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二天的科目中有考數學。

當時我還很天真,覺得自己好歹努力了那麼久,怎麼着也能考好點,接近個及格吧?

天氣還算可以,不過早上風吹得我發抖,陽光倒是明媚。我的腹部開始變得很疼,有點受不住,若讌扶着我,一起走到一片空地,那裡有個石墩。

然後被開車過去的老師說:“不能在這裡坐。”

我們很尷尬,一邊笑一邊點頭,快速逃離現場。

考試的時候,一看到數學卷子,我忽然感覺身體也不是很冷了,是心冷,徹徹底底地冷掉。

考完了出來,我跟若讌站在走廊處,感受着雨,眺望遠處的山。

我們心態還算好的,那些繃不住的,比如襄鈴,出考場就哭成淚人,我們這周圍亂哄哄的,複習的聊天的,罵出卷人的。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若讌的一句“其實我感覺,這個高中好像也不錯”,讓我徹底明白她也挺痛苦的。我指了指遠處的青山,苦笑道:“我覺得那座山視野還不錯,以後可以埋那裡。”

“好想法,咱倆埋一塊?”她給了我一個笑。

我回了她一個好些的笑容,“不錯不錯,以後可以飄起來看日出夕陽,多好吶。”

“那不能把墓碑修太高。”她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比量着遠處的高壓電,“遭雷劈了可就不好了,你得埋在那比較靠近,我在你旁邊,別劈到我。”

“誒~”我歪頭,“可別,就我這德行,這要是遭雷劈,方圓十里都得遭殃。”

“那我埋在方圓十里外。”

“這樣吧,我先遭雷劈一下,然後我變成蹦蹦跳跳的玩意蹦到你墳前,把你拽出來,給你來一口,然後你就可以跟着我一起蹦蹦跳跳了。”

“嗯……不要,等你蹦過來,我估計都腐爛了。”她思考了一下,“這樣吧,你負責蹦蹦跳跳,我負責飄來飄去,我去嚇人給你咬,你把那人咬死,我把那人魂吸掉。”

“行,還是你會玩。”

我們那個笑聲在這樓裡顯得異常突兀,但有這麼兩個笑聲,灰濛濛的樓裡不至於只有哭跟罵聲,還能活躍點。

這種好狀態維持的時間不長。

再考了一場,我的狀態直線下降,考試考着考着反胃了,但沒吐出來,含在嘴裡,我硬是把嘴裡的玩意全吞回去。

出了考場頭暈乎乎,活像缺氧了一樣。

大家着急回家,鬧哄哄的,跑來走去也沒怎麼在意會不會碰到別人,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又開始反感別人跟我有肢體接觸了,站在牆角,後背靠着牆,看着別人帶着笑或帶着不悅從我面前走過,認識又或者不認識,打了招呼又或者直接忽視。爲了不尷尬,我還找了個藉口說我等人。

若讌過來,一臉疑惑地看着我,“你在這幹嘛?”

“等人。”

“等誰?”

“……啊,這個嘛,沒誰,反正我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再走就是了。”

“哦。”

然後她就站在我旁邊,一起看別人走來跑去。樓沒那麼吵了,她說:“等不到,走吧?”

“嗯我……”

若讌直接伸手想拉住我的手帶我走,我腦子一抽把手一縮,身子可勁往後靠,防衛地看着她,着急地讓她走開別碰我。說着急了還莫名一陣委屈,感覺眼眶發熱。

我是不清楚她眼裡的我那時候是怎麼樣的,但從她的眼神看來,顯然她是愣了,有點驚訝,手縮回去,帶着小心的笑意。“我不是什麼壞人,不會把你賣掉。”

“……別碰我。你走開。”

我是想說“滾”的,但被我憋下去,才勉強說出“走”字。

“好好好……”她一連說了很多個“好”字,“我不碰,你沒事吧,跟我走行嗎?”

我只“嗯”了一聲,拿了雨傘就跟在她後面,樓梯口人倒是多了,我又躲避不開,哪怕別人是不小心跟我有肢體接觸,我就止不住地想嘔,沒辦法,只能一手拿雨傘一手捂嘴。

若讌在前面走走停停,拉住我雨傘的另外一頭,就這樣子把我帶下樓梯。全程也就幾句“小心點”,我也沒怎麼搭理迴應她,一開口就感覺想吐。陽光也不是那麼烈,我只跟她說我想早點回去,她點點頭,就在那裡跟我再見了。

偏偏我爸開了汽車來,我暈車,一上車,車子還沒啓動,只是坐下去把車門關上,我就拿了袋子開始吐,止不住地吐。頭又漲又疼,想睡過去卻又無比清醒,吐了一整路。

回去以後我喝了藥,消息沒回書沒看,昏昏沉沉就想睡覺。也忘記有沒有跟若讌道歉了,但第三天精神狀態身體狀態都好了許多,還是能跟別人歡樂扯皮。

那個太陽是真的會挑時機,剩下最後一天考完就可以解放,它就出來露臉了。

還是那棵熟悉的樹下。

他們罵罵咧咧在說那個數學的。

真的難,考完了沒多久就被罵上了熱搜。我們數學老師得知那數學卷子的難度,氣得表示這一學期的課白教了。

玄竹問:“你覺得你能考多少?”

我答:“爭取個及格?”

“及格?!”玄竹一臉震驚。

“啊別誤會,他們不是說30分就算及格嘛,那我考個40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玄竹笑着答:“那我考個50好了。”

我又罵罵咧咧了幾句關於數學卷子的,說完了就撐着雨傘走了,在樓下遇到了若讌跟襄鈴。

我叫若讌幫我拿雨傘,因爲我手抖,我拿她的書。

襄鈴看我跟若讌在那裡歡樂互懟,招招手說:“你看上去活力好好。”

是的,她看上去跟枯萎了一樣,感覺沒了半條魂。

我跟若讌走過去,跟她坐在一起,把雨傘收了,我答:“什麼活力好,第一場考試開門紅啊。”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咋地了?怎麼垮着張臉。”

她無奈,“我感覺我完了。”

“數學嗎?”若讌說:“沒事,數學這個東西……我遇到宏蒲他罵得跟什麼一樣。那出卷人都被罵上熱搜了。”

襄鈴搖了搖頭,表示數學難起碼大家都覺得難,她變了個語調,無比委屈,“我那個英語,寫到作文的時候破了,然後我只好去重新拿張答題卷,結果被老師嘲諷了……”

“什麼老師?可惡!”若讌拍拍她的手,“別傷心,這些都考過去了,咱專心這些還沒考的,考完就解放了。”

“歷史誒……我又不會。”她瞧了若讌一眼,若讌擺擺手,連說:“這不行這不行。”她又看了我一眼,我聳肩,“我頂多幫忙鞏固一下知識,要聽嗎?”

不過我們說得比較大聲,找到也是那些經常在練習上看見的,當我注意到其他學校的學生聽到我們說的後開始翻找他們的書,我就覺得有點想笑,所以我還去跟一個別校的女生交換了彼此手頭上的資料,貌似都找到了自己的沒印象的部分。但至於有沒有考,我也已經忘記了。

考完了以後,大家特開心,走路都是蹦噠的,出學校門的那一刻我是覺得鬆了口氣,終於完成了我初中三年的最終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