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密集,春雷嗡嗡,徐秋澗不由得對鄭光道:“今天我們巡遊到此,奈何臨近下雨,想借你家屋舍暫避一會,不知可否?”
夫婦兩被徐秋澗故意渣走了兩千文銅錢,雖有不滿,卻只能表露在心裡,面上很是客氣和謙遜,“當然可以,大老爺屈尊降貴,肯來我們這山野之家,我們實感榮幸纔對。請進!”
徐秋澗暗想,這鄭光倒是會拍馬屁,明明讓他吃了一堆屎,卻硬說好吃。這樣的境界可算是十分到家了。鄭光一邊將徐秋澗等人迎進屋,一邊招呼李氏倒水。屋子裡傢俱倒是新的,可就是擺放的十分雜亂,地上塵埃滿滿,雞鴨糞滿地都是,也不知多久沒有清掃過了,一進屋,就能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徐秋澗倒還好說,王憐香和雯兒幾女則很是不自然,秀眉緊皺。
萌兒低聲在徐秋澗耳邊道:“少爺,這家人怎麼這麼邋遢啊!”
徐秋澗也只能報之苦笑,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鄭光像是也注意到了幾人的神情,老臉一紅,頗爲尷尬,回頭瞪着李氏喝罵道:“你這死婆娘,整天好吃懶做的,老早就讓你好好收拾一下家裡,看吧!現在屋裡亂糟糟的,如何讓大老爺下腳?”
李氏當場被丈夫斥罵,也羞紅了臉,趕緊拿起掃帚和鏟子兀自簡單的打掃了一下。
外面電閃雷鳴間,終於下起了年後的第一場春雨,鄭家屋旁是滿滿的一地芭蕉樹,滴滴雨水打在芭蕉葉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交織着春天的樂章。
屋裡徐秋澗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紅娘正在一旁親熱的逗着一對滿身污垢男女孩童,這兩孩子是她弟弟妹妹,都還不到五歲。李氏端來茶水,道:“大老爺,你看現在都快到正午了,要不你們就在我家吃午飯吧!我這就去做。
徐秋澗其實並沒有意願在這裡吃飯,只是嘴上隨口答應了一句,“那如此,就勞煩你們了!”
“不勞煩,不勞煩!”李氏連忙擺手,笑着下去了。半個時辰後,李氏端上了飯菜叫大夥一起吃飯,那小男孩卻是跑了第一個,但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後,頓時癟了癟嘴,“娘!怎麼今天不炒臘肉啊?”
李氏正在幫徐秋澗盛飯,突然聽到自家孩子這麼問,差點連碗都掉在地上,立即尷尬道:“狗娃,你胡說些什麼,咱們家哪裡還有肉吃?”
那孩子噘嘴道:“娘,你騙人,今天早上我還看到竈屋裡掛着幾塊臘肉呢!怎麼會沒了呢?”頓了頓後,突然又撈頭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爹跟你說的不炒肉的對不對,爹跟我說過,有客人的時候我們就不能吃肉,只有沒客人的時候才能吃肉。”
一旁的鄭光一聽,臉上也一下掛不住了,一下把孩子拉了過來,惱火道:“你這小畜生,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看我不收拾你。”說着狠狠的揪了孩子的耳朵,孩子癟嘴委屈的哭了起來。
王憐香看不下去了,道:“你們怎麼老是喜歡打孩子,他才幾歲,還不懂事嘛!”
紅娘憤憤上前狠狠推開鄭光,將孩子拉到自己的身後,冷聲道:“你們以後若再打小弟,就別怪我這個女兒不認你們?”
見都幫孩子說話,鄭光夫婦只好無奈作罷了,回到桌子上,準備吃飯。經過這段小插曲,夫婦兩表情極爲尷尬,一席都不好意思看徐秋澗一眼,徐秋澗只微微動了幾下筷子就不吃了,倒也不是飯菜不合胃口,只是他確實沒這麼餓。吃完飯後,鄭光去洗碗了,李氏則神秘兮兮的將紅娘拉進了裡房去。
整個堂屋就剩下徐秋澗等人,另外還有正在地上玩石子的那對男女孩子,雯兒向徐秋澗靠了靠,低聲道:“秋澗哥哥,沒想到這家人這麼市儈,早知道就不來了。”
徐秋澗低聲笑道:“入鄉隨俗嘛!況且今天我們才讓他們賠償了兩千文錢,難道你還希望人家大魚大肉的侍候你啊?”
王憐香心裡也不覺間涌上一絲惆悵,怪不得紅娘口口聲聲說要嫁一個有錢有勢的丈夫,試問從小生活在這樣一個充滿利慾的家庭中,如何不讓她有這樣的想法。
不一會,只看見紅娘板着臉從屋裡走了出來,嘴裡抱怨道:“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後面跟着李氏也追了出來,喋喋不休道:“是...是,我們是不用管,再說你幾時讓我們管過了,若讓我們管着,也不至於到現在都還是老閨女一個。”
紅娘尷尬的看了徐秋澗一眼,便直徑出了堂屋,到外面去了,這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李氏也和徐秋澗對視了一眼,便也不死心的跟了出去,道:“你看鄰家的杏兒姑娘,人家比你還小上兩歲,人家孩子都滿地跑了,還有她那個男人,你也認識,就是之前和你處過對象的朱齙牙,當時你硬是嫌別人長得難看,又沒錢沒勢,現在好了,人家輝煌騰達了,據說在縣城裡都賣了好幾棟房子呢!若當年你不嫌棄別人,現在在他家當闊太太的定然是你,我和你爹也順便可以沾沾光,你看你現在,還一心想要釣金龜婿...”
這時鄭光也出來了,對徐秋澗笑了笑,道:“都是草民的家事,讓大老爺見笑了!”說着也出了堂屋,在外面道:“紅娘丫頭,我看你還是聽我們的好,這周老爺雖年紀大了些,但家財萬貫,而且人家的正房剛剛去世,還承諾讓你當他的正房,這麼好的一樁婚事,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徐秋澗等人在屋裡將他們的談話是聽得真真切切的,展龍一向好打抱不平,單手狠狠在桌上一拍,幾乎將桌子的一角都削掉,一下站起了身。徐秋澗將她拉住,“你想幹什麼?”
“大人,你瞧這對無良夫婦,爲了想多得些彩禮錢,居然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卑職看不過去了,想去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展龍惱道。
由於之前和紅娘在浴室有過一段插曲,徐秋澗不好讓展龍多管閒事,道:“這是人家的家事,我們還是先不要過問得好!再說這嫁人的是紅娘,她若不想嫁,誰也強求不了她,不是嗎?”
王憐香懂得徐秋澗的心意,也忙道:“展護衛,夫君說的也有道理,我看就算了吧!讓紅娘自己去決定吧!”
展龍只好重新坐下了。過了一陣子,才見鄭光夫婦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徐秋澗故作疑問道:”你們這是?“
兩人來到徐秋澗近前,苦笑道:“城裡的周大老爺有意想娶我們紅娘爲妻,可這死丫頭還是那麼個倔脾氣,總是挑三揀四的。”
徐秋澗道:“既然是你們女兒的婚事,你們應該讓她自己決定啊!”但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在古代,女兒家的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少有女子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改口道:“我是說你們應該尊重她的決定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