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握住艾芙蕾雅的小手，仔細看了一下少女手中的三尺清風。
應該是他複製的那把沒錯，編號都還在。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這把劍真是他的劍，那爲什麼會現在出現？
“所以我們當前所做的一切，改變不是這一輪的未來，是下一輪的未來？”
艾芙蕾雅點頭：“很有可能。”
這也就可以解釋爲什麼他們不論在現實世界做什麼，都無法對當前的未來造成任何影響。
顧池稍稍思索，說道：“要不我們再試一試？”
艾芙蕾雅：“怎麼試？”
顧池：“我們換個地方，再去埋一次劍。”
假設他們的猜測沒錯，那這次埋下的劍他們在這輪干擾中依然找不到，確定這一點後，他們再完成干擾進入第三輪，再去找找看有沒有劍。
一次可能是巧合或者意外，兩次就是機制了。
這件事非常重要，關係到現實世界，他們必須考慮各種因素。
“那我們不是又要幫這羣蟻人突破循環？”艾芙蕾雅現在很不想幫它們，尤其是蟻后，一天天在那唸叨天帝大人，跟個癡女似的，還想搶她的位置，要不是蟻后對於當下的蟻人文明太重要，她怕殺掉蟻后可能又會導致自己被踢出副本，她早就動手了。
什麼東西啊，也不照照鏡子，長成那個鬼樣，還好意思打顧池的主意，一點數沒有。
另一方面，蟻人的種族天賦和成長速度足以用恐怖來形容，萬一這輪突破循環後它們又二次進化，搞不好真會變成科幻電影裡那種蟲族，到時候再想對付它們，可能就沒這麼容易了。
顧池當然明白這點，說道：“這次我們不給東西。”
連坑人的都不給，杜絕任何意外發生的可能。
反正蟻人文明不論怎麼發展最終都會面臨滅頂之災，索性便讓它們自生自滅。
“可是這樣又有個新的問題。”艾芙蕾雅皺着眉頭道，“如果我們不幫蟻人，它們在這一輪干擾中也沒能依靠自己突破循環，那你的任務就完成了，遊戲結束我們會被小破遊趕出副本。”
這樣還怎麼去觀測第三輪？
換句話講，想留在神明遊戲繼續觀測蟻人文明，他們就不能完成任務，可不完成任務，又得幫助蟻人文明再次突破循環，怎麼選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看上去這是個很搞人心態的選擇題。
可架不住有人天生就特別會鑽空子。
“笨啊你。”顧池道，“小破遊讓我們選我們就選嗎？”
他偏不選。
這兩個選項他一個都不要。
A和B之間，他選擇C。
“我說的不給東西不僅是不給東西，還不做干擾。”顧池道。
任務是“對任意次級文明完成一次完整的干擾循環”，第一個辦法是重新搜索一個次級文明，幫助對方度過難關，但這樣太麻煩，文明與文明之間不知間隔着多少距離，他們在宇宙中飄了這麼久也沒發現另外的文明，而且就這樣走了，感覺好像是他怕了蟻人文明，收拾不了它們似的。
所以顧池選擇第二種方式。
上一輪他們爲什麼沒能完成任務？
因爲他們只是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干擾，沒有“循環”。
這次就倒過來，讓蟻人文明陷入循環，但不干擾副本。
簡單來說就是什麼都不做，埋下劍後便點擊“確認”。
理論上講，他們直接與蟻人文明接觸，在蟻人文明的現實世界搞小動作也是干擾，可是時間被小破遊自己固定死了——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但如果這個“未來”只有十年，便會相對容易控制。
只要這十年內，他們埋下的劍不被蟻人文明知曉，不對蟻人世界造成影響，就不能算是干擾，而十年之後，即使這把劍被蟻人文明發現，又引發什麼大事，那也是下一輪的事，和這一輪無關。
最終推演也是到災難結束爲止，不會推演災難之後，這意味着系統推演出來的內容中不會有任何干擾結果，頂多判他一個“干擾失敗”，任務還是完不成。
他們這樣做等同於擺爛空過一輪，直接進入第三輪。
既不會因任務完成被小破遊踢出副本，也不會再讓那幫蟻人嚐到甜頭。
【……】
艾芙蕾雅：“……”
她發現這個男人是個天才。
什麼漏洞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什麼空子都可以鑽。
【請珍惜你的玩家資格。/微笑/微笑】
顧池還是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地開啓通道，第四次送艾芙蕾雅進入蟻人文明。
這次埋劍的地方選在了海底。
蟻人還沒進化出深潛的能力，科技也差得遠，並且因爲上次災難是洪水，也沒過幾年，蟻人心裡對水應該還有揮之不去的陰影，找個遠離蟻人聚集地的海底藏劍，相對最爲穩妥。
艾芙蕾雅很快完成任務。
回來之後，顧池果斷點擊干擾面板上的“確認”。
【正在進行最終推演……】
一秒鐘後。
【推演完成】
這次沒有更多內容，也沒有點擊查看詳情。
但文字背景變成了一片閃閃發光的亮黃色。
【警告！】
【請勿浪費神明遊戲寶貴的干擾機會】
【新的循環已經生成，你可繼續幹擾】
【若再無干擾因素，將判定爲本次遊戲攻略失敗】
顧池：“哦。”
原來背景的黃，是黃牌的黃。
艾芙蕾雅目光略微古怪。
她怎麼感覺好像有人在氣急敗壞？
不過想想也是。
換成是她老被顧池鑽空子，也會受不了。
顧池則已經進入工作模式，伸出手，緩緩轉動並打量着眼前全新的透視模型。
海域位置處有不少副本，顧池選擇了最大的那個，彈出副本信息一看。
果然。
【副本名：《海下神諭》】
【難度：SS】
【地點：目標文明屬地】
【時間線：2758年19月01日】
【主線任務：探索海底】
【最終目標：尋找天帝遺落的寶藏】
【副本初次攻略時間：1892年06月23日】
連任務名都沒變。
時間線和初次攻略時間也和上個埋劍的副本一樣，唯二不同的地方只有副本名和對應地點。
“等等，顧池…你先看看這次可選擇的時間範圍。”艾芙蕾雅忽然出聲道。
什麼都沒變，那是不是可選擇的時間範圍也沒變？
“沒變。”顧池道。他打開時間線的控制面板，這是個類似於手機裡調整時鐘的界面，往上撥動還是最多隻能到1885年，往下撥動則是1894年，依然是那十年。
“我知道了。”艾芙蕾雅眸子微閃，“這個循環，指的應該是時間循環。”
顧池也不笨，少女這麼一說，他立刻明白時間循環是什麼意思，說道：“如果蟻人文明最後在災難中滅亡，它們就會回到1885年，重新再來一遍？”
艾芙蕾雅：“沒錯。”
失敗重啓時間，成功則繼續向前。
這是一個回檔闖關的機制，很像一種單機遊戲，打不過便無限讀檔，直到打過爲止。
從這個角度去看，真正的玩家不是某個蟻人個體，而是整個蟻人文明！
艾芙蕾雅想到這裡，火速抓起顧池的手開啓通道進入蟻人文明，又火速回來，接着道：“失敗重啓之後，上一個循環的記憶還會被清除。”
他們這裡已經是第三輪干擾了，蟻人文明卻什麼都不知道。
她專門去了一趟上一輪去過的溶洞附近的城邦，在同一條街上看見了同一個蟻人。
顧池：“？”
聽到這句話，他腦子有點炸了。
艾芙蕾雅也有點炸。
這不是他們捋不清楚，同一個人在同樣的情境，且沒有上個循環記憶的情況下，做出和上個循環同樣的舉動和選擇很正常，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小破遊已經暗示過現實世界也是其它高級文明眼中的“次級文明”，再想到他們兩人的合照與沉入海底的天帝號，按這個邏輯去推，這些都是上一輪未來所發生的事，那豈不是說他們現在也處於循環之中，還不知道循環了多少輪？
這一件很令人細思極恐的事。
因爲他們不知道這一輪的現實世界有沒有高級文明進行干擾，就像他和艾芙蕾雅，剛剛不就空過了一輪嗎？
已知上一輪的結果是現實世界灰飛煙滅，如果這一輪沒有高級文明實時插手，那麼他們目前爲止所經歷的一切，不論是攻略副本、開採資源，還是凰姎、“眼”、以及格雷曼來到現實，又或是什麼火種計劃和造神計劃，甚至包括當下的神明遊戲，極有可能都是上個循環他們已經做過的事、已經出現過的人。
換句話講，他們從一開始便一直在重蹈覆轍，最終的結局，大概率會和上一輪一樣被災難毀滅，然後再抹除記憶，回到淨土遊戲最初降臨的那一天，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同時，這也代表着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如果上一輪的自己就這麼努力，那這一輪自己的努力還有意義嗎？
一個永遠無法突破的循環，這比他們之前設想的宿命論更加可怕。
一直將抵抗末日當做目標，並願爲之付出生命的艾芙蕾雅，也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了迷茫，
這是一種很無措的感覺。
她從跟着顧池進入神明遊戲開始，到現在也差不多把這遊戲玩懂了，可遊戲是懂了，現實世界卻反而看不明白了，她都有點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
“你先不要迷茫。”
顧池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腦袋道：“我們現在可能還有件更重要的事。”
艾芙蕾雅：“什麼？”
“遊戲和現實。”顧池道，“神明遊戲對我們兩個參與者來說是遊戲，但對現實世界而言，它可能是現實。”
顧池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爲他認爲自己是個真正的人。
他可以把蟻人文明當做這次遊戲的NPC，是一串虛無縹緲的數據，蟻人自己卻不會。
同理，人類文明也一樣。
不管高級文明如何看待他們，現實世界都是真是存在的世界。
至少在他們眼裡是真實的。
那麼，蟻人文明很有可能也是真實的。
再倒回去想小破遊那句話。
“一切付出都有回報。”
這個“回報”指的或許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遊戲獎勵，而是來自於他們所幹擾的文明。
現在的蟻人文明遊戲版本是-1.0，之後可能是-0.5、-0.3，0.0，等它們多突破幾次循環，將遊戲版本提高到和人類文明一樣的1.0，或是超越人類文明的2.0、3.0，那蟻人文明是不是可以反過來干擾他們？
而如果遊戲版本真和文明等級掛鉤，那可能還不止是干擾。
每一顆星球上的資源和事物都有限，隨着技術的提升，每個文明最終都一定會走向星辰大海，說不準哪天就真的互相碰見了——也許這纔是神明遊戲真正的獎勵。
假如他和艾芙蕾雅發現的文明是個懂得感恩的文明，念着他這個天帝和天帝愛寵的好，真心想追隨他們，那當他們和蟻人文明相遇，便會多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大幅提高自己神國和人類文明的實力。
反之，則會多出一個強敵。
比如蟻人文明。
但凡這幫蟻人正常點，或者換個種族天賦，顧池都不會這麼較真。
偏偏它們要往蟲族的方向進化。
這要是真讓它們不斷突破循環，天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怪物。
這就是顧池爲什麼會說這件事比現實世界的循環還重要。
他可不想自己和人類文明某天好不容易突破循環，進入宇宙時代，一出門卻發現四面八方全是蟲子，光是想想都令人頭皮發麻。
艾芙蕾雅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眉頭緊鎖：“可是我們好像消滅不了它們？”
1級干擾權限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她過去殺也殺不了多少蟻人便會被踢出來，只靠編輯副本成就，想讓蟻人滅族太難太難。
系統還適時彈出提示。
【根據《次級文明保護條例》，任何人都無權徹底摧毀他人文明】
這明明該是個好消息。
他們自己的世界也是次級文明之一，保護條例可以讓現實世界規避很多惡意。
可在這個時候，它好像反倒成爲了一種束縛。
顧池卻不怎麼在意這點，畢竟這是爲了維護“遊戲環境”，可以理解。
他只關心一件事，問小破遊道：“蟻人文明應該還不知道我們世界的宇宙座標？”
【……】
小破遊沒有回答。
只是把星系探索地圖上的某個條目加了高亮。
【你與蟻人文明的距離：未知】
作爲神明遊戲參與者的高文明玩家都找不到蟻人文明的具體位置，蟻人文明怎麼可能找到他？
“那我就放心了。”顧池的眉頭驟然舒展。
艾芙蕾雅提醒他道：“現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後也找不到。”
“不不不，現在找不到就夠了，至於以後……”顧池奇怪道，“又不是我們乾的事，找我們做什麼？”
艾芙蕾雅微愣，沒聽懂顧池的意思。
直到下一秒，她看見顧池複製出了一把匕首。
【愚者之刃0.1（傳奇）】
隨後點開副本一頓操作。
【成就：蟲子們，你們的舊神回來了！】
【內容描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神遺之地的偉大舊神，伱們可以稱呼我爲愚弄大人，接下來，我將親自統領你們及你們腳下的土地，乖乖成爲我的玩具吧！】
艾芙蕾雅：“……”
小破遊：【……】
有狗。
還是那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