒倒有些意思。”
徐清雅看過一眼，轉過對着徐道元，道：“道元，可還記得徐錦意？”
“自然記得，龍南家的大小子，如果沒算錯的話，徐錦意前幾年開靈了吧？”
“沒錯，這小子也喜歡傀儡，修了《元傀天寶經》，這不是巧了嗎？
要不，等這丫頭開靈，我接回還真仙門吧？”
徐清雅沒有點明，可話中的結親意味再明顯不過，徐道元自然聽懂了，可心內略有些糾結的。
他送徐青兒來，可是報了很大希望的，徐青兒不僅是他的近支族人後輩，而且身具一種罕見的特殊資質--通眼心竅。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徐道元也沒專門給何煉說過此事，但徐青兒在族內還是頗受重視的，自然也肩負着徐氏一族傳承接續的重責。
這麼一個好苗子，徐清雅張口就討去，就算大家關係近，徐道元自然也捨不得。
“怎麼，捨不得？”
徐清雅打趣道。
徐道元知道無法搪塞，苦笑道：“清姐有命，道元哪敢不從啊，只望這丫頭日後靈根資質好些，別讓清姐招惹太多非議纔是。”
“哈哈，你這就想多了，這丫頭合我眼緣，我覺得她日後的靈根資質低不了，說不得，我還能因爲接引她入門，得師門一二賞賜的。”
徐清雅都這般說了，徐道元自是再無他話，這事情就算定下來了。
徐清雅顯得很高興，牽起徐青兒的小手，燦然笑道：“小丫頭，以後就叫我姑祖吧，你再跟你師父學三年，到時候就跟姑祖去還真仙門。”
徐青兒懵懵懂懂的，壓根兒不知道她已然站在命運的支流上，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一行人轉過身，就見何煉和趙火兒已然站在不遠處。
“拜見掌門。”
“拜見邵師祖。”
“拜見這位前輩。”
何煉和趙火兒一一見禮，徐清雅看了眼兩人，對着徐道元道：“你們百藝門不是不讓年輕練氣弟子結娶嗎？”
“只是定了名分。”
徐道元隨即把何煉和趙火兒的情況說了下，重點提到《寒焰訣》和《離陽天焰訣》。
徐清雅對百藝門的傳承知之頗深，自然曉得這個中關節。
“原來如此。”
徐道元隨即又爲何煉和趙火兒介紹了下徐清雅的身份，其實何煉剛纔在一旁已然知曉這位女修來自還真仙門，還索走了剛來半年的徐青兒，自己弄了半天，成了給還真仙門教徒弟。
前有邵世延，後有徐青兒，何煉心內感覺頗爲複雜。
一旁的羅大師也注視着何煉，只是當從面相上看，何煉平平無奇，因爲常年煉器，面容有些青黑，顯得有些老成，看不出什麼引人注目之處。
羅大師是來遊歷的，也並非要窺探百藝門虛實，故而也沒用其他手段打探何煉，轉過頭又看向趙火兒，他反倒是從趙火兒的面相上一眼看到了一道極爲明顯的因果孽力。
這般因果外現之人，是羅大師這種人極力避免沾染的，此人當即告罪了一聲，轉身出了小院，往他處而去。
羅大師對何煉沒什麼興趣，徐清雅倒是好生打量了一番何煉。
“聽說一劍君爲了邵世延舍給了一塊冥淵陰羅石，
我比不得一劍君，就將此物贈予你吧。”
徐清雅取出了一塊金色玉牌，上書‘元’字。
徐道元和邵長青見到此物都大驚之色。
“清姐，此物太過貴重...”
“又不是給你的，再說了，爲了青兒那丫頭我覺得值！而且這牌子並非師門下發的，乃是我前些年偶然所得，不必有所顧慮。”
面對徐道元的勸說，徐清雅根本理都不理，揚手一拋，就將手中金色玉牌丟給了何煉。
何煉接住後，觀瞧了此物一番，並不知道此物何用。
一旁的邵長青，道：“何煉，趕緊謝過九玄君厚賜。”
何煉依言照做，邵長青這才解釋了幾分。
原來，這‘元’字玉牌是無域海‘元教’發出的一種邀請令。
無域海位處海界與此界之間，乃是一處完整小界，界中唯有元教一方修仙勢力。
元教之所以能獨尊一界，只因爲元教承襲的正是一劍君和璃月仙子當年提過的那位渡休祖師的道統。
能讓所有人都稱作‘祖師’，那是因爲渡休祖師乃是萬靈界破碎後，楚北之地唯一所知成就大乘期，並飛昇上界之人，是楚北所有修士需要仰視的存在。
故而無域海雖只是小界，但因爲當初渡休祖師爲其彌合了殘缺的天地規則，元教也就成了周邊界域之內，唯一有合體期修士存在的修仙勢力，威壓以海界爲中心的大小十二個萬靈界的殘破界域。
持有‘元’字玉牌者，按照玉牌的等階有不同的權限，權限最低的可以進入元教的聖島修行五年，權限次低的可以在元教通天閣開啓時登閣一次，而權限最高的則可以參與一次元教的十方界域法會。
‘元’字玉牌者共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個品階，何煉翻過玉牌，就見玉牌背面有個‘庚’字，屬於權限次低的牌子。
“那通天閣每六十年一開，粗粗一算，距離下次開啓還有四十多年，你到時候可以持此玉牌前往無域海，千萬莫要忘了，否則到時候這玉牌會消失的。
元教每六十年會重新發放一次此玉牌，機緣過時不候。”
聽完邵長青所言，何煉才知此物來歷，也想起《萬年大事彙編》中提及過此物，此界一二流宗門每六十年會得到一些不同品階的元字玉牌。
也簡單提及了下通天閣，只說這通天閣是爲解決諸界難端所設，是考驗也是機緣。
當初百藝門爲二流仙門時，也得過不少元字玉牌，不過那都是往昔崢嶸了。
這元字玉牌自然價值不凡，何煉也知徐清雅用意，只爲了結三年後從自己手上帶走徐青兒的因果，這三年內何煉還是需對徐青兒用心教導的。
徐清雅做完這番了結，也沒有多待，很快就在徐道元和邵長青的陪同下離去。
半日後。
送走徐清雅的徐道元和邵長青出現在金頂雲海，除開兩人，王真道也在此處。
馬玉真依舊盤膝坐在雲臺上，目光掃過三人，最後停留在徐道元身上，道：“徐大掌門看來有些鬱色啊。”
“師叔，別說笑了，爲了師門，別說一個小丫頭，就是讓我去還真仙門待着，我也是沒二話。”
“美得你！”
因河府秘境而生這番波瀾終於落下帷幕，馬玉真和徐道元都是心中鬆快了不少，語調輕鬆，臉帶笑顏，王真道和邵長青亦然。
“此番事，因賈英起，因邵世延終，還生出徐青兒的枝節，加強了我百藝門和還真仙門的聯繫，諸般因果，你等可知何處是源頭？”
面對馬玉真所問，早已深思過此間事的徐道元立時道：“源頭自然是何煉。”
馬玉真點點頭，道：“明面上，長青的重孫如今成了破天劍宗弟子，承載了我百藝門往後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部分興衰氣運。
但實際上，當知何煉纔是真正肩負了師門興衰的大氣運！
我百藝門衰落已久，如今終於得見曙光，得氣運再度眷顧，往後正該振作圖強，力圖復興了！”
馬玉真與徐道元對視了一眼，只有他二人知曉何煉修煉的乃是《五轉靈火訣》，明白這句話的真正意味。
不過王真道和邵長青都沒質疑什麼，畢竟沒有何煉教好邵世延，今日之事絕難以善了，林滅咄咄逼人，若是打傷馬玉真，後果不堪設想。
“何煉爲宗門立下大功，當重賞。”
王真道簡短表達了自身的意思。
“這是自然。”
徐道元之前就琢磨過此事，一劍君和徐清雅分別贈予了何煉重禮，何煉如此大功，師門給予的賞賜不能比兩人還低的，對此，徐道元倒是已然有了一二想法。
“你們日後也收斂點，不要淨想着往何煉身邊塞人，他是來百藝門修行的，不是來天天幫你們看孩子的，他很快就要築基，日後修行也需更加勇猛精進纔是。”
徐道元和邵長青微微低頭，有些尷尬的互看了一眼，不過徐道元能當這麼些年掌門，自然是有些手腕的。
“但何煉有‘名師’風采，也不能浪費他這才華吧？”
徐道元不軟不硬的頂了一句，馬玉真眉頭微皺道：“那你的意思？”
“等何煉築基後，可否讓他去執掌下院？”
“執掌下院？那修行怎麼辦？下院連二階靈地都沒有，他怎麼修行？”
“宋家願意把‘千榕府’借給何煉一百年。”
馬玉真這下沉默了，宋家雖然連續十數代沒出什麼像樣的人才，可也是百藝門的幾大附庸家族之一，當年至聖先師的大徒弟，便是宋家先祖，也是門中供奉在先師殿內的心燈老祖。
眼見馬玉真沒鬆口，徐道元又道：“再說陣器院一事，不管之後是否能成，本道派只怕都會激烈抵抗。哪怕最後陣器院成立，一開始也必然是本道派和我藝道派直面較量的地方。
讓何煉去下院，也能讓開避開這些紛爭，好生修行，發揮自己的才華。”
馬玉真擡頭看了看徐道元，又掃了一眼王真道，終於鬆口。
“既如此，就照你的意思辦吧。你且去何煉處，將此番應有的賞賜賜下，然後將何煉帶來。”
......
“何煉，此番你爲師門立下大功，這兩樣東西你收好。”
小院中，去而復返的徐道元將一個儲物袋遞給了何煉。
何煉接過後，神識一掃，就見儲物袋內裝有兩物，其一是一張掌門手令，憑此手令，可以在師門秘庫中的天地人三庫中，各取一物。
其二則是一塊銀白色的大圓盤，圓盤之上禁制繁複，偶有流光隱現，玄妙非常。
“這是定星盤，乃是心燈老祖當年捕捉到的一塊極小的，蘊含大部分此界規則的界域碎塊，將之煉化成了小型的洞天福地，名爲千榕府。
內中地方不大，不過數百里地盤，但靈氣充盈，堪比三階上等的靈地。
本是心燈老祖傳予後人的，宋家如今願意借你百年，你好生經營吧。”
聽到徐道元的介紹，何煉當真是詫異至極，這等洞天福地居然就這麼給自己這個低階弟子了？雖說只有百年使用權，但這有點太不合情理了。
儘管此番的確爲師門化解了一場大危機，可終歸還是因爲邵世延的存在，且自己也得了不少好處，不說其他，就說掌門手令，何煉可是知道天字秘庫中是有五階珍寶存在的。
邵長青對何煉多少有些瞭解的，見何煉隱隱有些不安，不由道：“不必擔心，掌門之所以把宋家的‘千榕府’交給你，一來是你此番功勞的確頗大，二來是因爲掌門欲等你築基之後，委任你擔任下院掌院。”
“下院掌院？”
何煉詫異道。
就他所知，下院從未設過掌院，這因人設崗，其中意味可有點深。
何煉轉頭就想到十年技藝大考上，掌門與馬祖師對本道派的強力鎮壓，以及煉器道變天，還有傳的沸沸揚揚的拆道合院之事。
自己前往下院多半也是掌門改革下的一手棋，對此何煉倒是並不排斥。
“何煉，你有名師風采，門中也是想借重你擅長之事好好整改下院，重塑我百藝門正統傳承，以期望能從根源上斷了本道派的生存土壤。”
邵長青把話說的明白，可何煉不由苦笑，本道派的生存土壤不只是在理念上，還有很多現實需求。
何煉忍不住道：“掌門日後可是都會默許積年的練氣大圓滿弟子，參與河府秘境的資格爭奪？”
在何煉看來，賈英之所以會那般心性決絕，甚至堪稱偏激，還是因爲賈英內心的煎熬，她是再正統不過的藝道派弟子，可受限於天資無法通過正統傳承的考覈方式獲得築基資源。
一邊是大道堅直，一邊是身心歸屬，當賈英做出爲了自己道途悖逆正統傳承的決定時，她或許已然打定主意需得爲師門做點什麼才行，明蘭之事於她可能只是個引子。
故而在何煉眼裡，給‘賈英’們找出路，重要程度並不亞於從下院着手梳理傳承。
徐道元沒想到何煉會如此發問，但他心中是欣喜的，因爲這一問，正代表何煉是心繫師門的。
“自然，堵不如疏！
這也是我這些年的一點心得。若是未來本道派煙消雲散了，河府秘境也可以專司作爲給積年的練氣大圓滿弟子尋求築基的一條路。
你去下院之後，下院可任由你施爲，若是有尋求助力之事，也可寫個條陳給我。
當然，也不限於下院，若是對門中其他事，有什麼想法，都可遞個條陳來。”
何煉點了點頭，徐道元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他已然沒有拒絕的餘地，而且他本身也不會拒絕。
見徐道元交代完，邵長青也取出一物遞給何煉。
卻正是那枚何煉送還回去的‘極寒千元符’，此物正式作爲邵氏一族對何煉的答謝，成了何煉的護道之物。
何煉也隱有所悟，千榕府借給他，不單單是爲了讓他去執掌下院的，裡面也牽扯宋家的人情，他下一個徒弟必然出身宋家。
......
三個多月後。
金頂雲海。
何煉張口一吐，三元九孔培火珠浮現在身前，只見白色圓珠內九道靈火種子首尾相連，滴溜溜的轉動着。
“可是準備好了？”
馬玉真的聲音從一旁的雲臺上傳來。
何煉點點頭回道：“弟子準備好了！”
一個月前，他藉助金頂雲海這片四階靈地已然凝聚出了第九道靈火種子，之後這一個月，他細細梳理了自己煉器一道的修行，同時不斷調整身心。
終於，今日他心潮涌動，福至心靈，只覺築基時機已至！
“那你就專心築基吧，其他一切事都不必擔心。”
說完，馬玉真一揮手，卻是鎖拿住了這片天地。
何煉隨之將三元九孔培火珠重新納入體內，而後，手掐印決，用出了凝聚真焰的秘法。
轟！
培火珠內的靈火種子驟然大熾，繼而轉動加速，何煉一身精純法力被快逾日常數倍的速度被聚合起來沖刷靈火種子，濃稠的靈氣源源不絕的反哺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煉只覺體內的靈氣幾乎濃得化不開時，就見原本大熾的靈火種子已然精粹爲小小的純淨火苗。
緊跟着，培火珠的轉動之勢驟然一停，繼而九道純淨火苗合而爲一，化爲一道寒力倍增的冰藍小焰。
冰藍小焰生就的瞬間，培火珠開始繼續轉動，只是這一次卻是逆行倒轉。
頓時，何煉體中的靈氣與法力大勢被吸納入了培火珠內。
隨着越來越多靈氣與法力被吸入，培火珠越轉越快，那冰藍小焰的火芯越發澄澈透明的同時，火焰開始膨脹起來。
嗡。
彷彿到了一個臨界點，冰藍火焰猛地衝出培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