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陳小二和韓壯壯
又過了兩天，林爲民左手陳小二，右手韓壯壯走進人藝，就衝着這左膀右臂的造型，說是跑來打|砸|搶的都有人信。
歐陽山尊看着兩人都有點牙磣，先試個戲吧。
歐陽山尊叫來了一個演員，先讓他跟陳小二搭戲，出的是《霸王別姬》裡面的一場戲。
陳小二精神抖擻，爲了這一天，他可是等了好幾個月了，《霸王別姬》的小說都快翻爛了，林爲民給他的初稿劇本幾乎是倒背如流。
舞臺上，陳小二表演的異常賣力，感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一樣。
林爲民朝歐陽山尊尷尬的笑了笑，“他這是有點激動。”
他朝臺上的陳小二喊道：“佩斯，你收着點，演的太過了。”
陳小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在臺上抖了抖身體給自己放鬆，重新開始。
這一次，他的表現好了很多，歐陽山尊點點頭，“還不錯。”
“好的，田哥。”
等韓壯壯又和同學們合完影之後，等在一旁的李勤勤問道：“壯壯，你什麼時候回滬上？”
第二天一早，他踏上了返回陝西的火車。
傍晚林爲民下班回來，韓壯壯說起《小院》要開拍，田壯壯請他有空過去指導的時候，林爲民道：“知道了，等有空的吧。”
“好。”
歐陽山尊提議道：“要不，這段時間就讓小韓跟着我在排練場待着吧？”
“這個我倒是知道。”曲小偉喝了一口酒，“就是等的人心焦。”
自行車風馳電掣而過，陳小二欲哭無淚，“牲口啊！”
林爲民安慰道：“彆着急。調動工作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那麼簡單的事，之前我接收單位都找好了，還跑了一個月呢。”
“甭客氣，小韓也是我們的自己人。”
陸遙興致勃勃的來找林爲民辭行，《人生》已經通過了編輯部的三審，上會也通過了，確定將發表在9月份的新刊上。
陸遙問起林爲民最近有沒有寫新作品，林爲民搖頭，“沒有。”
教室裡坐的都是78級的學生，也是《小院》的幕後製作團隊，來的演員只有韓壯壯一個人。
老舅真是太牛逼了！
好不容易等陳小二試完了戲，歐陽山尊對林爲民道：“演個袁四爺倒沒什麼問題，就是這個形體還得再下下功夫。”
大家對此樂見其成，如果陸遙真的因爲《人生》而名聲大噪，對《當代》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看完了陳小二的戲，輪到韓壯壯了。
李勤勤的眼淚含在眼圈中，“你老舅可真會胡說八道。”
她又瞧見了韓壯壯，“巧了。這個壯壯也在這呢，等會準備準備，一起過去。”
李成儒豔羨道：“有個大作家舅舅就是好啊，說進人藝就進人藝。”
李成儒給了韓壯壯一個“你拿我當傻子”的眼神，韓壯壯不說話了。
但他看着看着又蹙起了眉頭，這演員演技沒什麼問題，怎麼越看越猥瑣呢？
說完他一拍韓壯壯的肩膀，“壯壯，再快點！”
歐陽山尊端詳着韓壯壯，越看越喜歡。
在場的就是他輩分小，只能是他伺候局。
林爲民立刻明白過來，歐陽山尊指的應該是段小樓。
韓壯壯心裡有點驕傲。
老大哥點點頭，沒再打聽。
林爲民在燕京認識的人很多，但能叫出來喝酒的卻沒幾個。
去人藝？
李勤勤的眼神亮了起來，雀躍道：“那真是太好了！”
“你最近有點懈怠啊，可別像小偉學習。”
林爲民笑道，“行，那我收下了。”
7月中旬，燕影80級業餘表演班畢業在即。
但放在林爲民這卻不太正常，大家都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快槍手。
“好。”
都怪這個陳小二，把老茂的腿毛都給人家拖掉了。
韓壯壯鬆了口氣，“那就好。我老舅說你喜歡我，我就說不能嘛！”
更何況，《驚》這部作品陸遙當時投了數家刊物，但都被無情的拒絕，只有《當代》接納了陸遙。
他知道李勤勤在裝，他又何嘗不是在裝呢？
對於別人來說，一年半載沒寫出新東西不足爲奇。
大家聽完都很感慨，如果沒有當時覃朝陽的果決和愛惜人才，也不會有陸遙的今天。
韓壯壯嘿嘿笑了兩聲，給大家都滿上了酒。
“怎麼了？”
韓壯壯心想，這長相，說是我爹都有人信。
陸遙嘴裡叼着煙，臉色酡紅，對林爲民說道：“爲民，你不懂。像我們這樣出身的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我需要一種格外的張揚來抵消格外的自卑。”
韓壯壯在學校裡見過這次攝影系的老大哥幾次，不過並不熟，據說老大哥進學校的時候都快三十了，那一臉滄桑說四十都有人信。
他一個生瓜蛋子，看到氣場全開的歐陽山尊緊張的舌頭都開始打結，“歐……歐陽老師好！”
十四萬字的《人生》，陸遙得到了一千三百多塊錢的稿費，再加上改稿這些天的補助，正好一千四百塊錢，這些錢讓囊中羞澀的他頓時出手闊綽起來，來到辦公室先給林爲民扔了一條恭賀新禧。
可跟陳小二合作之後，老茂成啥了？
著名諧星。
“老舅，謝謝你了。”
我，果然成熟了！
李成儒撞了一下韓壯壯的肩膀，“我說你小子，可真是不解風情啊！”
在人藝轉了一圈，陳小二就是再傻也看明白了，就衝於是之這個院長和歐陽山尊這個功勳導演的態度，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韓壯壯必進人藝。
“不用了。我這坐着挺好的，你慢慢騎哈。”
陳小二喘着氣道：“別幸災樂禍，有種你下來騎。”
“咋能叫說進就進呢？得考才行。”
這天大家拍畢業照，和老師們大合影之後就是學生們合照的時間。
“你別聽他們瞎說，我是準備考人藝。”
“得得得，不掰扯這事。”李成儒問道，“怎麼着？剛纔聽你跟勤勤說，你要進人藝啊？”
歐陽山尊喝了一聲，臺上的陳小二嚇了一個激靈，停下了表演不知所措的望着歐陽山尊。
幾人正聊着覃朝陽，覃朝陽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大家的聊天停了下來。
李勤勤死活拉着韓壯壯合影，照了好幾張之後，韓壯壯終於忍不住了，掙脫了她的胳膊。
韓壯壯搖搖頭，“我不回滬上了，我老舅讓我去人藝。”
最主要是編輯部趁着陸遙人在這，直接將稿費給他了。
幾個老煙槍喜笑顏開，柳蔭和姚淑芝兩個女同志則眉頭緊皺，對林爲民充滿了意見。
培養出的作家越多，刊物的知名度和影響力自然就越高。
等等，你們倆成一對兒了，那老茂怎麼辦？
林爲民腦海中浮現出老茂哭暈在廁所的畫面。
林爲民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只有一個曲小偉，閒的冒油，隨叫隨到。
“這……合適嗎？”林爲民口是心非道。
經他這麼一提醒，林爲民發現好像還真是這樣，他驚奇的打量着站在一起的大外甥和陳小二，居然看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和諧感。
歐陽山尊笑道：“你們老師說的也沒錯，不過他指的是在熒幕上。把演員放到電視機的小框框裡，又或者是電影的熒幕上，身形、臉型的優點會被縮小，缺點會被放大。但在話劇舞臺上這個限制幾乎可以忽略，除非你和人物本身發生衝突。”
“藝謀，藝謀！”
歐陽山尊皺眉提點道：“挺起胸膛！”
林爲民說了，老林家不養閒人，他得動起來才行。
回到辦公室，他將陸遙給他的那條恭賀新禧拿出來，散給了編輯部的同事們。
石鐵生身體不好，要跟他聚只能去他家。鄭國現在忙着談戀愛，下班的時候林爲民還看見姚淑芝在描眉畫鳳，兩人肯定是有約了。
崔小芹隔着老遠喊人，跑到近前，她說道：“畢業照還沒拍完啊？壯壯等着你開會呢！”
“把肩膀給我豎起來，搞的跟個小偷兒一樣，在臺上演戲見不得人嗎？”
韓壯壯望着李勤勤的背影，臉上寫滿了惆悵。
林爲民叮囑陸遙道：“稿費省着點花。”
開完了會，韓壯壯從教室出來，他們80級的同學都在宿舍收拾行李，不少人還在抱頭痛哭。
陳小二下意識的挺起腰板，啪的一聲立正，歐陽山尊滿意的點點頭，“不錯，還有救！”
喝上了酒，話題敞開了聊。
晚飯的主廚是韓壯壯，他現在畢業了，每天除了白天去人藝跟着學習也沒事幹。
林爲民哭笑不得，這他孃的，一肚子的歪理邪說。
是《當代》和秦兆陽挽救了陸遙的創作生涯。
過了沒一會兒，關於韓壯壯要去人藝的消息，在同學間傳開了，人人都跑過來問他是真是假，韓壯壯恨的想給李成儒這個大嘴巴幾個大逼兜。
幾人也不在意，聚在一起抽着免費的香菸，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陸遙的《人生》。
“主編！”
晚上吃了一頓散夥飯，韓壯壯提着行李搬進了什剎海小院。
韓壯壯眉頭皺起來，“不解風情？我這是負責任。”
韓壯壯又想起林爲民對他說過的話，覺得還是應該跟李勤勤說清楚。
送走了陸遙，林爲民去上班。
林爲民純粹是不想讓陸遙多花錢，他甚至懷疑這些稿費可能不夠陸遙堅持半年時間。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給對方一個體面。
榮世輝出於一個老編輯的職業素養說道：“陸遙這次，恐怕真要成名了！”
接着，歐陽山尊又讓韓壯壯上臺看了看他的聲臺形表，他對林爲民道：“不錯，你這外甥底子還可以。”
陸遙喝多了，在林爲民家留宿了一晚。
林爲民忍不住捂嘴，想笑又覺得不太好意思。
陳小二感嘆着拍拍韓壯壯的肩膀，“壯壯啊，你小子真是有個好舅舅！”
“林老師！”他叫了一聲林爲民。
“我姓章。”
“這話當然早了點，還是等小韓進了我們院再說。”他這麼說着，好像韓壯壯進人藝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了一般。
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那就麻煩您了。”
跟歐陽山尊見完了面，林爲民又帶着陳小二去見了於是之，陳小二跑到人藝來客串是個麻煩事，手續的事少不了。
歐陽山尊笑的慈眉善目，跟剛纔跟陳小二說話時判若兩人。
田壯壯對韓壯壯說道：“壯壯，回頭林老師那裡你幫着說一聲，讓他有時間過來給我們指導一下。”
忙完了畢業照的合影，韓壯壯跟着攝影系老大哥去開會，路上問道：“老哥，還不知道你姓啥呢？”
認真說起來，陸遙在《當代》發表《驚心動魄的一幕》之前也在其他刊物上發表過作品，但影響力都比較小，直到他發了《驚》這篇作品纔算是登上了全國範圍的舞臺。
歐陽山尊的眼神意味深長，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歐陽山尊說道，“你覺得小韓演個霸王怎麼樣？”
翌日，《當代》編輯部。
“嗯，我老舅讓我去。”
他又打量了一下陳小二，笑着調侃道：“伱們倆倒是一莊一諧！”
就連今天來給他們班客串攝影師的攝影系同學也好奇的問韓壯壯：“壯壯，你真進人藝了？”
一說到吃飯，韓壯壯顧不得別的了，跨上自行車猛蹬。
不僅如此，《當代》主編秦兆陽更是在媒體上公開發文鼓勵陸遙。
“好嘞，老舅！”
陳小二在後面攆的氣喘吁吁，“我說你小子慢點行嗎？”
這一提，曲小偉更加鬱悶了，“還沒動靜呢！”
“還給你的。”
榮世輝感嘆道：“我還記得當時老覃和陸遙談話，陸遙說，如果這裡也維持‘死|刑原判’，我就準備把稿子一把火燒掉。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破釜沉舟的語氣，背後的意思是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搞什麼文學創作了。”
“不跟你說了，我去找別人合影了。”
“整天就知道抽抽抽！”柳蔭將窗戶開到最大。
韓壯壯看着老舅和導演三言兩語有說有笑的就定下了讓自己到人藝學習的事，心中充滿了激動。
一個刊物的影響力，除了銷量，更重要的是它培養出了多少名家。
林爲民調侃道：“佩斯啊，不是我說你，這年紀輕輕的，身體咋這麼虛呢？”
“給我|幹什麼？我又不抽菸。”林爲民笑道。
大家都有點喝多了。
也不對，人家老茂跟陳小二合作之前，可是正兒八經的電影明星，紅透大江南北的那種。
這麼想想，大外甥要是能跟陳小二組合在一起好像也不錯。
林爲民再次莞爾。
他盯了半天才發現，陳小二的肩膀一直是耷拉着的，所以才造成整個人的氣質如此“出衆”。
林爲民又想假惺惺的客套兩句，但在歐陽山尊的眼神下最終沒有說出口。
韓壯壯咧嘴笑了起來，他是憨，又不是傻，自然能看出大家對他的善意，這一切要歸因只能歸結到老舅身上。
編輯部內部實行的是三審制，但很多時候大家對於好作品都有着見獵心喜的衝動。
林爲民心虛的把眼神挪開。
演個霸王？
“別出去吃了，去我家吃吧，我叫個朋友。”
“別緊張！”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韓壯壯，“外形條件很不錯啊！”
“哦，章藝謀啊！”
曲小偉聽說陸遙寫了一篇十多萬字的小說即將發表在《當代》上，忍不住唉聲嘆氣。
林爲民道：“還得麻煩您幫着多調教調教。”
陳小二急忙點頭，哈着腰道：“歐陽老師您說的是。我這都是演戲落下的毛病，這兩年淨演些街溜子的角色了。”
“晚上一起去吃飯。”
曲小偉躺着中槍，嚷嚷了兩句。
林爲民見他鬱悶，岔開了話題，聊起劉海燕工作的事。
李勤勤聽到這句話臉色慘白，強自鎮定道：“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我又沒說我喜歡你。”
“那個演員……”
“勤勤，我不喜歡你！”韓壯壯直白的說道。
就如陸遙的《人生》，編輯部的同事們都已經看過了一遍，給出了非常高的評價。
等到下班，林爲民載着陸遙先是去菜市場買了菜，然後去找曲小偉。
田壯壯說出了今天開會的目的，他們的畢業作品《小院》明天就要開拍了，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有些激動。
寫作這條路他基本已經放棄，可身邊在堅持的朋友還有很多，每每看到大家出了成績，他的心裡總會有點彆扭。
林爲民自然的坐上自行車後座，“廢什麼話，趕緊找個地方吃飯去。”
韓壯壯說道：“我們老師說我的外形對戲路有限制。”
“就是，就是！”韓壯壯憨笑道。
辦完了事，林爲民帶着兩人從人藝出來。
說起來都可憐，明明出道的時候是個享譽千家萬戶的偶像派電影明星，無數少女的心中偶像和夢中情人，混着混着成了春晚專業戶。
飯桌就擺在院裡的棗樹下，曲小偉嚐了一口菜，誇獎道：“大外甥這手藝不錯。”
覃朝陽對大家擺擺手，說道：“爲民，有電話找你。”
“找我？說什麼事了嗎？”林爲民起身邊走邊問。
“魯東的電話，不知怎麼的打到我這裡來了，說是電視臺的。”覃朝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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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