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的時候,墨寶兒又燒了起來,雖不算極燙,但墨妍卻有些擔憂。
小傢伙大約是不大舒服,將被子蹬了好幾回。鳳非離也察覺到不對,便又將醫師傳喚過來。
然而,數十名醫師所得的結果卻和之前一樣——雖無生命危險,卻查不出原因,只能盡力穩定病情。
一連半個月,墨寶兒的病情總也起起伏伏,服下藥後熱度便會褪去。而藥效一過,則又反覆燒起來。
精神狀態雖不算差,但較從前,卻仍是差了不少,白天裡十有八九都在睡覺。
墨妍心中焦急,央鳳非離從藏寶閣裡搬了不少醫書來,白日裡一邊照看小傢伙一邊苦讀醫書。鳳非離大部分時間都在作陪,只抽小部分時間處理妖界的一些小事。
同時,他暗中拍了不少人,尋找醫書奇佳的能人。
好在,除了嗜睡以外,小傢伙似也沒有別的不適,身體各方面機能都很正常。
這一日,鳳非離抽了一天的時間處理身邊的大小事宜。然,等他放下手中的活兒,時間已是不早。
天空陰沉沉的,似乎隨時都會下雨。鳳非離匆匆趕回墨居,遠遠從窗戶中,他便見得小傢伙房中亮着一抹燈光。
腳下快走兩步,他緩緩推開門。
房間的圓桌上,擱着一桌子菜和兩碗米飯,筷都未有動過,卻已經冰冷。一旁的書案上,墨妍伏案而眠,手邊一本泛黃的醫書還沒鬆開,烏黑的髮絲順着臉頰盡數鋪灑在書案之上。
她近來又瘦了許多,下巴越發尖了。他慢慢走到她身邊,俯身將她輕輕抱起,只覺得手中的重量越發輕盈。
而事實上,由於墨寶兒的緣故,這些日子以來她睡眠一直很淺,眼下鳳非離動作明明已是極輕,她卻還是醒了過來。
眼睛下是濃濃的黑眼圈,墨妍睡眼惺忪的睜開眼,見鳳非離盡在咫尺,不由瞬間清醒過來。
“你回來了…我去將菜熱一熱!”這些時日,單反他不和她一起吃飯,亦或是他不提醒她吃飯,她便廢寢忘食的紮在這醫書中。
也不是沒有想過不許她看,便教人將書盡都收了起來。豈料她不吵也不鬧,就那麼一言不發的坐在小傢伙牀邊發呆,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實在是沒有辦法,他只好又命人將書送了回來。畢竟,就這樣失魂落魄的坐着發呆,還不如找些事情充實一番。
“這些事叫下人去做便是了!”他柔聲開口,翻身尋了處椅子坐下,將她整個人抱到腿上。
“寶兒今日醒了幾回?”
“早起的時候醒了一回,直嚷嚷着要吃你做得手撕兔肉。我沒辦法,只好哄他說你早料到他要吃正在廚房裡準備,便讓人端了一盤來!結果,小傢伙只吃了一口,便嚷嚷着說不是你做的,直吵着要見你。沒辦法,我只好告訴他你有事出去了,小傢伙倒是不鬧了,堅持要等你回來,不過最後,他還是沒熬過睡意。”墨妍沉聲開口,將墨寶兒的情況告知於鳳非離。
聽聞墨妍所言,鳳非離澀然一笑。他終是將懷中的墨妍放開,慢慢走到牀邊坐下,而後伸出手摸了摸小傢伙紅撲撲的臉蛋。
“小傻瓜,爹爹一定會想辦法醫好你的…”他柔聲開口,眉目中漸漸化出諸多溫柔,竟是令一旁的墨妍也微微一愣。
晚上的時候,三人還是睡在一張牀上,不過最近這些時日。鳳非離都是擁着母子二人一同睡的,有時候,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懷中的人醒着沒睡,可那個時候,他卻什麼也不能說。
黑曜是在三日後將秦子殊帶回妖界的。那是一個長相頗爲清俊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滿身氣質如同流水一般沉靜,不過事實上,他已經活了800年。
墨妍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人——尉遲延。
同樣是一襲淡青色的衣,滿身沉靜悠然之氣,眉眼間似也有幾分相似,但細看之下,卻又是不像的。
秦子殊來自魔界,乃是魔界暗使,這幾百年來,魔界一直沒有尊主,整個魔界基本上都在他掌控之中。
而秦子殊之所以會來妖界,是因爲他感覺到了墨寶兒體內魔靈之果的氣息。
不過很顯然,鳳非離與此人並不對盤。碰面時,兩人甚至險些大打出手,不過後來,還是黑曜在鳳非離耳邊說了些什麼,他纔沒有與之再交鋒。
墨妍聽得極爲清楚,黑曜說,這名少年有辦法治好墨寶兒的病。不過秦子殊卻提出,要將墨寶兒帶回魔界。
鳳非離自是不允的,可秦子殊卻告訴他。墨寶兒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鴛鴦花的香氣打亂了他體內的平衡。他解釋得極爲詳細。不過簡而言之,便是墨寶兒乃是妖神之體與魔神之體的結合。原本,這兩種力量在他體內互相牽制使其相安無事,可鴛鴦花卻是生長在妖界之中的奇花,使得他體內妖神之力暴漲,兩者不能平衡,所以纔會有如今的症狀,變得極爲嗜睡。
起初,這種症狀對身體並不會又明顯的危害,但時間一長,卻是會對小傢伙造成反噬。而眼下,只有回到魔界的聖魔之地中,才能壓制其體內的妖神之力暴漲。
墨妍起初也十分猶豫,直到秦子殊主動開口與她說話。
其實,她做夢都沒有料到的是。秦子殊走到她面前的第一個動作,竟是直接單膝跪在她面前,而後十分恭敬的稱她爲尊主。
墨妍不解。秦子殊便告訴他,在魔界之中,只有服下魔靈之果的人,纔可以成爲魔界尊主,自此號令整個魔界。
“可我並不想做什麼魔尊…”墨妍如是說,她並不想揹負太多羈絆。
“尊主只掛虛名即可,其餘的事情,交給屬下便是!”秦子殊說服能力很強。
“再者,那聖魔之地,除了尊主擬命以外,旁人是不能私自進入的!”他繼續誘惑她。
墨妍轉過臉,視線落在鳳非離臉上。很明顯,她在詢問他的意思。
鳳非離本欲拒絕,可轉念一想。或許,這丫頭做這魔尊也不無不好。
“回魔界可以,不過本尊要一同前往!”他沉聲開口,眸中帶了些許笑意。正好,他近來也在這妖界之中呆膩了,想來小傢伙應該與他是一般心情。
再者,這人倒提醒了他,完全可以在找個人替自己處理妖界之事。
聽聞鳳非離所言,墨妍心中已然有了定奪。
“既然如今呆在妖界對寶兒有弊無利,那我便跟你一起去魔界,不過,剛纔他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墨妍沉聲開口,準備將鳳非離和墨寶兒一併帶到魔界。
秦子殊未等墨妍講話說完,便已再度深深鞠上一躬。
“全憑尊主定奪!”
他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只要墨妍肯做魔尊,其餘事宜一切由她說了算。
雙方既已達成一致,墨妍當即宣佈即日啓程。
對於鳳非離出界之事,黑曜本是大力反對,可鳳非離卻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便不說話了。
此次鴛鴦花之事,絕大部分責任在他。
三人輕裝上陣,跟在秦子殊身後朝魔界趕去。
魔界的入口深埋在人界邊緣的一片大海中。而秦子殊對於海水的駕馭明顯已經到了極致,幾人明明身處於千萬裡深的海底,可四周卻不見一滴海水。
由於前世的游泳池事件,墨妍對水是有種莫名的恐懼的。而鳳非離已深知墨妍的這段過往,此刻只一手將墨寶兒抱在懷中,以後則將她摟入懷中。
鳳非離的體貼令墨妍微微一愣,於此同時,她心中的那一點滯塞感也慢慢消失。
秦子殊走在最前面,儘管他對於身後二人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卻仍是聰明的裝作一無所知。
幾人大約在深海之中前行了半日有餘,終是到了魔界的入口。
那是深海之中一層淡淡的海藍色光暈,幾乎與海水同色。可當秦子殊將手指咬破置於那光暈之上時,一道漩渦瞬間出現在幾人面前。
秦子殊也未多言,率先跨入那漩渦之中。身後鳳非離和墨妍也不再遲疑,跟在秦子殊後頭進去。
一入魔界,眼前風景瞬間大變。此時似乎是黑夜,魔界的上空呈現出一種濃郁的絳紫色,而那層濃郁的絳紫色中,幾點銀白的星子閃爍。
空氣中漂浮着一些小光蟲,像極了螢火蟲,只發出的光亮比螢火蟲要漂亮許多。
而此時,那些小光蟲似乎是察覺到有陌生人進入,俱都朝着幾人所在的方向匯聚而來。
秦子殊臨空揮了揮衣袖,便見得那些小光蟲又漸漸散開。不過儘管如此,四周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影開始向他們走來。
漸漸的,那些人走近了,臉上帶着濃濃的防備和凶煞之氣。
然而,當他們見到秦子殊時,臉上的凶煞之氣漸漸褪去,只不過那些防備,卻猶在臉上。
“秦右使,不知你身後所站的幾人是誰?”人羣中,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問道,一雙眼睛不住在墨妍和鳳非離身上打量。
秦子殊並不說話,視線卻慢慢落在百丈之外的一棵已然枯萎的古樹之上。而就在此時,那古樹樹身突然爆發出一陣金光,緊接着,那古樹開始迅速恢復生氣。
與此同時,那古樹之中不知從哪兒飛出一頂皇冠,那皇冠眨眼間便飛至幾人上空,而後自行別在了墨妍發間。
緊接着,高呼聲四起。
“恭迎魔尊歸界,恭迎魔尊歸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