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武舉（5）
“寒石鎮，宋二。”
陸打虎被扶下去醫治了，轉而上來個面色飢瘦、乞丐模樣的人，無疑是沒有生計，來這裡徵兵碰運氣，也就是湊數的。
顧峰等宋二走到他面前伸拳，才一招“趟秋水”，一舉拿下。
“九里村，石蛋。”
第二個湊數的。
“寒石鎮，朱大肚。”
到這裡又重新遇到了麻煩。因爲這個朱大肚的肚子是真的大。
面對眼前少說也有二百多斤的胖子，顧峰一連打出十幾拳，都像打在棉花上，只能讓朱大肚的肚子晃一晃，倒是朱大肚一伸胳膊，一擡腳，他就得遠遠躲開，生怕被抓住扯個稀爛。
顧峰眼瞅着朱大肚的粗脖子，心下盤算，就算是讓自個兒雙手掐住那脖子，都未必能把他給掐疼。剛學的這套抓敵要害的武技算是白瞎了。
“呵——！好——好！”
臺上陷入了僵持，臺下倒突然喝起彩來。
原來，在過去幾日裡，這裡的流民們都以嘲笑“九將軍”取樂，所以這時萬不會給顧峰一夥加油，只希望他們輸得越慘越好，否則就等於打了自己的臉，變得好像自己嘲笑的對象是有一身真本事，自己倒成了有眼不識大寒山。
可先前顧峰打得太好，讓他們只能一口氣悶在胸裡，發不出火，這會兒見顧峰氣勢受阻，一個個彷彿重見天日般，提前喝起了彩來。
更有些心思歹毒的，看出顧峰雖不能制勝，可體形笨拙的朱大肚也追不上顧峰，難分勝負。就希望藉着嘲笑、喝彩刺激顧峰盲目進攻，近身被朱大肚抓住擊垮。
但顧峰剛經過滅族之痛，當然不會受這種言語影響。他冷靜地與朱大肚拉開了距離，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踏步猛衝直上！
這一刻，他身形迅如捷豹，跑到朱大肚三步遠，全身扭轉躍起，一腳橫踹到朱大肚心口，朱大肚哪反應得過來？跌跌撞撞連退三步，腳跟還沒扎穩，顧峰又全身跳起，又是一腳踹上！朱大肚再站不住，轟然仰面倒地。
顧峰腳踩着朱大肚的肚子跑上前，伸拳急砸他面部。可是，朱大肚疼痛中動作反應也變兇猛，雙手同時前探，就抓住了顧峰出拳不止的兩隻手腕，接着就把顧峰雙臂向兩邊橫扯！
顧峰手腕一受制，就毫不猶豫伸腳踹到朱大肚臉上，第一腳剁下去，朱大肚痛得雙手驟然發力，一下子把顧峰雙臂幾乎扯斷。
顧峰瞬間失力，一霎間全身溢滿汗水。所幸腿部率先恢復了直覺，顧峰立刻又一腳踹下。
這次，朱大肚終於痛得忍不住放開了顧峰，回手捂面。顧峰連忙又舉起拳頭，突覺臂力虛脫，勁道不足，乃蜷起手臂，欲以膝蓋繼續磕砸身下面孔。
“啪！”
鑼聲敲響，全場寂然。
顧峰鬆開手，從朱大肚身上站了起來。
不必再打了，他贏了。
結果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打贏了體重是他兩倍、身高高出一半的對手。
但依舊沒有掌聲。
最後打破沉默的，還是主持大會的薛義：“小兄弟，下去休息一陣如何？”
“不用。”
“寒石鎮，趙覺！”
“寒葉城，洪步！”
“枯塘鎮，楊仁！”
“董家村，董書！”
……
沉默、蕭瑟的北國朔風裡，千餘圍觀之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少年打出了一場又一場沒有歡呼的勝利。
打趙覺的時候，顧峰因爲脫力結實捱了兩拳揍，最後，他故意把後背賣給趙覺，趁他冒進時一招反手封喉——“轉長弓”——扭轉勝負。
洪步是個動腦子的，看出顧峰戰技厲害，上來就死抱住顧峰的腰，想讓他有技無處使。顧峰先一個蹲身，再猛然拔身，以頭撞頭，帶動兩人倒地，接一招“翻滾石”，又滾出一場勝利。
楊仁和董書是兩個弱手，但結果也是費力取勝，因爲這時顧峰氣力不支，腳步變得越來越不穩當。可也因此他更不敢停下休息。只因爲他現在憑着一股心勁，和連勝的氣勢，還能撐住身體打一打，一旦停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過勁來了。
他休息久了，葉子啓就得上場。
只有這件事，他必須要攔下。
就像一年前的時候，也是在這片寒葉城外的曠野上，葉子啓攔下了他。
說來真是可笑，如今在場千餘觀衆看他皆“視子如仇讎”，卻都沒法子攔住他連勝的氣勢。可是他們口中交相嘲笑的那個“九將軍”，卻曾經在這裡，憑一人一劍，堂堂正正地攔下了他。
那個“九將軍”，爲了救他，第一次用出了妖術；爲了救他，最後墮入了妖道。
葉子啓是妖身。
只有這個秘密，即使如今劍不在手，他也必須要攔下！
“下一個！”
顧峰揉揉被打得有些血水模糊的眼睛，又一次道喊。
“北山鎮，任九！”
熟悉的名字，一下子刺在少年的心頭。
看着對面走上來一個十八九歲年紀的白壯小哥，顧峰變色道：“任兄？”
對面的小哥面色也有些異常，尷尬笑道：“哈哈，你也逃出來啦，我也是，拼了命從火場裡跑出來的。”
“嗯。”顧峰道：“來吧。”
“哈，別開玩笑了，顧兄弟，你也知道，我以前就去武場上堅持了三個月，不像你，天天練。你看，你現在贏這麼多場了，人家肯定讓你從軍。我要是贏了你，人家肯定也就要我了。不然我肯定進不去，這時局，進不去軍隊，我就是個死啊。
顧兄弟，你看在我們同鄉份上，就讓我贏了你吧，給條活路……”任九不停絮叨着，顫步走到顧峰身前，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並控制着臉色，儘量想讓別人都以爲他只是在和老鄉敘舊。
顧峰無奈嘆氣，他真的以爲這樣能行得通麼？以前只是聽說世上有掩耳盜鈴的事，現在真是見到了。
“顧兄弟，求你——”
一擊手刀迅捷砍在了任九喉嚨上，任九立馬閉上嘴捂着喉嚨跪下去。
“啪！”
鑼響，又一勝。
顧峰乃走向將軍薛義，主動開口道：“這是第九個了。”
“不錯，我應許你們兄弟，你兩個兵我都要，你進來就是什長。”
“我兄弟呢？”
“他是你的兵。”
“那他要是也想做什長呢？”
“那得靠他自己。”
“就是還要再打下九個人去？”
“不錯。”
“繼續，我替他打。”
平靜的語調，說出的話卻震驚了全場。
“放肆！”主簿首先變色道：“我軍中規矩，豈能由你——”
薛義一伸手攔住主簿，這位英年將軍嘴角上揚，道：“少年意氣，富貴與共，倒也可愛，倒也有趣。好，我準了。”
“顧峰！”臺下一聲吼，卻是一直默默觀戰的葉子啓終於出聲喊道：“我自己來！”
而顧峰只是白了他一眼，就轉頭朝主簿說道：“下一個。”
主簿自然不會管這兩個小孩的拌嘴，只聽從薛義的指令，喊道：
“寒石鎮，馮九！”
與葉子啓幾乎一同上到舞臺的，是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漢子，體格偏瘦，肌肉卻飽滿。三角臉，眉目細長，似狐。
葉子啓先跑到臺上，只是跟顧峰勸阻拉扯，早有士兵追來叱罵。顧峰定眼仔細打量馮九，嘴上遞話道：“我答應你，贏了這場我就下去，現在你回去。”
葉子啓力拽無果，心想顧峰還有氣力，加之顧峰神色冷峻，先自氣餒了，說：“好……”就被士兵拖曳下去。
對手馮九走來哼笑道：“瞧你們哥兒倆感情可是好啊，讓我想着以前我也有個小弟。”
顧峰正要答話，馮九豁然擡拳，劃過顧峰眼前。顧峰立刻眉頭皺緊，而馮九卻不把拳勢展開，只是空劃一圈。順勢收回後，馮九繼續哼笑道：“開個玩笑。”
衆目睽睽下，竟這般挑釁，未等顧峰發作，一旁的主簿早已驚怒道：“你！”話到嘴邊，又想到馮九畢竟拳未落身，按哪條規矩也不能罰他下去。閒扯起來未免太過麻煩，反正兩邊都不是守規矩的角色，乾脆早喊起來：“敲鑼！”
“對了，”馮九又咧嘴道：“我那個小弟啊和你小弟很像，後來就讓幹州人給砍死了。”
“哼！”顧峰箭步欺上，一拳就砸向馮九的臉。哪知馮九動作更快，擡右手抓住顧峰拳頭，左手作拳立刻就橫錘顧峰胸部。
顧峰反應不及，吃了一拳，乃伸左臂格擋，馮九跟着就換拳爲抓，抓上顧峰左手腕，同時擒拿住顧峰兩手。
顧峰雙手受制，卻不慌亂，直接轉身甩臂，奮腰、腿之力，將右臂砸向馮九臉上去，同時左手向上搬推。
“逆海濤！”葉子啓心中低呼。接下來，只要馮九還執着於擒拿顧峰雙手，顧峰就會腿部前跪，手腕向後扣推敵腕，通過身體一前一後相互拉扯之力，把馮九手臂掰折。
顧峰雙腿已呈前屈之勢，但見馮九臉色一變，竟忽然放開雙手，後撤一步，倒讓顧峰力氣使到一半，沒了着力點，身體變形。而馮九再次欺上，又反抓起顧峰右手。
顧峰臉上顯出吃力之色，然而動作不停。只看他手臂、腰部同時擺動，將被抓住的右手屈肘貼向腰背，身體隨之向左後轉，左手曲臂，直接把馮九的頭一把摟抓在自己肩頭上！
“好一招轉長弓！”徐靖忍不住低呼，連他這個老師都爲顧峰使招的時機而驚歎。
然而正當顧峰要以掌指封喉，鎖定勝局，馮九赫然先一步做出反應，直接腿部彎起，一膝蓋猛頂到顧峰後背上！
“嗬！”
這毫無疑問是一擊重創，顧峰不由得放開手臂，吐血倒地。葉子啓臉色大變，作勢就要衝上臺去，然而剛衝出半步，徐靖就從後方一把拉住了他!
“幹什麼？打不過了，你的招全讓人給識破了!”葉子啓急道。
“不是識破了，那是條武棍子！你上去，行，別和他打，上去就認輸！”徐靖急道。
“——！你說……什麼？”葉子啓聲音一顫，只見徐靖此時臉上焦急之色溢於言表，這位大哥說的話，竟是認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