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爸爸去世

2021年2月26日,大姐在微信家族羣裡發消息說爸爸住院了。大家都在問怎麼回事,是不是喝酒太多了肚子痛。大姐說還在檢查,什麼情況不清楚。我晚上20點下班,這座很久都沒有下雨的城市,今天晚上下着特別大的雨,我和朋友淋着雨衝回租房。回到租房之後,我發消息問大姐,爸爸怎麼樣了。姐姐說半死不活,挺嚴重的。我很擔心想打電話給爸爸,但是腦海裡出現爸爸在醫院的場景,他接不了電話,我就沒有打電話給他。

我和朋友換好衣服就出去吃飯了,吃飯的時候還與朋友聊我爸爸的病。我說我爸爸特別愛喝酒,他天天都再喝酒,早上晚上每次吃飯都先喝幾杯自己釀的玉米酒才吃飯。爸爸經常請人來家裡吃飯喝酒,他也經常去別人家吃飯喝酒。如果我在家一個月的話,那我們自家的人員坐在餐桌上吃飯的次數不到5次。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是一大桌的人,爸爸請過來喝酒的。或者就是我們四姐妹跟媽媽在家吃飯,爸爸出去別人家喝酒了,很晚纔會回家來。如果我們不在客廳的話,爸爸回到家後就吃點飯,就去睡覺了。他雖然愛喝酒,但是他不會發酒瘋。如果我們都在客廳的話,他就會坐下來跟我們講道理,但是有時候會說一些比較難聽的話。

我爸爸的病是喝酒造成的,一發病肚子就特別疼。有一次晚上,爸爸剛喝酒回來沒有多久,就在地上打着滾說自己的肚子痛,要痛死了。他一直用力捶自己的肚子,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緩解疼痛,但是這樣方法明顯就是行不通的。當時已經很晚了,我和妹妹被吵醒,就去客廳看到爸爸躺在地上的場景,臉色蒼白。我對媽媽說:“把爸爸送去醫院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等下出什麼事的話,就來不及了。”媽媽說:“怎麼送去醫院,車也沒有,那麼晚了誰會送我們去醫院。”村裡交通不是很方便,平時村裡人都是開摩托出去上街的。我和妹妹想打120急救電話的,媽媽說等下就好了。過了一段時間爸爸就不喊了,媽媽就把他扶進房間睡覺了。

朋友說:“那麼嚴重,你爸爸沒有去醫院檢查嗎?”我說:“第二天他就去醫院檢查了,之前也經常去醫院檢查。可能就是因爲喝酒喝太多了導致的,他這輩子喝的酒可能比我喝的水還要多。”

23點洗好澡後,我躺在牀上不知道怎麼回事怎腦子裡面都是爸爸要離開我們的場面。不一會兒我就有點困了,平時都是熬夜玩手機的,但是今天晚上格外的困。第二天我們是不用上班的,雖然很困但是我還不想睡,硬睜着眼睛玩手機。我有不好的預感,我想起我在初中的時候,有一位同學在中午午睡的時候明明沒有一點睏意。她和我們聊天聊得非常開心,剛停了一兩分鐘她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她哭着對我們說:“我剛纔夢見在一片黃黃的草地裡,有人在一直哭一直叫她名字。我就跟着哭聲走到草地中間,擺着一個棺材,聲音是棺材裡面發出來的。在夢裡面就去把棺材打開,結果一看是我的奶奶在裡面哭着叫我。”宿舍裡的人都安慰她,說只是夢而已,不要太擔心了。下午我們去上課,就有人來找她,跟她說她奶奶去世了,讓她回家。

帶着這樣不好的預感,我不敢睡覺,心想着才23點多,自己還要玩一下手機。睡意很大,眼睛實在是睜不開了。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手機的電量,還有30%多的電,想着先不充電了。這時候我的腦海裡不知道爲什麼想着的時候明天回家手機沒有電,到時候就跟家裡人聯繫不上了。我還是沒有充電,把手機放在一旁就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09點多,一個陌生電話打過來,我感覺是我爸爸的事情。我看着來電的電話號碼在我通訊錄裡是沒有的,不想接,也沒有直接掛斷。對方也一直不掛斷電話,於是我才接起電話。電話裡是我叔的聲音,聲音特別承重,他叫了我的名字說:“你快回來吧,你爸爸不行了,你爸爸沒有了。”我眼淚馬上就出來了,我說:“你騙人的,怎麼會呢。”叔叔讓我趕緊回去看看我爸爸,我還是不太相信。我馬上打電話給媽媽,媽媽並沒有接聽我的電話,我接着打了好幾個她都沒有接。不一會媽媽打電話過來哭着說:“你快回來看看你爸爸吧,不要哭要堅強起來,一個人坐車不要害怕,坐車回來好好送送他,你要堅強點。”

掛了電話,我趕緊起來收拾東西,給手機充上電,買回家的票。發消息告訴我們剛換的組長,組長說他現在不在公司,讓我找片長請假。我發消息給片長,片長安慰讓我先安全到家先。這時候三叔三嬸打電話給我我沒有接,二叔打電話給我我也沒有接。二叔發微信語音給我說:“你趕緊回家來,遇事不要衝動不要緊張,路上要理智冷靜,先安全回家了再說,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我。”大舅、二舅媽、表哥、大姐都給我打電話、發消息問我回家沒有。

我家在廣西省,我當時在廣東工作,坐車回家要七八個小時。小叔打電話給我,他跟我說:“你不要哭,不要害怕,我現在也從福建趕回去了,你儘快回家。有什麼事情跟我們說,有我們頂着的。”我們家一共有6個人,我們4個姐妹,還有爸爸媽媽。我是第二個孩子,我離家是最遠的,在廣東實習;姐姐在市裡醫院當護士;一個妹妹今年在縣城讀高三,還有一個在鎮讀小學六年級。我是從小與外公外婆長大的,12歲之後纔回到我父母身邊一起生活的。

我哭着掛了小叔的電話,馬上打電話給外公,我跟外公說:“外公,怎麼辦,他走了。”外公說:“我有什麼辦法呢,人都走了,我把電話給你外婆,你跟外婆說。”我外婆也哭着說:“他先離開你們了,你們自己要好好的,你先安全的到家,在路上坐車的時候不要哭,要不然其他人不喜歡。你先好好回家先在說呢,他自己先走了,把你們扔下了。你舅舅他們都過去了,我和你外公現在還不能過去,沒有車,要等你舅舅他們回來了,才能接我們過去。”我哭着跟外婆說:“外婆,我一個人回家,你到時候快點過來呢,我想你了。”

我蹲在地上哭,我說我沒有爸爸了,朋友過來安慰我。我對她說:“我沒有爸爸了,我剛剛感覺我爸爸對我好一點,他就不在了。我昨天爲什麼就沒有打電話過去呢,我爲什麼沒有回家過年了,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朋友抱着我安慰我。我收拾好東西之後,我對朋友說:“我不敢一個人回家,我害怕,我還沒有一個人坐過車。之前都是幾個人一起過來工作的。”她安慰我說:“你可以的,有什麼不知道的就打視頻給我,我幫你看。然後她帶着我坐地鐵,送我到了高鐵站。她跟我說:“只能送到這裡了,相信你自己一個人可以的,好好的安全到家。到家裡給我發消息。”

一路上我都在回想以前的事情,我還是不相信爸爸離開我們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體會過。我在高鐵上不敢哭,我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我害怕我不夠堅強讓他們失望,我坐在高鐵靠窗的位置,五個多小時我都是把頭轉向窗邊的,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的樣子。眼淚它真的會自己留下來,止都止不住。下午15點多我還在高鐵上,收到我隔壁家姐姐發來的消息,她問我有沒有買到票回家,我回復她說買到了,現在就在高鐵上。她說我妹妹太過傷心暈倒了,到現在還在醫院搶救,還沒有醒過來。我回復她,讓她不要在發消息給我了,再發我真的挺不住了。

我現在已經挺不住了,我眼淚一直流,我趴着默默的擦掉眼淚。我不敢發出一點哭泣聲,因爲我旁邊還坐着兩個人。帶的紙巾不夠了,眼淚流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流鼻涕呢。沒有紙巾,我只能擦在我的外套袖子上。大姐一直都在發消息問我什麼時候到家,她一下發爸爸的照片給我,讓我到街上了去打印遺照。一下又讓我買白色的蠟燭,一下又說已經幫爸爸整理收拾好了,那些都不用買了,讓我快點回家。

19點多終於到我們市裡面了,二叔在動車出站口接我,他問我有沒有吃東西,我說沒有。他要帶我去吃粉,我說我沒有胃口不想吃。他非要帶着我去吃粉,幫我買了一份蛋炒粉,我勉強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二叔要帶我區市醫院看我三妹,等三叔三嬸他們都到了在一起回家。

今天晚上好冷啊,風也特別大,進醫院去看我妹妹的那一段路好暗 。冬天還沒有走,吹着冷冷的風,我感覺我也不太行了。去到了妹妹的病牀邊,我站不住了整個身體都在發抖,還是不敢大聲的哭出來,裡面還有其他的病人。我看着我妹妹那難受的樣子,她整個人都在時不時的發抖、喘氣,眼淚也一直在流。雖然她戴着氧氣罩,但是有時候還是無法呼吸,也睜不開眼睛。二叔家的堂妹一直在照顧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我們說話。我也沒敢說什麼,我拉着她的手默默流淚。二叔說對妹妹:“你二姐回來了,你也要堅強起來,好起來才能回家看你爸爸,送你爸爸最後一程。”我感覺妹妹聽見我回來了,更加難受了。我家裡我跟她關係是最好的,如果她沒有出事的話,看到我,我們兩個應該會抱在一起大哭一場吧。妹妹時不時要起來嘔吐,我們把她扶起來,她又發抖呼吸不上來,帶着氧氣管也沒有什麼用。我們一直安慰她,輕輕拍打她的背。

二叔去買了一瓶營養快線,用吸管讓她喝一點。本來是什麼都吐不出來的,她什麼東西都沒有吃。喝了營養快線之後馬上吐了出來,還吐出了一灘黃色的東西。看見了實在是讓人上頭,我自己都快要吐出來了。堂妹讓我把妹妹吐的盆拿去廁所洗一下,說等下還要用的。我提着盆腦袋歪向一邊,走進了廁所。沖洗得時候實在是沒有忍住,自己也吐了,嘔吐物實在是太噁心了。

20點多小叔、三叔、三嬸他們也到了醫院,小叔看見我坐在再地上留着哭,馬上拉我起來抱住我跟我說:“沒事沒事,有他在。”他把我拉出病房,在走廊上跟我說:“不要哭,妹妹都這樣了,你做姐姐的要堅強起來,要不然妹妹怎麼能堅強起來呢。家裡不是還有我們嗎,你爸爸走了還有我們幾個管你們的,現在要做的事就是你們幾個好好的,先讓你爸爸安心的走完最後一程。你就是今年沒有回家過年,沒有見到你爸爸最後一面,所以你有遺憾。我也今年沒有回過年啊,誰都難過,你們沒有爸爸了,我也沒有大哥了。”

是的我非常後悔自己沒有回家跟大家一起過年,公司春節假期時間太短了,只有三四天。回家過年,留在公司值班是靠抽籤的,我抽到了春節前一天回家,於是就與別人換班次了。春節期間值班有3倍工資拿,我就想着先值班,到時候在請假連休八天在回家。但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哭出聲了,整個人也發抖站不穩,哭到快要呼吸不了。我想着我爸爸現在躺着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妹妹也還在病牀上。姐姐和媽媽,還有最小的妹妹還在家裡撐着呢,我對不起他們。

等我情緒好了一點後,小叔幫我擦掉眼淚才把我拉進病房,他讓我不要在妹妹面前哭。後來二叔和他的女兒留在醫院照顧我妹妹,我們就從市裡趕回家。在車上,我靠着小叔懷裡抽泣,小叔對我說:“哭吧,哭夠了就睡一覺,等下回去了就不要再哭了,要不然你媽媽、大姐、妹妹本來好一點了,看見你哭了,又帶動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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