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引明霞照劍膽,
春風走馬入寒關。
立志揚名天子地,
不爲國士誓不還!
且說葉子啓自從辭別顧峰等人後,便向南孤身流浪,知道自己身上擔着國令,因此步步留心,時時在意。
進了大寒關,四望出去,多是行商出入關隘,車馬如龍,守關軍吏們仔細查對着通關文件,路旁有石碑,上刻“天下第一關”,十分熱鬧。
而這擁擠人潮中,忽有十多騎人馬揚鞭而出,簇擁着兩個姊妹到葉子啓面前來。
第一個閤中身材,鵝臉溫潤;第二個神態嬌俏,親切近人。兩人都着緊袖勁裝,一副江湖人打扮,朝葉子啓抱拳道:“小女上官淑、上官雅,請問少俠可是雎國葉公子麼?”
葉子啓抱拳還禮:“正是。”並呈信箋爲憑。
上官淑覈對過信箋,展顏笑道:“葉公子,這回遠去中州,有何需要,儘管開口,路上都有我們照應。難得是霜妹子找我們姊妹幫忙!”
原來,是百城霜擔心葉子啓此去路途遙遠,寫信囑託了琅琊名門上官家,在路上予以支持。百城霜原是上官凌波之女,一直被上官家視爲自家人,又新升高位,她的請求,立刻得到了上官家的重視。
葉子啓便謝了二女好意,隨隊南下,第二日正午時分,已經到達朔方城中。
上官姐妹在城中最大的酒龍客棧設宴,爲葉子啓接風。
宴上閒談,上官雅突然摸出兩卷畫軸來,說:“葉公子,霜姐兒說,你通識妖文,這事可有的?”
葉子啓應是。
“那太好了,我這裡有兩幅妖圖,還請公子解惑。”
上官淑神色一恙:“小雅,你急什麼?等飯後——”
“不礙事的。”葉子啓往妖圖掃去視線,神色一奇:“咦?這東西分明是兩張藏寶圖啊,說在這幾座山洞裡,藏着妖怪法寶。”
他按圖指點,上官二女目光頓時亮起來:“果然!這是爺爺請人花了十多年,才解譯出來,還不如公子說得詳細!我們府裡,還有好多有來歷的妖卷,需請公子飯後移步,爲我等解惑!”
葉子啓自然答應,於是一行人匆匆結束宴席,又往上官府上去。
琅琊,乃九州強國;上官,更是天下名門。
葉子啓在寒葉城也見識過不少名門府邸,卻都比不了上官家的氣派。一走入府門,便如跨入仙門洞府,園林古雅,山水如真;房屋林立,雕樑畫棟;往來的僕役,都着上等衣裝。
上官書樓坐落其中,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坡。他跟着上官姐妹一走進去,頓時雜音盡消,知道書樓里布着降噪、除溼、避火重重陣法,不可與自家同日而語。
但熟悉的紙書味道,還是讓他感到了寧靜,陽光如同朦朧的燭光,暈染在藏書樓的木櫃上。
葉子啓坐在書樓一角,按卷解讀,上官姐妹一個翻找妖書,一個仔細抄錄,也陪他忙個不停。
“你們這裡還有封魔書呢?”葉子啓突然掂起一本厚重妖書說:“這東西危險的很,不知道里面藏着什麼陰暗邪惡、見不得光的老妖怪,還是趕緊處理了纔好。”
上官雅文靜的面孔,卻無動於衷:“無妨的,能放在這裡的封魔書,早都過百年了。”
“過百年了?又怎麼樣?”
“當然就死了呀!”上官雅笑道:“一百年,什麼妖怪都給耗死了!不到年限的封魔書,都是放在各家仙宗禁地看管着,過去百年,才流向人間的。”
“那要是有妖怪四百年還不死……”
“那麼久,只怕書都化成灰了吧,哪裡會有什麼妖怪!”上官雅以爲葉子啓是在故意說誇張的話逗她,配合地捂嘴巧笑,可隨即發現,不是她想的那樣。
葉子啓像是真的被她的回答驚到了。
“葉公子?”
“沒什麼。”
雖然這麼說,可上官雅還是看出這青年像有了心事,心神不寧的,讓氣氛有點凝重。
好在,她馬上注意到,從書櫃後頭,冒出三個女娃娃的腦袋來,怯怯朝着葉子啓張望。
“小欣,小萍,小清,過來玩。”上官雅笑着招手,女娃娃們便跑過來,趴在兩人旁邊看。
葉子啓年齡也不大,倒讓這些姑娘們盯得不好意思了,上官淑見狀笑道:
“葉公子不必管她們,我們上官家這一輩裡有九個姐妹,這三個是最小的,還未出閣,難得見着生人,難免好奇些——
而且公子還是霜國主派來的人吶!這兩個月裡,霜國主可是我們家族裡最大的奇聞,大家日日聊着,都盼着見這位登上王位的表姊妹一眼,可畢竟沒有機會,就只能從公子這裡解解眼饞了,偏公子又好看的緊!”
葉子啓無奈,只得由這些女娃娃們聽他對卷解譯妖書。
見他博學多識,女孩們目光都佩服得緊。
可書樓外頭,卻忽然響起了吵鬧聲。
“你們都守在這裡幹什麼?有什麼人進去書樓了?”
聲音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上官淑負責守門的隨從應道:“二少爺,這裡面有從雎國請來的客人,幫咱們做學問哩。”
“不是我上官家的人?”
聲音急變,接着,“砰——”,木門就被猛地推開!
葉子啓皺眉擡頭,只見一個約麼二十歲出頭的男人闖進門來,穿一件月牙色錦衣,兩眉如漆墨,寒星似的眼光,只在葉子啓身上略略一掃,就盯向上官淑,寒聲道:
“二姐,這就是百城霜派來的人?你怎麼什麼人都往家族書樓裡帶啊?”
聽他語氣不善,分明含怒其中!
上官淑面色一沉:“金鱗,你別惹事,葉公子大才,幫我們解讀妖卷,是我們上官家的貴客!”
“哐!”上官金鱗擡手一砸門板:“笑話!是我惹事?我上官家書樓的規矩,沒有族長親召,族外之人不能踏進這門檻一步,二姐你是都忘了?”
“這是什麼陳年的規矩了?”上官淑針鋒相對:“你要不要把你三個妹子都趕出去?不學書的時候,也是不許她們隨意出入的。這裡我做主了,你別來打擾!”
“哼,少說廢話。”上官金鱗轉向葉子啓:“還不知‘貴客’是何門第?既然入了我上官家的門,總得報個名頭出來吧!”
葉子啓暗歎恐怕是被捲進了上官家內的麻煩裡,不願多牽扯,只淡淡應道:“雎國百夫長,葉子啓,以軍功封官,並非世家子弟。”
“哈。來自小國也就罷了,原來還是個草莽,這就是我上官家的貴客?”上官金鱗朝向上官淑,神色一厲:“看看你找來個什麼!”
上官淑怒色上涌:“金鱗,你到底想幹什麼?”
“簡單。咱們上官家安身亂世,也不是光靠的嫁閨女,武藝也沒落下!按規矩來,功夫說話!”
“胡鬧!”上官淑大怒:“要是讓爺爺、叔叔們知道你這樣對待客人,必給你重罰——”
話未說完,葉子啓擡手一擋:“這位金鱗公子,我聽不懂,功夫說話,是什麼意思?”
“簡單,出去打一場,誰贏誰有理。”
上官淑急道:“葉公子,不必聽這頑劣物的挑釁——”
“上官大人,”葉子啓面朝上官淑正色道:“我以雎國使者身份來到上官家,不可無端受辱,不然被看輕的,恐怕不是在下一人。”
“哈哈,這纔對嘛!”上官金鱗笑道:“不然,我去到處傳揚說,雎國的使臣不懂禮數,胡亂闖進我上官家書樓裡來,你臉上須不好看!”
上官淑驚怒弟弟竟敢把事情擡到這個高度,已想不出化解的法子。
這時,四妹上官雅以密語術道:“公子千萬慎重些!金鱗兄長是風雷騎的翊麾校尉,有四品功力,素來對百城霜姐姐心有芥蒂,所以故意向你找茬的!”
葉子啓一聽,病根居然在百城霜那裡?想到與上官家的關係,對雎國意義重大,身爲雎臣,決不能忽視這麼個隱患,更正色道:
“上官公子,比一場無妨,輸贏的後果要如何安排?”
“這話等你輸了再問吧!”
上官金鱗一聲喝,竟暴起發難,從手心拽出一道金色閃電,躍動的電光,直接向葉子啓飛襲過來!
來不及反應,也無從防禦。
電光竟然凝結成了實體的鎖鏈,鎖住葉子啓的手臂。
疼痛一瞬間讓葉子啓身體麻痹,而上官金鱗抓緊鎖鏈另一頭,蹬腳倒飛出書樓門框,就把他一起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