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墨稍一猶豫,便毅然選擇了是。他自來在魔獸森林裡長大,多次徘徊於生死之間,養成一個遇強更強、堅忍不拔的性子,哪能被一句話嚇退。場景變幻中,碧水渺渺,波濤鋪天蓋地而來,無聲無息間他已沒入了大海之中。他忙使了個避水訣,慢慢浮出水面,同時估計了一下,若真力輪換,一口氣大抵能在水下呆半個時辰。
浩水茫茫,接天而去,遲墨四顧,並未見到一隻魔獸,正奇怪間,身邊陡然有八道水柱沖天而起,須臾化爲八隻水猴,水猴口噴水流,相連成陣,遲墨欲待躲時,早被網了進去。
八猴網了遲墨,將他徑往海底拖走。隨着水網沉入海底愈深,四周光色愈暗,終於至漆黑不見一物。那八猴卻化爲八道清光,融入水網之中,將遲墨牢牢困在其中。
藉着八猴幻化的清光,遲墨匆忙將海底打量了一番,只見到碧藻森森,游魚珊瑚一併不見,略遠處一片黑影不知何物。
遲墨知道暫無危險,略略放下心來,看情況只要破了這水牢,便算通過了這關。
當下真力凝處,白虹星芒化爲一把螺旋水刀,朝那水壁之上砍去。那水刀剛一接觸水壁,遲墨便覺一股絕大吸力,刀中蘊含的真力早不見了蹤影。又試了幾次,真力俱都如前般石沉大海,一去不回。遲墨這才大驚,敢情這水壁還有吞吸真力的功能,這可真不太妙。
一時間他腦中閃過種種脫困之法,但無一種不需要真力相助,急得抓耳搔腮,全無奈何。
光陰悄悄溜過,半個時辰眨眼即過,遲墨漸覺胸悶氣短,一口清氣已然渾濁起來。到了這時,別無他法,唯有盡全力一搏。
他運起全部真力,將它們盡皆注入白虹星芒之中,霎時間白虹大漲,光芒吞吐不定,猶如靈蛇吐信,待人而噬。遲墨意念動處,化星芒爲螺旋水刀,使盡周身之力,一刀朝那水壁劈了下去。
水刀無聲沒入水壁之中,巨大的力量在水壁之上擊出一個一尺來深的凹痕,卻並不能戳破水壁。那水壁吞了遲墨真力之後,水壁之上突起老大一塊,八道清光便在那突起水壁之上競相遊離追逐,不一會兒,已將全部真力吃得乾乾淨淨,水壁復平如斯。
遲墨一刀過後,丹田真力盡去,手軟腳軟,連白虹都握不住了,自動跌落在水壁之上,他自己也一跤跌倒,坐在上面喘息如牛。這一來更加劇心中煩悶,只覺靈臺之中似陡地騰起一股火焰,直燒入奇經八脈,氣勢洶洶,便欲爆體而出。
遲墨知道真火已起,一隻腳已在死亡邊緣,欲待強提一口真力壓制,但丹田空空,哪有半絲真力,只得苦笑自嘆,“唉,沒被憋死,倒先真火焚身而死了,可惜,可惜。”便欲閉目待斃。
他連道了兩聲可惜,也不知在可惜些什麼,忽然間腦中靈光一閃,猛一拍腦袋,睜開眼來,迭聲叫道:“該死,該死,怎忘了這東西。”忙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物,卻是那裝着幽蘭果的玉瓶,打開瓶塞,也不顧後果,將幽蘭果一古腦吞入腹中。
那幽蘭果入口即化,遲墨但覺一股清涼之氣從口入心,由心散至五臟六腑,繼而通透至全身大小筋脈,真火早滅了大半。靈藥既見效,他當下便謹守靈臺一片清明,意念緩緩,引導那股清涼之意走遍周身,伐骨洗髓,洗筋煉脈。
只這一番功夫,他靈臺之中真火盡滅,丹田深處早有一絲灼熱之氣悄然生出,如那朝陽煦煦,望東而升,又如那小溪涓涓,奔流歸海,全身更是舒服之極,毛孔通透,已然轉爲內呼吸。一週天過後,丹田真力已有指般粗細,源源不斷,滾滾而流。又兩個周天,遲墨便覺真力恢復如初。正喜不自勝,欲待停了功法,那股清涼之氣哪聽他話,依然照着心法自顧自運行,循循而去,泱泱而歸。又行了兩個周天,遲墨心中那股喜意蕩然無存,但覺丹田腫脹,真力流淌過處,筋脈被強行撕裂撐大,好不痛楚。
遲墨知道不妙,幽蘭果乃世間少有靈物,蘊含了極其龐大的靈力,以他現在的功力怕只能吸收十之三四,若任那股磅礴靈力在經脈中自走,不多久便被撐得經脈盡裂,成爲一個廢人。正焦急間,恰好想起身外水牢,靈機一動,已有了主意。
他強忍着痛楚,任那清涼之氣遊走經脈,剔除雜質,增強真力,拓寬經脈,卻一心他用,另行引導自身真力緩緩而出,散入水牢之中。
一入一出,一增一減,終是增多減少,一個周天之後,那水牢仍然未破,遲墨筋脈卻已被強行擴充了數倍,其痛苦比參悟幻火御虛陣法之時更甚三分,但見他雙眼泛白,意識不清,已然到了極限。
便在這靈力爆體的邊緣,遲墨腦中忽然閃過《虛靈秘術》中的言語:“丹田充溢,當散其力於虛無;百骸虛空,則凝其意於豐時,若即若離,若盈若虧,以虛無之道成虛無之身,以虛無之身納虛無之道,然後成矣。”
人在極端痛苦之時思維往往特別清晰敏捷,便在這一瞬之間,遲墨已悟得這《虛靈秘術》真旨,更不多想,依法而爲,將丹田真力盡散於四肢百骸,又冥想四肢百骸虛空悠盪,意念玄冥,恍似離體而出,如此似離似散,似即似真,果真凝出一具分身。
那分身與遲墨一般無二,閉目靜坐,凝神定氣,丹田充盈,卻是遲墨將自身真力盡置於他身。這分身一成,遲墨便覺周身無力,只剩一股清涼之氣仍在體內流動,意念動處,那股清涼之氣早爲他煉精化氣,凝氣存力,引力歸真。此時遲墨的丹田空虛,猶如深淵幽谷,那清涼之氣一來,便如清風過境,遍地花開,枯樹逢春,漸漸生意盎然起來。
受益於那清涼之氣,此時遲墨筋脈大開,丹田更是廣闊如湖,心法運行三個周天下來,真力猶不能滿,那股清涼之氣卻已消耗殆盡。
遲墨睜開眼來,見到自己的分身,恍覺做了生死一夢。
待得感嘆已畢,他再細看水牢,卻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不覺,那水牢已長大一倍不止,其中八猴幻化的清光更是耀耀奪目,華光流韶,甚是炫美,只不知水壁之外爲何一片漆黑,似那流光被水吞沒了一般。
遲墨經歷這一番生死,此時心聰神明,早想到一個主意,當下運轉《虛靈秘術》,凝出一具無真力的分身,那分身將手覆於水壁之上,不覺半點吸引之力,倒反有一股浩然真力涌涌而來。不到半個時辰,那水壁已收縮復原,其中的華光更是逐漸黯淡,歸於清光。又過了盞茶功夫,那水壁之上便再無半點靈力傳來,遲墨手中白虹只一劃,早破了水牢。
說也奇怪,那水牢破後,場景並不變幻,反是一股腥臭之水迎頭打來,遲墨早將白虹化爲光幕,護住全身,那兩具分身並無祭器,只得真力外放,強行逼開那腥臭之水。遲墨掌心火起,藉着茫茫微光,見到四周一片肉壁,卻原來入了某個魔獸的腹中。
遲墨從不曾遇見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被什麼魔獸吞入了腹內,因此便有些無從下手之感。微一思索,突然想到即入了這魔獸之腹,不取了它的晶核,怎對得起這遭行程,心中再無其他念頭,只朝着魔獸心臟部位進發。
那魔獸腸胃好大,遲墨好不容易走到盡頭,真力運起,徒手將那腸胃穿出一個大孔,進入肝臟區域。這一番作爲,只疼得那魔獸死去活來,翻滾不停,裡面也跟着翻天倒地,乾坤倒懸。遲墨哪裡管它,只雙手如爪,緊緊攫住肉壁,任它翻江倒海,我自巋然前行。
如此行不多久,進入心臟區域,遲墨擡頭望去,果然便見一顆藍色晶核裹在心臟之中,其光瑩瑩,其質渥渥,顯然等階不低。
他二話不說,操刀便上,一番宰割,將晶核剔取出來。剛做完這活,陡然裡一陣風起,伴隨着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叫,那魔獸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猶如山崩海嘯一般, 空間爲之顛倒,震盪之狂猛,連遲墨都抵受不住,所幸這般動盪只持續了片刻,便歸於寂滅。
遲墨從頭暈目眩中回過神來,知道那魔獸已死,找尋半天,終於沿着食道而上,出了魔獸之腹,回頭看時,卻發現是一頭五階深海黑鯨。
一頭五階深海黑鯨,可謂全身上下俱是靈寶,但那深海之中壓力奇大,遲墨與分身剛割取了兩片黑鰭,其中一具分身已然抵受不住,轟然崩散,一身靈力俱消融於水中。他不敢再留,隨手又取了一片黑鱗一顆黑色眼珠,便破水而上。
待到他衝破水面,長吸一口新鮮空氣,場景已換,只見潮退水隱,現出一方平臺,遲墨明白終於過了此關,同時魂靈大智的聲音響起,“恭喜您通過第三層超級困難級別的修煉,並開啓了級別中隱藏的隨機尋寶機會,獲得五階黑鯨晶核一枚,黑鯨鱗一片,黑鯨鰭兩片,黑鯨珠一顆。”
“什麼是級別中隱藏的隨機尋寶機會?”
“修煉所自第一層至九十九層所有隱藏的超級困難級別裡,又共隱藏了七次隨機尋寶機會,隨機尋寶機會因時因地因人而變,若修煉過程中遇上隨機尋寶機會,便有可能獲得隨機靈寶。”
“爲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隨機尋寶機會開啓之前不能告訴學員,是修煉所的規矩之一,一切有緣無緣,各憑天命。”
遲墨暗暗可惜一番,若早知有這回事,待真力更高時再去,說不定能獲得更多靈寶。不過再轉念一想,那隨機尋寶機會因時因地因人而變,若真等到修爲更高時再去,說不定又遇不到了,也許真的如大智所說,一切有緣無緣,自有天命吧。當下便不再想,清心寡慾,保持靈臺一點空明,在那平臺之上再次 修次煉起來。那平臺果如所想,汲納靈氣的速度又比第二層快了不少。
遲墨並沒如以往般運行《歸真錄》心法,而是嘗試着收回分身體內的真力,他本體吸收了四成幽蘭果的靈力,實力已達初凝三重,若再全部吸收完分身體內的真力,實力至少可再提升兩層。
那分身與遲墨本體源出一心,因此操控起來毫無難度,掌握好真力輸出的速度即可。當下四掌相抵,本體與分身經脈相通,丹田變一陰一陽,成一吞一吐之勢,在體內逐漸形成一個真力循環流轉的太極圖。
太極圖循循流轉,生生不息,將分身體內的真力一絲絲帶入本體經脈之內,真力轉入本體丹田之後陰陽和合,化爲一股純正之力又流出丹田,一路築筋煉脈,伐毛洗髓,不斷改善遲墨的體質。
這番體質的改造與之前胡亂吞吃幽蘭果後的體質改造又絕不相同。先時那幽蘭果靈力強猛,吃入腹後猶如長江大河滔天而流,而遲墨的經脈只如小溪澗流,哪能容下那百川之水,因此靈力所過之處,如猛獸過境,萬象更易,雖然筋脈被強行拓寬,但並無去蕪存菁、返神歸照的功效,若後續無力,反倒有傷身虛神的風險。這次卻是緩緩吸收,隨意而爲,一則分身體內的真力與遲墨的身體屬性相熟相合,很容易被吸收歸納,二則遲墨體內的筋脈被強行拓寬之後正需真力滋潤補養,這股真力來得正是時候,一部分緩緩浸入遲墨四肢百骸,與他本身融爲一體,另一部分與他體內的靈力融合爲一體,令他真力漸漲。
遲墨花了十天時間纔將分身體內的真力全部納入體內,及時鞏固了修煉成果,功力更是達到中定五重境界。而後他又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自身所學重新細緻體會一番,《斬月訣》第二重逐漸修成,《歸真錄》心法也精進不少,汲納靈力的數量與速度也更多更快,白虹星芒重新祭練了一番,裡面的混沌竟淡化不少,現出了一絲隱約的脈絡,只是《虛靈秘術》修煉時遇到了阻礙,他幾次欲凝出分身都以失敗告終。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百思不得解之下,只好暫時將這個問題拋置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