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歲寒看着她礙眼的很,哪裡給她拖延的機會,轉過頭去看着那幾個人說道:“銀子我有,但是我不會給這種人還債的,你們走吧。”
幾個人男人面面相覷,想說話瞧着方歲寒那冰碴子一般的眼神忍不住咽口水,正猶豫的工夫,女人倒是先說出了他們想說的話。
“母債子償,我是沒有錢,欠下的錢我兒子可以替我還,安和以後可是要當大官的,他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死的……”女人這時候已經孤注一擲了,她明白自己絕對不能讓這些人帶走,只要讓這些人覺得銀子有希望他們就不會輕易把自己賣掉,她有自知之明,就算是到了那骯髒的地方,以自己這年老色衰的樣子也不能替他們賺多少銀子。
她這話一出口院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過來收銀子的幾個男人都不由得吸了口氣,乖乖,這女人可真是難纏,爲了自己解脫已經不擇手段,不惜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拖下水,天底下還有這樣當孃的,他們也算是長見識了。
可惜她沒安心多久就感覺脖子一疼,身體就像是一塊破布一樣被人舉了起來,喘不過氣來的她連垂死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慢慢張大的眼睛裡映出一張冷硬的好像是石頭一般的臉。
林芸希也沒有想到她會把安和也拖到這事裡面,不過想到這人之前做的事情就不感覺意外了,也看出來這人現在爲了活命是連臉都不要了,不過看着男人突然出手也不禁心驚肉跳的,爲了這種人鬧出人命太不值當,而且這人身份特殊,方歲寒動手有些不太合適。
“相公,你先放開她,有話好好說,大喜的日子儘量別動氣。”林芸希趕緊上錢拉着方歲寒的衣服,拽了兩下,瞧見這樣哪有不生氣的,但是生氣也別因爲這樣的人髒了手,她知道方歲寒有分寸不會下死手,但是他現在是朝廷命官,被人抓到什麼事情做文章也不好。
林芸希的話驅散了方歲寒心頭的大部分怒火,眸子閃爍了兩下便將手裡不停掙扎的人扔了出去,這個時候他還沒忘記林芸希在他的身邊,扔的動作幅度很小,幾乎沒看到手臂擺動,那女人飛了出去,跌在雪地裡半天才大聲的咳嗽起來。
就在方歲寒卡住那女人的脖子的時候,幾個男人簡直急的抓耳撓腮的,看樣子今天這錢是拿不上了,如果這女人在死到這,到時候他們可真是人財兩空,他們回去怎麼跟大哥交代啊,就幾個人要債這麼久的經驗來看,他們沒可能從這男人這要到錢,更何況他還是恨不得這女人死呢。
不過,好在有人出來勸了,真是謝天謝地……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抹掉腦門上的汗,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曆,這都叫什麼事兒喲。
“相公,你消消氣,這人不管做了多混賬
的事也改變不了她是安和親孃的事實。”見方歲寒放過了那人,林芸希悄聲說道:“她做的那些事情有老天還有祖宗禮法來收拾她,而且還得看安和的意思……”
林芸希和小安和一起生活了一年了,也算是瞭解那孩子一些,他從來沒有提到過棄他而去的母親,可見心裡也沒有了這個娘,不過正如那女人所說,她生了安和倆人之間就沒法徹底斷了關係,如果今天不不給她還這個債,被這些人帶走這女人定然是不會老實的,到時候再做出什麼事兒來,指不定會對方安和有什麼影響,現在想來只有把這個人先留下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
林芸希想的確實沒有錯,不過她低估了這個時代對於讀書人家世的重視程度,一點污點都可能會成爲將來對手打壓的藉口也可能會成爲被擊潰的原因,所以混賬如方元武做什麼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會對兒子有什麼不好的影響,而身在官場的方歲寒自然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林芸希想到的他都想的透徹,想的越明白對眼前的人越是厭惡。
瞧見方歲寒半天沒動,林芸希伸手緊了緊衣服對着那幾個男人開口說道:“欠債還錢無可厚非,我們可以替她還這個錢,不過親兄弟還明算賬,這筆債就轉在我們的名下,麻煩還得立個字據爲證,省的以後出什麼亂子。”
幾個男人早就死了要錢的心,現在想的就是趕緊把這個臭女人拖回去好好的教訓一頓,沒想到突然峰迴路轉,這賬竟然有了希望,心裡簡直樂開了花兒,當下便笑容滿面的忙道:“那是,那是,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一百二十兩的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目,冤有頭債有主,您替她還了這債,這字據自然是立得。”
林芸希抿脣點點頭,跟方歲寒耳語了兩句,然後看着他,被自己媳婦那一雙秋水一般的眼睛盯着看,方歲寒心裡的火氣頓時就滅了個一乾二淨,喊那個頭目拖上女人去廂房的書房,拿出一百二十兩銀子,先是龍鳳鳳舞的寫了字據,然後拖着那女人畫押,那幾個人見着白花花的銀子頓時就眉開眼笑,衝着方歲寒歪歪斜斜的抱了個拳就匆匆離開了,他們一走,偌大的書房便安靜下來。
不知道是還沒從剛纔差點被掐死的噩夢裡醒過來還是被這突出起來的自由給震驚到,陶氏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動靜,聞聲過來的方妙和呂氏聽方靜說了兩句臉上都帶着怒氣,尤其是呂氏,氣的身體一個勁兒的發抖,顯然是想到了自己那早逝的弟弟。
“你、你個喪盡天良的竟然、竟然還敢來我們家,老天怎麼這麼不長眼,你這樣的人真應該天打雷劈……”一輩子沒說過這樣狠話的呂氏這時候像瘋了一樣想要撲上去抽打地上的陶氏,不過還沒走兩步身子就一軟,好在方妙手疾眼快的保住了老孃,否則呂
氏非得栽倒在地上。
“我可憐的弟弟啊,怎麼就瞎了眼找了你這麼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屍骨未寒她就卷着家財跑了,還差點斷了我們呂家唯一的骨血,清波啊,這個女人現在還想害安和,她是個挨千刀的……”爲了壯年就遇難的弟弟,呂氏沒少偷着哭,一半是因爲難受,一半感覺愧疚,自然是因爲小兒子的命格那事,總感覺弟弟的死自己也有責任,現在心結解開了也就不那麼認爲了,不過對陶氏恨意卻從來沒有變過。
“是、是我的錯,我豬狗不如,我沒有良心,我、我不配做人……”提到呂青波的名字,陶氏身子猛的一抖,然後嘴裡不停的嘟囔着,好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不過那頹廢的樣子卻難以博得人的同情,因爲這人做的事兒實在是太讓人不齒了。
“娘,你別激動,爲這種人氣壞了身體不太值當了……”方妙趕緊給呂氏拍拍後背,見她娘氣的直喘粗氣,心裡的火怎麼也壓不住了,對着陶氏怒道:“你還有臉來我家,就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應該把你給浸豬籠!”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肯定改,看在安和的面上,饒了我吧……”陶氏匍匐到桌子前面,對着方歲寒開始磕頭,很重,每一下都“咚咚”的響,屋子裡比外面暖和的多,她身上的雪化成水混着泥土從身上流下來,十分的狼狽,簡直比外面的乞丐還可憐幾分,不過方歲寒卻是半點憐憫之心都無法生起,對她的扣頭視而不見,半天冷聲道:“別在我面前裝,我能把你從那些人手裡贖出來也能讓你見不着安和就從這人間蒸發,把事情前前後後的講清楚,如果有半句謊言,你就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陶氏身體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沾着髒污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半天緩緩開口說起了四年前的事情,從她得知呂青波的噩耗開始。
說着說着,陶氏的眼神漸漸的迷離起來,那些好像是前世的回憶一點點的涌入已經僵死的腦袋裡,自從嫁給呂青波以後,家裡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吃喝不愁,每次呂青波行商回來還給她帶回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生性喜歡炫耀的她少不得拿着四處顯擺,贏得街坊鄰居的女人們各種羨慕和嫉妒的眼神,每當那個時候她心裡都痛快的好像是三伏天喝了冰涼的井水一般,不過好景不長,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慢慢的厭煩了沒有盡頭的等待的日子,心裡不由得就開始埋怨呂青波讓年紀輕輕的她守活寡,後來聽有人傳呂青波大半年不回家一趟是因爲外面有了人,聽到這些風言風語的她反而沒有生氣而是竊喜,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無義,從那個時候開始她便開始注意別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懷着這樣的心理的她最後還是做了讓世人唾罵的事情,一步錯,步步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