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人藝辦公樓，回想着剛剛一個多小時的經歷，穆森仍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這就可以進人藝了？
不僅如此，劇本還被林老師看重，幫助自己捋順、修訂劇本？
這一切，對於穆森來說有如夢幻一般。
等在外面的同學們看到他出來，圍上來關切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穆森遲遲沒有說話，大家還以爲是劇本出了什麼問題。
想想也是，一個學生寫的劇本，人藝怎麼可能用呢？
也就是佔了林老師原著的便宜，讓人第一眼看上去眼前一亮。
張建軍制止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問話。
“都別問了，讓穆森自己消化消化！”
過了好一會兒，穆森才從驚喜的餘韻中回過味來，見衆人都在盯着他，問道：“你們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張建軍安慰道：“穆森，沒關係，劇本不用就不用。這畢竟是人藝，高標準、嚴要求，不丟人！”
穆森詫異的看着他，“誰說劇本不用的？”
衆人聞言同樣詫異的回看他，“劇本用了？那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幹什麼？”
“什麼叫失魂落魄？我這明明叫喜出望外好不好！”
幾個同學吵鬧了一會兒，大家追着問道：“到底什麼情況啊？”
穆森便把剛纔在會議室裡的情況複述了一遍，衆人聽完臉上滿是羨慕。
他們都是燕師大的高材生，這年頭的大學生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分配個國字頭或者是部委單位，大家都不會吃驚。
可誰讓這些人都是話劇狂熱愛好者呢！
這可是人藝啊，中國話劇的最高殿堂。
等大家聽說人藝準備排練那部《嘉靖與海瑞》，並且還是由林老師這個小說原著作者來負責，更是驚訝到眼珠子差點要掉出來。
“穆森，你小子祖墳冒青煙了！”
大家的眼神和語氣中充滿了豔羨，恨不能取而代之。
“嘿嘿！”穆森也不迴應大家的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傻樂。
回到燕師大，穆森寫的劇本被人藝採用，由他和林爲民共同擔任編劇的消息在幾個戲劇社同學的傳播下迅速傳遍校園，引來無數熱議。
大家都在議論，前幾年中戲的江文鼓搗了一出《霸王別姬》，滿燕京的大學就沒有他們沒演到的，當時可把中戲和江文給牛逼壞了。
現在穆森這一出手，不比江文牛逼多了？
直接給人藝寫劇本，跟林老師共同擔任編劇。
但凡對話劇有點了解的學生，都明白這其中的含金量。
我們燕師大，出了個才子啊！
穆森原本只是在燕師大戲劇社所影響的範圍內小有名聲，可現在，他的名字迅速的在燕師大人盡皆知，並且還在不斷的向燕京的其他高校擴散。
——
接了《大明王朝1566：嘉靖與海瑞》的差事，林爲民的業餘時間基本被佔用，好在這幾天馬上就要過年，這部話劇要等到年後纔會排練，林爲民在年前還有點時間。
晚上回到家吃完飯，林爲民和陶慧敏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年頭的娛樂活動本身就少。
夏天還好，天氣熱，出門也方便。一到了大冬天，大家晚上最常見的娛樂方式，除了造小人兒，就是看電視了。
這幾天，海晏的《便衣警察》接檔林爲民的《風聲》正式在中央電視臺一套播出。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搏激流……”
熟悉的片頭曲出現，讓林爲民不得不感嘆歷史的強大慣性。
片頭曲結束，電視劇正式開始。
看了十幾分鍾，陶慧敏道：“沒有伱那部《風聲》好看！”
《便衣警察》能在央視一套播出，是個好機會。
可是接檔《風聲》，確實也承受了很多的壓力。
林爲民的三部諜戰小說，在數年時間已經在讀者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再加上央視連年改編，有任豪這個水準之上，且精益求精的導演打磨，《風聲》的成片質量比之前兩部作品更加成熟、精緻。
和無論是劇本本身，還是拍攝效果，兩相比較之下《便衣警察》都和《風聲》有着不小的差距。
陶慧敏的評價雖然帶着幾分主觀觀念，但客觀的差距也是存在的。
“這是海晏的處女作，燕制方面也只是第二次拍攝製作電視劇，能達到這個水平已經很好了。”
陶慧敏臉上帶着幾分期許道：“爲民，你說《女醫傳》播出的時候會是什麼效果？”
林爲民看向她，臉上帶着幾分調侃，“還沒拍完就想着出名的事了？”
陶慧敏嬌嗔道：“誰想出名了？我只是期待電視劇播出的那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部戲拍的有多不容易。”
《女醫傳》接近十一月份開機，拍攝週期跨越整個燕京的冬季，確實不容易。
“劇本我有信心，製作班底也很好，播放的平臺又是央視和無線臺，效果肯定不會差的，你放心好了！”
“會有《阿信》的效果好嗎？”陶慧敏擡頭望向林爲民。
幾個月前，《阿信的故事》剛剛在央視播完，這部泥轟電視劇前年在泥轟國內播出的時候就創造了歷史性的收視記錄。
去年到今年，又陸續在東亞各個國家和地區播出，同樣收穫了極高的收視率和評價，引發了強烈的轟動，國內播出也是如此。
林爲民猶豫了一下，“這個可不好說！”
這個年代，國內的電視劇產量少，但凡是質量過得去的電視劇都會引發不小的反響。
但如同《阿信》這種現象級的電視劇，有時候不光是靠電視劇本身的質量來決定的。
後世的《大明王朝1566》電視劇經不經典？
堪稱國內古裝歷史劇的天花板，被無數觀衆奉爲神劇。
可剛當年開播時收視率不及0.5%，電視臺連播完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下檔。
主導製作這部劇的湖南衛視更是從此之後再也不跟觸碰歷史正劇這個電視劇領域。
當然了，這種情況屬於特例。
陶慧敏微微有些失望。
林爲民接着說道：“判斷一部電視劇能夠取得的成績，我們是沒辦法估計它所能創造的上限的，因爲那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但下限可以保證，這部電視劇的成績肯定不會比《風聲》差。”
《風聲》上個月才播完，有着原著小說和《潛伏》、《懸崖》這兩部同類型電視劇的加持，一經播出便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如今剛剛播完沒幾天時間，引發的輿論熱潮仍有餘威。
陶慧敏聞言立刻又歡喜了起來。
——
燕京，西八里莊。
燕京電視製片廠從燕京電視臺分出來，在這裡租了幾間平房。
晚上沒事，馮曉剛和鄭小龍這倆大齡單身男青年也不回家，吃完飯，在單位侃大山等着《便衣警察》播出，他們想看看電視劇的播放效果。
馮曉剛窩在椅子上，嗑着瓜子，眼睛盯着電視，有些遺憾的說道：“我們這部電視劇跟在《風聲》後面可太吃虧了！”
鄭小龍手裡同樣抓着一把瓜子，神態放鬆。
“這個可沒辦法，誰讓廠裡當時慢了一步呢。”他看着電視上的畫面，感嘆道：“當時我要是早去兩天，《風聲》就是我們拍了。”
感嘆完，他又說道：“其實我們這部電視劇已經拍的很好了，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底子。
《風聲》是林老師的原著，任豪導演也是林老師的老熟人，之前的《潛伏》、《懸崖》都拍的不錯，這次更上一層樓。
我們這還是第一次嘗試這一類題材的電視劇，能有現在這個水平已經很好了。”
馮曉剛將一堆瓜子皮扔進桌上的菸灰缸裡，“這倒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女醫傳》劇組看過的原因，總感覺我們的電視劇差點意思。”
“我也是差不多的感覺，我們的製作水平還是有點低了。”
“真想試試拍《女醫傳》那種大製作是什麼感覺啊！”馮曉剛滿臉暢想的神色。
鄭小龍調侃道：“那你去求林老師幫幫忙，把你塞進劇組體驗體驗。”
“我就是隨口說說！”
馮曉剛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
他纔剛進燕制，飯碗還沒捧穩呢，可不能這山望着那山高。
“下一部電視劇我們真拍《凱旋在子夜》啊？”馮曉剛問道。
“嗯，基本定了。”鄭小龍點頭道。
馮曉剛有點犯愁道：“真拍啊？那可就得跑深山老林了！”
鄭小龍苦笑道：“沒辦法，好劇本太少了。你要是能把林老師的小說給弄來，我跟領導建議，讓你當導演。”
燕京電視製片廠說起來挺好聽，是國內第一家電視劇專業製作單位，但只有單位裡的人才知道，大傢伙的日子過的有多苦。
這年頭好人誰拍電視劇啊！
看看單位的條件就知道了，連辦公地點都是租的，全單位只有30個人，一架攝像機，都不能說是條件簡陋了。
什麼燕影廠、滬影廠、西影廠、長影廠，職工動輒上千號人，一年的製片量少說也十部、八部電影，燕制跟這幫大哥一比，跟要飯的差不多。
光是一個劇本，就把燕制給難爲的死死的。
現在那些個作家，一聽是要改編成電影，屁顛兒屁顛兒的送上門去。
可一聽說是改編成電視劇，一個個都拿上喬兒了，“我這小說的風格，不太適合電視劇。”
這話聽着多他麼氣人，你一個長篇小說，改成電視劇不合適，改成電影就合適了？
鄭小龍每每想到自己去求劇本碰上的那些糟心事，就鬱悶的想吐血。
馮曉剛一口吐掉嘴裡的瓜子皮，“he~tui！我這輩子，高低得拍一回林老師的小說！要不然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