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爽約
來到覃朝陽的辦公室，等了幾分鐘，對方再次撥打來電話，林爲民拿起話筒。
“喂，你好，是林爲民同志嗎？”
“你好，我是林爲民，請問您是哪位？”
“林爲民同志您好，我是琴島電視臺的導演，我叫任豪。前一段時間在電臺上聽了您的小說《懸崖》，我覺得內容很好。現在我們臺打算把《懸崖》拍攝成電視劇，想徵求一下您的意見。”
林爲民聽完有些意外，改編成電視劇？
他沉吟片刻，說道：“這件事您得容我想想。”
任豪道：“應該的。這樣吧，您現在人在燕京，要不我去燕京一趟，我們見面詳談，您看怎麼樣？”
直接上門，看來改編的意願很強烈。
“好，那等您見面咱們詳談。”
掛斷了電話，林爲民對覃朝陽道：“琴島電視臺的導演，有想法要把《懸崖》改編成電視劇。”
“主任，我要請假！”
“老舅，咋了？”
“我想專心一點，心無旁騖的搞創作。”
“爲民，你這是剛從深山老林裡跑出來啊？”
當林爲民從精心編織的故事當中抽離出來的時候，精神難免有點恍惚。
“謝謝主任。”
兩人喝下了酒，任豪又說道：“其實中午的時候您突然闖進覃主編的辦公室，看着您的狀態我還挺感動的。之前您外甥說了您在搞創作，覃主任和你們編輯部的同事也都跟我說了。一看您這個樣子，肯定是想起來了這件事立馬就跑來找我了，連收拾都顧不上。所以說，林老師，您就別再說什麼道歉的話了。”
也就是這個年代沒有智能手機和朋友圈，要不然韓壯壯高低得來個自|拍，然後“不小心”把勤奮寫作的老舅給拍進去。
他風風火火的趕到國文社後樓，連辦公室都沒進，直接推開覃朝陽的辦公室門，剛想說話，卻發現覃朝陽和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正滿臉愕然的望着他。
“別不往心裡去，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韓壯壯鬆了一口氣，“你嚇了我一跳。”
“不知道，他來了兩回，我都沒讓他進來，再之後就沒看到他。”
“什麼事？”
上鍋備菜，現切羊肉，薄的都透光，肉一下鍋，幾筷子一盤肉就沒了，吃的幾人滿頭大汗，酣暢淋漓。
誒呀，終於想起來忘了什麼事了！
肯定是琴島電視臺的任豪來找他了，估計應該是先去國文社找他沒在，然後又打聽到他家的住址，找了過來。
一想到老舅的那些作品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誕生的，韓壯壯就有些激動。
下了班，林爲民回到家，滿臉嚴肅的對韓壯壯道：“壯壯，老舅這幾天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那打算請多長時間的假？”
有了爽約這檔子事，任豪溜溜在編輯部等了好幾天，足見誠意之大，林爲民怎麼可能拒絕人家。
看來應該是剛纔邊寫邊吃，太入迷了。
任豪爽朗的笑着，讓林爲民越發感到抱歉。
算了，不想了，生死之外無大事。
韓壯壯滿眼狐疑的望着林爲民，他更覺得老舅應該是老糊塗了。
他剛想訓斥林爲民幾句，又想起自己和衛君怡說的話。
林爲民偶爾還要提一杯酒，“任導，真是不好意思，再次跟您道個歉。”
覃朝陽點頭：“好事，擴大了作品的影響力。”
“對不住，對不住！”林爲民滿臉歉意的對任豪說道。
胡思亂想着，林爲民覺得其實再搞一部諜戰小說也不錯，搞個三部曲嘛！
他在腦海中挑選着要寫的作品，想了一會兒，便迅速選定了目標。
跟韓壯壯交代完，林爲民真就不出屋了，連晚飯都是讓韓壯壯給送進書房的。
林爲民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的形象，閉關寫作這十天他基本沒怎麼收拾自己，說是野人有點誇張，但不修邊幅是真的。
“創作假！”
等林爲民走後，蒙偉宰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苦笑，“這個孫猴子！”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而過。
哎呀，真是抱歉！抱歉！”
“不，長篇。”
林爲民猜想着任豪肯定是被氣走了，他騎着自行車直奔國文社，準備去單位打個電話給人家好好道個歉。
“十天？要寫個短篇？”
被大家這麼一說，林爲民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寫點東西了？
要不然總這麼搞，有被人說吃老本的嫌疑。
送覃朝陽到了家門口，他對林爲民道：“爲民啊，之前還說陸遙，你看你現在，搞起創作來還不是一副不要命的樣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要愛惜自己的身體，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睏意襲來，腦子轉不動了。
“29號了。”
下班後，先詢問過任豪的意見，林爲民帶着他和覃朝陽去了東來順。
覃朝陽臉上的驚愕褪去，轉而露出了笑容，起身熱情的朝中年人說道：“來來來，任導，這位就是您等了好幾天的林爲民同志！”
林爲民咳嗽了一聲，“學到了沒有？老舅這個就叫做廢寢忘食。”
他閉關之前還特意給壯壯交代別讓人打擾他，這事也怪不到大外甥身上。
“任導，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樣，晚上我做東，請您吃飯，一來是給您賠禮道歉，二來就當做是給您接風了。”
可惜條件不允許，快到下班的時候他跑到蒙偉宰辦公室。
“老舅，你去哪啊？”
“主任，您放心吧，我十天肯定出關，保證不耽誤工作。”林爲民保證道。
“停停停！”林爲民打斷了韓壯壯的慷慨激昂，“這幾天我就不出屋了，三餐給我備好。”
“跟您打完電話那天吧，正好就來了點靈感。我找我們主任請了個假回家寫作，就把您這把事給忘了，我還特意叮囑我們家裡人，說不讓別人打擾，所以當時您去他就沒讓您進去。
這一天，林爲民創作到了很晚。
“林老師您好，本來是打算走了……”
“年初纔在電臺上播，現在又要上電視了。爲民這一部小說真要吃一輩子啊，難怪最近都沒有創作動力了呢！”
“沒啥事。”韓壯壯禿嚕着麪條，突然又想起來，說道：“對了。前幾天有個人來找你，說是什麼電視臺的，讓我攔回去了。”
他又想起林爲民說的十天，自言自語道：“要真讓他十天搞出個長篇來，恐怕是要破個記錄啊！”
“創作假？”
“那不一樣。專職搞創作，生活太枯燥了。靈感又不是隨時都有的，沒靈感的時候多，到時候我|幹什麼去？”
直到現在，林爲民偶爾能收到來自《潛伏》的讀者來信，他們對這部作品的評價都離不開一個感受——後勁兒大。
林爲民道：“我哪知道啊。”
蒙偉宰無奈的朝他揮揮手，“知道了，去吧。”
三人都笑了起來，確實如林爲民所說，在剛吃飽的年代，餐桌上剩什麼也不會剩肉。
“我去打個電話。”
任豪趕緊舉起酒杯，“林老師，您這說了一下午了，再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請假？事假？病假？”老同志在林爲民身上打量了一番。
這話聽的蒙偉宰想打人，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勇嗎？
他舒了口氣，問道：“這麼說現在有靈感了？”
林爲民算了一下，剛好十天。
“滾！”林爲民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老舅我要閉關寫作，這幾天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擾我，有人來找我就說沒空。”
蒙偉宰臉上浮現出驚詫的表情，“十天寫一部長篇？”
說起《潛伏》，在林爲民的作品當中，好像真有點遺珠之憾。
趁着這會兒時間，兩人在走廊裡談起了關於《懸崖》改編的事。
這十天時間，林爲民每天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句，剛開嗓子聲音有些沙啞。
這可怎麼好，跟人家約好了的事，人家來了居然沒見到面，林爲民想想都能知道人家得多生氣。
除了剛發表在《鐘山》上時有一點水花，影響力並不算大。
“嗯。”
林爲民思考了一下，“十天吧！”
“老舅你咋的了，是要癱牀上嗎？”
林爲民一拍腦袋。
說完了這件事，林爲民拉着任豪進了編輯辦公室。
到了地方，林爲民先點了六斤羊肉，覃朝陽道：“可吃不了那麼多。”
算了算了，好歹是福將，得寬容點。
喝完了酒，三人從東來順出來，任豪要自己一個人走，讓林爲民送覃朝陽回家，覃朝陽六十多歲的人了，今天喝了不少酒。
“壯壯！壯壯啊！”
任豪道：“接風可以，擺酒賠禮就沒必要了，這兩天我可沒少麻煩你們覃主編。”
“今天幾號了？”
任豪笑了起來，說道：“您的事覃主編都和我說過了。剛開始沒見着您是有點生氣，不過這兩天跟覃主編聊天，聽說了不少文壇的奇聞異事，我想着您這樁估計也能算一件了。這麼想着，我還挺高興，回去之後跟同事們都有談資了。”
他的眼神看向韓壯壯手中的盆，不高興道：“吃飯了咋不知道給老舅端過來一碗？”
錨定了目標，林爲民的眼神堅定了起來，恨不得現在立馬就伏案疾書。
林爲民歪理邪說說的理直氣壯，蒙偉宰被他氣的笑了出來。
韓壯壯捧着一盆麪條從外面走進來。
就是伱了。
林爲民也沒在意，跟任豪說了聲抱歉，然後去水房洗了把臉。
大家見到林爲民都有些吃驚。
“還是我來說吧。”覃朝陽插話道，他皺起眉頭訓斥道：“爲民，不是我說你。跟人家任導約的好好的，怎麼能爽約呢？害人家任導在我們編輯部硬生生等你等了三天。要不是老懞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我都生氣。”
它就像一壺茶，得慢慢的品才能品出滋味。
臨睡前，他朦朦朧朧的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事。
可搞點什麼好呢？
“誒，爲民，我記得你那部《潛伏》也不錯，不比《懸崖》差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啊？”姚淑芝突然說道。
其實想想這種結果也正常，《潛伏》本身的特點就是細碎而縝密的，完全不同於《懸崖》那般的張揚和外放。
他進屋的時候看着林爲民伏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無比的投入，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證林爲民創作時的模樣。
“咋了？《霸王別姬》我花了一個星期寫的。”
韓壯壯嘴裡叼着麪條，眼神中寫滿了驚恐，“老舅，你咋滴了？你是不是糊塗了，你不是剛吃過嗎？”
林爲民點點頭，“主編，我知道了，謝謝您。”
說完了晚上吃飯的事，林爲民和任豪出了覃朝陽的辦公室，不能總霸佔着人家領|導辦公的地方。
估計肯定是被氣走了，林爲民想到這裡坐不住了，走到院裡騎着自行車就要往外走。
回到辦公室，大家問起林爲民接了什麼電話，他說出來之後，大家又是一陣驚歎。
“主編，有客人啊？”
覃朝陽這話說完，輪到林爲民愕然，他看了看覃朝陽，又看了看任豪，“您就是任導？您沒走？”
任豪點頭，“可不是嘛！”
林爲民笑道：“沒事，您老吃不了我兜底。這年頭，哪有肉還吃不了的？”
“那你乾脆不要上班好了，當個專職作家，反正你現在也入了文協。”蒙偉宰沒好氣道。
“我們主編都是給我善後，你們兩位我都得請。”林爲民朝覃朝陽笑道，“主編，這個面子您得給我，要不然任導這裡道歉的誠意不夠。”
覃朝陽聽到這裡哈哈大笑道：“哎呀，說來也是暢快，這還真能算得上是一件軼事了！”
蒙偉宰想了好幾秒反應過來，“你白天上班，晚上創作還不行？”
吃過嗎？
林爲民朝桌子上看了一眼，確實有一個空碗放在書桌的一角。
覃朝陽欣然答應下來，“好，一起吃頓飯，讓爲民好好賠個不是。”
“對了，這幾天沒啥事吧？”
韓壯壯以爲是什麼大事，起身肅然道：“老舅你說吧，讓外甥我|幹什麼，赴湯蹈火……”
林爲民他問道：“壯壯，那人還在嗎？”
老同志心中思想，還沒聽說哪位大才能在十天之內就鼓搗出一部長篇來。
林爲民正色道：“我向您保證，以後再也不這麼幹了。”
“嗯。”覃朝陽滿意的點點頭，
等林爲民走後，覃朝陽喃喃自語：“創作假？虧你小子想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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