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情報有誤,還是鬼子改變了計劃,過了兩天,鬼子並沒有來。靜怡的傷情已有好轉,雙腿疼痛減輕,慢慢敢於伸展。爲準備應對鬼子掃蕩,靜怡讓小徐霞攙扶着走出洞口,練習行走。從慢慢地站立,到輕輕地邁步,一步兩步,堅持嘗試,終於可以離開攙扶,獨立行走,靜怡心裡充滿信心又十分歡喜。
一天,天剛剛矇矇亮,靜怡叫醒小徐霞,到洞外練習行走。小徐霞先走出洞口瞭望情況,瑟縮着身子,昂頭看看天空。漫天的烏雲從遙遠的西北蒼穹低低地壓下來,空氣中散發着雨腥味,稍頃細雨霏霏。她又向四周張望,雨霧茫茫,山巒、樹木、村莊模糊起來。她想這樣的天氣鬼子不會出動,文姐又可以多練一下行走。
她剛要轉身回洞,卻突然發現山下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影移動。那人影在向着她的方向奔來,慢慢地逐漸清晰,那人影一男一女。及至跟前,她大吃一驚,是聶誠帶着文姐的妹妹靜然來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親人,小徐霞驚喜地叫道:“聶大哥,靜然姐!”靜怡在洞內聽到妹妹來了,驚喜激動但又心情沉重,佈滿疑雲:“妹妹來幹什麼呢?難道爸爸媽媽有什麼意外,還是……”
當靜然彎腰走進洞口,親且地喊道“姐姐”時,靜怡驚異地劈頭就問:“靜然,你怎麼來了?”靜然說:“姐姐,我想陪伴姐呀!”靜怡吃驚道:“你想陪伴我,這是什麼時候,是什麼地方?”靜然反駁道:“怎麼,姐姐,難道你不怕死,妹妹我就怕死嗎?”
靜怡解釋說:“不,我是抗日需要!可你,靜然,你剛脫離虎口,組織還沒有批准你入伍,你有更需要的任務——替我照顧爸爸媽媽!要是提高到抗日救國的高度,你支持我,就是支持抗日,你明白嗎?”
靜然也解釋說:“可是,姐姐,你知道嗎,正是爸爸媽媽叫我來的。你是要生產的人呀,爸爸媽媽怎麼吃得下飯,睡得着覺?媽媽快要瘋了……”靜然向姐姐敘說了她來的緣由。
原來自從那天靜然隨從爸爸媽媽離開姐姐回到根據地中心後,媽媽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不吃不喝只是流淚,嘴裡老是念叨:“靜靜,她的身子那麼蠢,可怎麼辦?她扳着指頭說,快生產了,再有一個月,可是鬼子掃蕩,哪兒是安生之處?小徐霞,畢竟是孩子,別的同志,可誰也顧不了她……”她恨不得時刻守在靜怡身邊,看着女兒,心裡才舒坦。
她整夜失眠,睡不着覺。一天夜裡,丈夫醒來,突然不見了她,趕快起來尋找,在住處山村的村頭小路發現了她。她衣着不整,頭髮蓬亂,象瘋了一樣,頂着寒風直往前走。丈夫呼喚着她的名字,追上她說:“黑天半夜,你這是要幹什麼?”她喃喃道:“我放不下靜靜,我要守着她,她身子那樣,時刻需要人啊。”
丈夫着急了,勸她說:“那個山洞聽說很小,你去了也容不下。”她說:“我可以坐在洞口。那樣我心裡舒坦。現在這樣,我睡不着覺啊!”“可是你身體不行,要是心臟病發作,誰又來照顧你呀?是會要命的!”“我隨身帶着救心丸,不要緊的。”
丈夫堅決道:“那也不行,重了,救心丸是救急救不了命的。再說,鬼子一旦發現,你跑不動,還要拖累別人。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她搖搖頭:“那怎麼行啊,兩個人,山洞更容不下。再說,你還有工作,也要組織批准啊!”
丈夫想了想,無可奈何道:“這樣吧,我給組織請示一下,讓然然去吧,親姐妹,是個安慰。該注意的事,你可以給然然交代一下,怎麼樣?”半天,她點點頭,慢慢轉回身子。
有關領導批准了丈夫的請求,並派人把靜然送到貓頭山交給付潔,付潔又立刻安排聶誠帶領靜然來到鵓鴿洞。
靜怡聽了無奈道:“媽媽糊塗,現在怎麼可以兒女情長!再說,革命是有嚴格紀律的,經過組織批准了嗎?”靜然說“爸爸是請示了上級的,上級同意,說正好可以給你安慰,也了卻媽媽的心事。”
靜怡一下子體會到了爸爸媽媽和黨組織的用心,激動得掉下淚來。妹妹也悲喜交集,走上前去,和姐姐相擁而泣。
夜晚,小小的山洞,靜怡躺在門板上,靜然和小徐霞裹着軍大衣倚洞壁而坐。當小徐霞呼呼入睡後,靜然睡不着,她靠到姐姐鋪邊,和姐姐聊起了家常。
靜然安慰姐姐說:“姐姐,爸媽不需要你牽掛,有我還有弟弟。要緊的是你平安,特別是你現在這個樣,爸媽揪心啊,所以你一定要保重。”靜怡說:“對爸媽,每每想到我長這麼大還沒有盡一分孝心,實在愧疚。”
靜然說:“爸媽還不老,再說現在是什麼時候,爸媽還能對你非分要求嗎?”靜怡長出了口氣:“等抗戰勝利了,我和陳浩如果都還能倖存,如果我們能有安身之處,有個家,我就把爸媽接到我的家,好好儘儘孝心。陳浩也是個大孝子,脾氣可好了,不知你見到他了嗎……”“哦,他太忙……”靜怡一提到陳浩,靜然心裡很不是滋味,故意轉變話題說:“姐姐,咱不說家事了,談談國事吧。”
靜怡正好最喜歡談國事,高興道:“談什麼國事,妹妹也懂國家大事了?”靜然道:“姐姐,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嘛!妹妹是有許多問題不明白,想請教姐姐。”靜怡笑道:“你說吧,只要姐姐懂得地的。”
靜然說:“姐姐,你不知道,我這次掉進虎口,魂都嚇沒了。日本鬼子可殘酷了,那天被鬼子抓上車,有個姑娘跳車逃跑,被抓回來。一到了關押地,就被當衆扒光了衣服,割掉了乳房,還用刺刀捅了她的下身,這姑娘當即慘死。大家都嚇得魂不附體,有的哭號,有的驚叫,鬼子上去就扇耳光,拳打腳踢。我不明白,日本人爲什麼這麼沒有人性呢?據說日本人的老祖宗還是中國,可他們爲什麼還要侵略中國呢?他們怎麼沒了老祖宗的德性呢?”
“哦,這牽扯到日本歷史文化。”靜怡邊想邊慢慢道。靜然小靜怡三歲,一直關在學校,啥事不懂,靜怡正好想開導開導妹妹。靜怡對日本家底也略知一二。那是自從“九.一八”後,她就開始“研究”日本,讀了許多有關日本歷史文化的書。
“說日本人的老祖宗是中國,要從日本的歷史文化說起。數十萬年前來自中國東北的原始人類進入朝鮮半島上居住,一些又遷徙到日本列島。考古學和人類學觀點認爲日本民族是主要由古代中國漢族、長江下游的吳越人、古代中國南方沿海人和少量的西伯利亞通古斯人、少量南洋羣島的馬來人以及中南半島的印支人融合而來,逐漸遷移到日本融合衍變而來。 戰國時秦國滅燕國、齊國和越國時,大量燕國人、齊國人和越國人逃到朝鮮半島和日本。公元前3世紀到公元15世紀,朝鮮半島北部屬中國領土,在此期間和以後到清朝時當中國北方出現戰亂和災害時,陸續有大量中國人移民朝鮮半島,後來又從這裡向東向南到了日本。還有一條移民路線是從中國東部直接跨海到日本列島。”
靜然明白道:“看來日本主要是中國移民,所以說日本人的老祖宗是中國一點也不過分。”靜怡道:“是的,日本民族主要是中國人的祖先遷移過去的,在那裡繁衍生息,並帶去了中國文明。日本原來是沒有文字的,所以一直使用中國的漢字。現在日本語言口音中80%左右是漢語的變音,日本的語言語音主要來源於商周時期到清朝的多時間段多層次的中國漢語方言口音和通古斯人口音、吳越人口音、少量南洋羣島的馬來人口音以及中南半島的印支人口音融合而來。”
靜然驚訝道:“怪不得我看到許多日文是中國的漢字,日本話也和漢語發音十分相似。”靜怡說:“是的,中國文化融進了日本。日本列島上出土的最早的古人類化石只有幾萬年的歷史。日本列島上在4世紀後纔出現國家,之前只有部落。日本列島原來並不叫日本。古代日本文化主要得益於對中國文化的吸收和融合。”
靜然問:“日本主要吸收了那些中國文化?”靜怡想了想說:“日本吸收中國文化是多方面的長期的幾千年的歷史過程。漢字和漢文、儒學、律令制度和佛教是日本吸收中國文化的主要內容。公元3世紀末,中國儒家典籍《論語》十卷和《千字文》一卷傳至日本。5世紀,日本貴族已經能夠較好的運用漢字了,建立了五經,即易經、詩經、書經、禮記、左氏春秋博士交待制度,要求中國向日本派遣諳熟儒家典籍的漢學家,以後又增加醫博士、歷博士、天文、地理和陰陽五行等各方面的專門人才。日本並直接向中國派遣留學生,全面攝取中國文明制度。”
這時洞外一陣山風,靜怡警惕地側耳聽了聽,似有動靜,叫靜然出去看看。靜然悄悄走出洞口,只見洞外一片漆黑,剛剛颳起了西北風,並飄起了鵝毛大雪。
靜然回到洞口對靜怡說:“沒有發現異常,剛纔的動靜好象風頭卷着沙石的聲音。”靜怡說:“要提高警惕,那天鬼子夜間就宿營在洞頂,天快明時才察覺。”靜然一聽嚇了一跳:“啊,那怎麼得了!結果呢?”靜怡說:“結果虧了小徐霞。她急中生智,跑到洞外遠處扔了兩顆手榴彈,把鬼子引走了。”
靜然看看熟睡的小徐霞,讚歎道:“這小妹妹真了不得!”靜怡道:“這是塊好鋼,只是命很苦,一家4口都叫鬼子炸死了,黨收留了她,我們要好好培養她。象她這樣的苦孩子,根據地恐怕還有很多,黨有責任收留和教育她們,她們是黨的未來。”
寶寶不斷地蠕動,靜怡重重地喘息。靜然趕緊給姐姐到了缸水,並送到姐姐嘴邊,讓她喝了口稍息。
雖然夜已經很深,靜然依然沒有睏意,滿腦子是她對日本不明白的問題。她又問姐姐:“說日本的老祖宗是中國,看來一點也不假。可他們爲什麼不但不孝敬老祖宗,反而來欺侮老祖宗呢?況且他的國家那麼小,不及中國的一個雲南省?”
靜怡說:“日寇爲什麼要侵略中國,簡單地說是因爲日本強大,中國貧窮。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從來都是弱肉強食,近代世界上幾乎所有強大的帝國主義國家都侵略過中國。1840年鴉片戰爭後,中國不是被世界列強美英法德日等國瓜分了嗎?其中日本胃口很大,單瓜分了一塊他不滿意,他要把中國全吞下去,變爲他的殖民地。”
靜然問:“日本爲什麼胃口那麼大呢?”靜怡說:“要說日本的胃口大,可正是大得驚人。從地理規模來說,日本的面積是37萬多平方公里,只相當於中國的雲南省。可這樣一個小國,卻連年不斷地發動對外戰爭,給亞洲的許多國家尤其是中國帶來了罄竹難書的浩劫和災難。 事實上,日本對中國的侵略不是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開始的,也不是從1874年日軍侵略臺灣開始的,而是從16世紀中國的明王朝時就開始了,那就是倭寇對中國東南沿海的騷擾和侵略。 黃仁宇在他的《萬曆十五年》一書中說過這樣一段話: 在16世紀中葉,日本這一個島國能夠嚴重威脅本朝(即明朝)東海沿岸各省的安全,這種現象是很難理解的。合乎邏輯的倒是本朝的士兵應該越海進攻日本。因爲當時的日本不僅地狹人稀,而且幾十年來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政權,內戰頻仍,法律和綱紀可謂蕩然無存。本朝是一個高度中央集權的國家,被一個極有組織的文官集團所統治,中央指揮地方如身之使臂,極少發生抗命的事情。同時我們這個帝國在名義上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常備軍,人數多達二百萬。 但是,擁有200萬軍隊的統一的明王朝卻絲毫沒有侵略日本的慾望,倒是並未統一且內戰頻仍的小日本大有吞併中國的企圖。16世紀末,統一日本的豐臣秀吉就說:‘誓將唐之領土納入我之版圖,……滅亡中國,遷都於中國,天皇居北京。’可見,地盤不大的日本野心實在大得驚人。 日本軍國主義者對這個問題倒是有一個答案:日本列島是一個蠶,中國則是一片桑葉,蠶就是要吃桑葉。日本的老師就在課堂上給自己的學生們灌輸這個觀點:日本的形狀像個蠶,支那則像個桑葉,蠶吃桑葉天經地義,否則蠶豈不要餓死嗎? 這真是可笑的歪理邪說。”
靜然問:“究竟日本爲什麼要爲什麼侵略中國?”靜怡說:“這既要看日本的因素,也要看中國的情況。 從日本方面看,首先是它想侵略中國,其次是它有能力侵略中國。前者是說日本侵略中國的必然性,後者則是說日本侵略中國的可能性。 從中國方面看,日本之所以將中國而不是其他國家作爲主要侵略對象,是因爲中國地大物博,是一塊‘肥肉’,且距日本很近,便於日本用兵;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國國力衰弱,中華民族存在着重大弱點和缺陷,給了日本侵略者以可乘之機。 這問題說起來話長……”
靜怡打了個哈欠,對靜然說:“天不早了,咱們休息吧。”靜然興趣極高,央求姐姐道:“不,姐姐,這問題困擾我好長時間了,你今晚不說完我怎麼能睡得着?”靜怡無可奈何道:“好吧,那我就給你慢慢說。”靜然給姐姐墊了墊枕頭,又給姐姐倒了缸水。
靜怡說:“日本爲什麼侵略中國,看日本的因素,第一個問題是它爲什麼要侵略中國,爲什麼想侵略中國?也就是日本侵略中國的必然性在哪裡? 第二個問題是日本爲什麼有能力侵略中國?也就是日本侵略中國的可能性。先說第一個問題。日本之所以走上侵略擴張道路,根子還在於它的民族文化中存在着濃厚的軍國主義傳統。 那麼,日本爲什麼會形成軍國主義的傳統呢? 這有四個因素:第一,首先和日本的武士道密切相關。”
靜然問:“日本的武士道是個什麼東西?”靜怡說“日本歷史上曾經歷了很長的戰國時期,大名領國羣雄割據,混戰不已,並逐漸形成了專事征戰殺伐的武士階級。1192年,日本建立了第一個武士政權——鎌倉幕府,從此開始了長達數百年的武士統治時代。‘武家習氣’、‘弓矢之道’與中國的儒家倫理相融合,就形成了忠君、節義、廉恥、武勇、堅忍等一整套封建倫理規範,統稱“武士道”。 武士道的形成使武士意識大大強化了,它不但從倫理關係上加固了武士階級,而且使武士的思想和行爲特徵更加明確了。中國儒家倫理所倡導的儒雅之風,不但沒有使日本武士變得像中國儒生那樣弱不禁風,反而給嗜殺的武士罩上了儒雅的外衣,使其在血泊與文墨之間達到心理平衡。封建武士經常爲試刀而無故砍殺路人,然後彬彬有禮地朝死者鞠上一躬,說聲‘對不起’。這典型地體現了日本武士所具有的文質彬彬和兇殘嗜殺的雙重性格。這也是日本武士與西方強盜的不同之處。在武士統治的數百年間,武士道一直被作爲日本社會倫理的基本內容而加以宣揚,武士道潛移默化的薰陶,使日本文化和日本民族性格中具有強烈的強悍尚武的特點。 1868年後的明治維新推翻了武士階級的統治地位,廢除了武士等級,但武士道卻被日本統治者作爲主導性的倫理傳統繼承下來,用以向國民進行灌輸,甚至將武士道精神滲透到青少年的教育之中,千方百計地培養青少年的殘酷心態。比如,爲了培養小孩子的膽量,深夜派他去死刑刑場取死人頭,誰敢做就給誰獎勵;給小孩喝紅色的羹湯,讓他體驗喝血的感覺。”
靜然驚訝道:“這樣的教育真不可思議。”又問,“與軍國主義密切相關的第二個因素是什麼?”靜怡說:“這就是天皇制 。天皇制政體是明治維新保留的除武士道之外的另一個封建殘餘。日本的天皇制有兩個特點:一是萬世一系,從未改姓,絕大多數日本國民對天皇有着絕對的精神信仰;二是天皇不掌握實權。天皇制的這一特性,也被日本利用於軍事領域。日本軍隊實行所謂的統帥權獨立制度,即軍隊的指揮權不歸內閣而歸天皇,日本軍閥可以藉助天皇的名義隨意對外用兵,日本的政黨體制對日本軍方不起約束作用。 可以說,軍國主義是日本侵略成性的根源所在,而武士道和天皇制,正是日本軍國主義得以形成的精神支柱和政治基礎。
靜然道:“怪不得日本鬼子開口閉口效忠天皇。”又問,“與軍國主義相關的第三個因素是什麼?”靜怡說:“這就是明治維新。明治維新後資本主義的發展促使日本踏上了軍事立國的軍國主義道路。 從西方列強的情況看,資本主義的發展必然帶來對海外資源和海外市場的迫切需求,而世界政治經濟的不平衡性和資本主義列強在政治組織力、經濟實力和軍事力量尤其是武器裝備方面的優勢,使它們得以通過暴力強行奪取海外資源,開拓海外市場。 日本走上資本主義發展道路要比歐美列強晚得多,國力也相對較弱,因而日本統治者普遍懷有急起直追的心理,加之其固有的嗜殺黷武的武士道傳統和天皇制政體的影響,所以日本資本主義的發展比歐美列強更多地藉助於暴力性的對外擴張。 要通過暴力強行奪取海外資源和開拓海外市場,就必須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爲此,明治政府以軍事立國爲根本國策,竭力擴充軍備,迅速走上了軍國主義道路。
靜然道:“這就是資本主義的罪惡,我認識了資本主義。”又問,“與軍國主義有關的第四個因素是什麼呢?”靜怡說:“這就是法西斯主義。西方法西斯主義傳入日本,形成法西斯軍國主義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期,源自歐洲的法西斯主義思潮也開始在日本萌芽。西方的法西斯主義和日本的軍國主義可以說是一對異姓兄弟。經過日本民間法西斯鼻祖北一輝和另一名法西斯思想家大川周明的介紹和鼓吹,法西斯主義思潮在日本尤其是日本軍界迅速蔓延。由北一輝、大川周明提出的法西斯思想經軍內法西斯加以補充,構成了比較完整的法西斯思想體系,即:通過‘天皇歸一’的忠君思想樹立以天皇爲絕對權威的‘國體意識’;依靠軍隊進行‘國家改造’,廢除政黨政治,打擊保守派統治人物,建立法西斯獨裁政權;通過實行國家總動員建立總體戰體制,對外發動侵略戰爭,奪取遠東霸權,完成‘昭和維新’。 1936年二二六政變後,軍政大權完全落入軍部之手,日本的法西斯軍國主義體制正式確立。 我們可以梳理出一條思路:武士道使日本人強悍尚武,強悍尚武的民族性格和天皇制的特性,加之明治維新後日本資本主義發展的需求,促使日本走上了軍國主義道路,日本的軍國主義與從西方舶來的法西斯主義相交媾,又孕育出一個具有日本特色的怪胎——更加好戰、更加殘暴、更富於冒險性侵略性擴張性的法西斯軍國主義。這樣一來,日本就猶如一輛被惡魔操縱的戰車,不可能不對外發動侵略戰爭。這便是日本侵略中國的必然性。”
靜然聽得入神,脫口道:“姐姐,你講得太透徹了,我徹底明白了日本爲什麼要侵略中國,爲什麼想侵略中國。那麼日本爲什麼能侵略中國呢?”
靜怡說:“這就是第二個問題,日本爲什麼有能力侵略中國?也即日本侵略中國的可能性。 這一是與日本的明治維新有關,二是與日本的民族特性有關。首先明治維新可以說是近代日本歷史命運的根本轉折點。”
靜然問:“什麼是明治維新呢?”靜怡解釋道:“明治維新是指19世紀末日本所進行的由上而下、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全面西化與現代化改革運動。政治上“廢藩置縣”,加強中央集權,頒佈憲法 ;經濟上“殖產興業”,發展近代工業,興辦工業企業,承認土地私有,允許土地買賣,引進西方先進科技技術;社會上採取“改歷”,“易服”,“剪髮”等措施 ;軍事上改革封建軍制,建立近代化軍隊,日本軍人進行武士道教育,實行徵兵制,建立一支崇尚‘武士道精神’、效忠天皇的軍隊;文化上派遣留學生到歐美國家學習,效仿西方建立從小學到大學完整的學校教育體系,向學生灌輸忠君愛國思想;思想上大力吸收西方的思想文化和社會風俗習慣,努力改造落後愚昧的社會風氣,確立了國民皆學的方針,打破了傳統的身份等級制度,在政府‘求知識於世界’的開放政策下,掀起了傳播啓蒙思想的熱潮。”
靜然道:“這好比中國的維新變法吧?”靜怡道:“中國的維新變法是想學習日本,可惜腐朽的滿清政府鎮壓了它。如果中國變法圖強的話,說不定日本就不敢侵略中國了。日本就是明治維新後強大起來的。日本早在明治維新之前就開始了對外侵略擴張,但基本沒有達到侵略企圖,根本原因就在於當時日本的國力不足以支撐其對外擴張,可謂心有餘力不足;而明治維新之後,日本的對外擴張幾乎次次成功,主因就在於維新後的經濟發展爲其對外擴張提供了物質基礎。 僅以武器裝備爲例,到全面侵華戰爭前夕,日本已能夠批量生產當時所有的先進重型武器,如坦克、裝甲車、大口徑火炮、作戰飛機、戰列艦、巡洋艦、航空母艦和軍用通信設備,其性能也與英美製武器相當,而當時的中國只能生產步兵輕武器和小口徑火炮,重武器基本依賴進口。 所以,明治維新是日本之幸,而爲中國之禍。鄰國一次成功的改革,卻給我們國家的命運帶來莫大的影響,這是許多中國人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靜然說:“這個血的事實提醒我們,千萬不能閉關鎖國,必須打開國門看世界,必須密切關注國際形勢變化。”又問,“日本侵略中國的可能性,怎麼與日本的民族特性有關呢?”靜怡說:“ 正是日本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格中的一些特性強化了日本的國力,也強化了日本侵華的能力。在推動和有利於日本侵華
的種種因素當中,除了武士道、天皇制、軍國主義、法西斯主義和經濟發展之外,值得一提的還有一些體現日本民族性格和民族文化特性的東西,如團結、認真敬業、善於創造性摹仿、有危機意識等。日本因爲強大起來纔可能發動一場全面侵華戰爭,而日本的強大是與這些民族特性分不開的。”
靜然問:“日本的民族特性是些什麼東西?”靜怡說:“這些特性有四點特定的內容。 第一是日本人的團結。日本人並非沒有內部矛盾,但他們不大搞內訌,他們對自己的同胞很愛惜,誰動了日本人一根毫毛,哪怕是僞軍的高級將領不小心傷了一個日軍士兵,那也是不得了的事。 戰爭期間,我們策反僞軍十分容易,而策反日軍部隊從整體上無一成功。日本軍隊從未發生過內戰,而中國軍隊內部磨擦不斷。我們曾提出一個著名的口號:‘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但是,正義一方的中國人沒有完全做到,非正義一方的日本人反而基本做到了。毛主席的《論持久戰》是一部了不起的戰略著作,經過抗戰實踐的檢驗,基本的預測正在實現,惟獨有一樣不好實現,即:‘中國抗戰的勝利除了自身的努力外,還將有待於國際的援助和日本國內的變化’。所謂‘日本國內的變化’即指日本反戰力量的增長。但是,直到目前日本的反戰力量仍極爲有限,幾乎沒有構成一種力量。 那麼,日本人爲什麼比較團結? 原因有三個:一是對天皇的忠誠,二是民族優越論,三是矛頭對外。先說日本國民對天皇的忠誠。在以等級製爲基本結構的日本社會中,天皇站在最頂端,這與中國古代的帝制是一樣的。但是中國五千年曆史上,皇位頻繁更姓,總計三十六姓,而日本自神武天皇開創天皇制之後,天皇從未改姓,可謂萬世一系。 在日本,天皇不是實際的統治者,而只是一個象徵。天皇的隔絕塵世,一來不妨礙重臣掌握實權,控制朝政,二來無實權就不會犯什麼大的錯誤,也不會成爲社會矛盾的焦點,這樣有利於維護天皇制的長久性和國民對天皇的精神信仰。於是,皇統綿延不絕,皇恩浩蕩不息,久而久之天皇也就成了日本統一與永存的超凡脫俗的象徵。對天皇的效忠就是對日本國的效忠,效忠天皇成了每一個日本國民義不容辭的義務和責任。這就使得日本有一個凝聚國民的核心和集中統一的精神信仰。 再說民族優越論。日本人自古以來就把自己視爲‘天照大神’的子孫,視爲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根深蒂固的民族優越感使日本人強化了對本民族的認同和對自己同胞的尊重,同時也強化了日本人對其他民族的蔑視和鄙薄心理。 再說矛頭對外。日本是一個島國,面積很小,資源貧乏,很多需求從日本國內無法解決,而必須通過貿易或戰爭的手段從國外解決,所以它的矛頭是對外的,貿易是對外貿易,戰爭是侵略戰爭。無論是解決資源、市場問題,還是擴張領土,日本都是把矛頭指向他國,尤其是中國。矛頭對外,可以緩和內部矛盾,所以日本人從整體上比較團結。”
靜然道:“怪不得他國家那麼小卻勁頭卻那麼大呀!” 靜怡道:“這就叫團結就是力量。中國目前的抗戰就是需要全民族團結,所以中國共產黨提出建立民族統一戰線的抗戰方針是無比正確的。”靜然又問:“日本民族的第二個特性是什麼呢?”
靜怡說;“這就是日本人敬業 。日本人的認真和較真,在世界上只有德國人可與之媲美。而這兩個國家恰恰是世界一流的強國,其產品質量的信譽在世界上也是數一數二的。 日本學者研究鄭和下西洋那條大船上究竟用了多少鉚釘;一位專門研究李大釗的日本女學者能把李大釗在日本時住在什麼地方,在那個飯館吃飯,到哪裡散步等等說得一清二楚,這讓中國研究李大釗的專家們瞠目結舌;還有日本學者專門研究唐朝皇帝死後,太子守靈的禮儀,這個問題如果讓中國的學者來解釋不知是否有人說得清楚。日本學者的論文與中國學者的論文反差很大,我們講究篇章佈局,講究觀點的提煉和總的結論性評價;而日本人重視細節,重視資料,寫得極爲細緻。中國人讀了日本人的論文感覺過於繁瑣,日本人看了中國人的論文則感覺大而空,不紮實。 日本人之所以認真,恐怕與它小有關,家小業小,土地少資源少,事事必須精打細算;也可能與日本的對外擴張有關,你一個小國去打人家大國,總得精心準備吧。也可能與日本的私有制有關,什麼都是自己的,不認真自己吃虧。 認真作風與生活的所有內容都有關係。認真的民族肯定是一個敬業的民族,認真的好處不僅能夠保證產品的質量和辦事的準確無誤,更有助於在國民中樹立科學精神,日本人能把西洋的科技學到手,進而後來居上,肯定與認真有關。因爲科學是精細的東西,來不得半點馬虎。”
靜然道:“日本人的認真精神還真是值得學習。”靜怡說:“善於學習別人的長處是明智之舉。孔老夫子早就說要不恥下問,可惜我們的清朝祖宗夜郎自大,最終落後捱打。”靜然問:“日本民族的地三個特性是什麼?”
靜怡說:“就是日本人的創造性摹仿性。 一個人或者一個民族,要進步就不可能不摹仿,但摹仿的水平和結果卻大不相同。在漫長的古代社會,中國一直是世界一流的先進國家,中國人也一直習慣於以老大自居。直到鴉片戰爭爆發,國門被英國的艦炮轟開,中國人才發現自己已經樣樣落後了。於是,清廷的有識之士在‘中學爲體西學爲用’的宗旨下發起了洋務運動,企圖‘師夷之長技以制夷。但是,由於長期的封建專制統治,禁錮了中國人的想象力、主動性和創造性,加上體制方面的大鍋飯等原因養成的惰性,我們學習西方先進的東西,往往只摹仿不創新,落後了再引進。 日本人的摹仿,與中國人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們跟着英國人學習造船的技術,最終達到甚至超過了老師,建起世界一流的‘聯合艦隊’;他們向德國人學習照相機的製造技術,最終成爲世界第一照相機強國;他們跟着西方學習汽車的製造技術,最終使日本汽車大舉佔領西方市場;他們向中國人學習陶瓷、造紙、染料、豆腐和景泰藍等傳統產品的製作技術,最終把我們甩在了後面。 可見,日本人的摹仿與我們不同,這可以叫作創造性摹仿或超越性摹仿。何以日本人能夠實現摹仿的超越效果呢?首要的原因是日本人認真較真,對引進的和學來的東西仔細揣摸,把它吃透,這樣超越和創新就有了基礎;第二個原因是日本人對於強者的態度,你的技術厲害,我佩服,我學習,我引進,但最終我要超過你。”
靜然說:“這表明了日本人對於強者的不服輸的精神。表現在精神上,看鬼子打仗不就是拼命不怕死,甚至還剖腹自殺嗎?”靜怡道:“是的,科學上不服輸,政治上精神上就是要不屈服,我們今天就是最需要不屈服。”靜然又問:“日本民族的地四個特性是什麼呢?”
靜怡說:“這就是日本人的危機意識。 危機意識可以視爲日本島國心態的一部分。日本人因爲自己的國家面積太小,資源貧乏,所以形成了特別強的危機意識,稍有風吹草動,就大呼小叫,如臨大敵。在中國人看來,簡直神經過敏,小題大作。但實際上危機意識並不是一件壞事。它使日本人總是處在一種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狀態,這樣就容易把事情做得好,而不致犯大的錯誤。相形之下,中國人的盲目樂觀和麻木不仁與此形成鮮明對照。上述這些日本民族的特性與日本的強大是密切相關的 。總之日本的明治維新和民族特性,促成了日本的強大,因爲強大,才使他有能力敢於對中國發動侵略戰爭。”
靜怡一口氣講完了第二個問題。靜然高興道:“姐姐,我總算徹底明白了從日本方面看,日本爲什麼要侵略中國和爲什麼能侵略中國,您再接着講,從中國方面來看,日本爲什麼侵略中國? ”
靜怡說:“先從客觀上看,日本爲什麼將對外擴張目標指向中國? 日本對外擴張的方向是由它的地理位置和遠東的國際形勢所決定的。中國、朝鮮與日本隔海相望,距離很近,同時因與歐美相距遙遠,故尚未完全被歐美列強所控制。這幾個因素都有利於日本。日本可以將軍事力量全部集中於遠東,全力展開對亞洲大陸尤其是中國的爭奪。 這是中國遭受日本侵略的客觀因素。如果一言以蔽之,就是我們距惡魔太近。 但是,這不是一個主要的因素。”
靜然問:“主要的因素是什麼呢?”靜怡道:“從中國的主觀因素上看,有以下三個原因: 第一,由於中國國力衰弱,使日本侵略者認爲中國不堪一擊 。中國綜合國力落後,表現在各個方面,政治腐敗,經濟落後,人民愚昧而不覺醒。從軍事方面看,中國軍隊在鴉片戰爭和甲午戰爭中所暴露的落後,實際上經歷過明清兩代長期的量的積累,最終形成了質的落差;並且,這種落後不是某一個方面的,而是全面的、綜合性的,表現在武器裝備,軍事訓練,戰略戰術,組織指揮能力,官兵的軍事修養、文化視野與自信心等各個方面。 日本軍閥是最看重實力的,甚至是迷信武力的,日本在中日實力對比上的顯著優勢極大地助長了他們的侵略野心,也使其全面侵華戰爭具備的切實的可行性。有的日本軍閥甚至吹噓:日本只要派出3艘巡洋艦、1個師團,用1個星期就可以滅掉中國。其氣焰之囂張可見一斑。”
靜然氣憤道:“這真是欺人太甚!”靜怡說:“誰叫你窮呀,人窮,富人瞧不起,國弱,同樣強國瞧不起。這真是我們的恥辱!”靜然又問:“第二個因素是什麼?”
靜怡說:“ 第二,中國人的民族性格使日本軍閥覺得中國軟弱可欺。日本在實力上的優勢使日本具備了侵華的物質條件,而中國人在民族性格上的弱點更使日本軍閥感覺中國軟弱可欺。 崇尚以德服人的中華民族待人以和爲貴,遇事處中庸之道,這種文化背景下的中國人平和善良,容忍剋制,消極懦弱,重文輕武,性格內向。那麼這種民族性格因何而來呢?首先來源於中國幾千年的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因爲經濟基礎是所有社會生活和文化觀念的決定因素。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從根本上決定了中國人的民族性格:安土重遷,崇尚和平。小農經濟模式,需要土地的主人守護着自己的土地,而不是到處遊移擴張。‘男耕女織’,‘牛郎織女’,‘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這便是幾千年來中國人最典型的生活圖景。 小農經濟的守土性決定了中國軍事的防禦性。中國的軍事理論和軍事設施從體系上說完全是防禦性的。萬里長城是中國防禦文化的軍事產物,這個雄偉的軍事設施所體現的不是進攻的野心,而是和平的意願。雖然中國不乏聞名於世的軍事家和勇武善戰的將軍,但他們基本上都是在自衛戰爭中涌現的。中國武術囊括十八般武藝,精彩絕倫,十分了得,但其主旨也不是進攻而是防身。歐美騎士、日本武士莫不以征戰爲榮,以征戰爲樂,就怕戰爭不大,惟恐征程不遠。他們描寫戰爭的文學作品,充滿了對戰爭的謳歌和對勇武的讚頌。而中國古代描寫戰爭的詩詞基本上說的都是征戰之苦,而不是征戰之樂。打開唐詩宋詞,這類作品比比皆是。比如岑參的一首七律是這樣寫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着。瀚海闌干千尺冰,愁雲慘淡萬里凝。’這種作品所反映的是中國人一種普遍的心態:這個仗不得不打,但實在是太苦了!苦到什麼程度呢?將軍凍得拉不住弓,都護凍得睡不着覺,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一片愁雲慘淡,這個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中國人崇尚和平有其根深蒂固的經濟基礎,中國人的和平意識幾乎是滲透到民族的血液和骨髓之中的。由此不難理解中國古代描寫戰爭的詩詞何以總是那樣愁悵悽苦,而沒有一點沖天豪氣,由此也不難理解爲什麼歷史上強大而統一的中國王朝尤其是漢人王朝,從未產生過對弱小日本的侵略慾望。”
靜然道:“ 安土重遷、崇尚和平本非壞事呀,它應該是我們民族的優秀品質!”靜怡說:“但事情總有它的反面:安土重遷難免不思進取,崇尚和平難免重文輕武,久而久之,中華民族的性格中少了血性和膽量,多了安逸和保守,文官諳於世故,武將怯於疆場。魯迅說:‘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弔客。’這句話真是一針見血。 封建的中央集權的專制統治是鑄造中國人民族性格的另一個重要因素。中央集權的專制統治體制是極爲龐大的、專橫的和高壓性的,懦弱順從、缺乏血性就成了這種體制下的臣民們的必然性格。因爲中央集權的專制統治體系是極爲龐大的、專橫的、高壓性的,個人與之相比,太渺小,太卑微,太軟弱了。這種極大與極小、極強與極弱的對比使中國人從民族性格上派生出一系列的特點:輕則缺乏主見,缺乏自信和獨立人格,追隨大流,膽小怯懦,畏懼強權,忍氣吞聲,逆來順受;重則軟弱可欺,甘於壓迫,奴性十足。在中央集權的專制統治下,只允許皇帝和官員出頭,不允許平民百姓出頭,所以中國古往今來告誡人們不要出頭的諺語多得很。當年僞軍投敵,基層官兵多數是隨大流,挺身反抗的人極少。南京大屠殺時,十幾個日本兵看管上千俘虜。實際上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有人帶個頭,大家就是用腳踩也把日本人踩成肉醬了,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帶這個頭。目前在廣大的淪陷區,一個班或者一個排的日本兵統治一個縣城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卑微懦弱的民族性格使中國人和日本人在對待強者的態度上大相徑庭。對於強者,日本人一是欽佩,二是學習,三是征服,懷着敬佩的心情把你打倒。如對待張自忠,雖然尊其爲“現代關公”,但想方設法加以打擊,直至將其打死。對待俄羅斯也是如此,你再強大也不怕,照樣開戰。中國人對待強者,一是敬佩,二是畏懼,三是躲避。敬畏,即敬而畏之,畏而避之,避不開就畏而服之,不是敬而學之。 當然,中國人當中並非沒有頂天立地、叱吒風雲的人物,但它並不標誌中華民族的整體風格。可以想象,如果像譚嗣同、秋瑾、鄒容、陳天華,像吉鴻昌、張自忠、楊靖宇、趙尚志、趙一曼那樣的人多了,日本再強大也不敢於發動一場旨在滅亡中國的全面戰爭。”
靜然道:“是的,這就是中國的一句諺語,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日本人是看透了我們民族的弱點,有機可乘。我們該如何改變我們的民族性格呢?”靜怡說:“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也不是一個人一個地方的事,這是長久的事,這是國家的大事,政府的大事。只要有一個好的政府,開明進步的政府,持久地開展全民教育,提高全民族文化素質,民族的弱點是會逐步改變的。”靜然又問:“第三個因素是什麼呢?”
靜怡道:“第三個因素是中國的內亂和內耗給日本侵略者以可乘之機。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模式不僅決定了中國經濟的封閉性,也決定了中國文化和民族性格的內向性,所有的需求和因需求而產生的矛盾摩擦,都是從內部解決而不是通過侵略擴張尋求解決途徑。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封建的中國必定是一個對外講和平、對內講鬥爭的國家,內部矛盾和內部鬥爭相當激烈。 地域廣袤但四周封閉的地理特點也從自然環境方面強化了這一狀況。 中國的東面是大海,西面是阿爾泰山、天山,西南面是喜馬拉雅山,南面是十萬大山和大海,北面是荒漠和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這種地理環境的特點是大而封閉。地大而物博,予取予求,應有盡有,無需向他國索取和掠奪;封閉則是指中國的四周不是高山即是大海,嚴重阻隔着中國與鄰國的交往。這種大而封閉的獨特的地理因素,強化了因小農經濟而造成的中國民族性格和矛盾鬥爭的內向性。 國民黨內部的激烈的派系鬥爭,不僅給外敵以可乘之機,而且直接促使一部分民族敗類投入日本侵略者懷抱,在日本人的卵翼下殘害自己的同胞。汪精衛也好,大大小小的僞軍頭目也好,有許多人投敵叛國的直接起因正是內部矛盾。 國共十年內戰,也是因爲蔣介石獨裁專制。歷史證明,對於一國家也好,一個團體也好,內戰的規模與程度與遭受外侮的規模與程度成正比。內部團結了,對外就有力量,外交政策就強硬得起來;反之,內部不團結,甚至打得不亦樂乎,兩敗俱傷,那麼它的力量就弱,對外就不得不妥協退讓。這是從中國方面看,日本爲什麼侵略中國。總的講,中日兩個方面的因素,決定了日本一定要侵略中國和敢於侵略中國。”
靜然聽了姐姐長長的講述,心裡豁然開朗,徹底明白了中國爲什麼會有這場災難。她既恨國家的貧窮和政府的腐敗,更恨日本人的殘暴和滅絕人性。靜然嘆息道:“唉,中國什麼時候才能富強起來呢?”靜怡道:“說快也快,中國只要趕走了日本,有一個先進的政府,很快就能富強起來。”靜然悲觀道:“可何時才能趕走日本啊?又能趕走日本嗎?”
靜怡樂觀地說:“妹妹不要悲觀。毛主席寫了一篇《論持久戰》,我讀過。毛主席說,中國一定能最後戰勝日本,因爲中國是大國,人多,地大物博,經得起長期戰爭的消耗。而日本則相反,它是小國,資源匱乏,且戰線太長,兵力不足,物力有限,必經不住長期戰爭的消耗。還有中國是正義的反侵略戰爭,得道多助,不但中國人齊心協力,外國友好國家也支持中國;而日本又相反,它是侵略,失道寡助,不但它本國正義的百姓反戰,國際上愛好和平的人民也反對。我聽上級領導講,至七八年中國就一定能徹底打垮日本。到那時,中國建立起獨立自主的政府,趕走一切列強,建設就快了。日本也就是明治維新後的二三十年迅速崛起的。中國特別有了共產黨,就更有希望,它是全心全意爲人民謀福利的。噢,妹妹,你在根據地就別再走了,現在也無法讀書了,你就參加革命吧!你知道嗎,爸爸是共產黨員,早就是地下黨,省城咱家還是地下黨的聯絡站呀!還有,姐姐也參加黨了!”
靜然驚訝道:“是嗎,姐姐,真想不到啊!”靜怡說“靜然,我真希望你將來也參加黨,再動員媽媽,那咱家就成爲徹底的革命家庭了!”“那好啊,姐姐,我一定爭取。共產黨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我永遠忘不了!”靜然眼睛閃着興奮而又希望的光芒。
已到深夜,靜怡有點睏倦,腹中的寶寶又不斷亂動,徵求妹妹的意見道:“靜然,咱們休息吧,明天再聊。”
靜然卻沒有一絲睏意,說:“姐姐,我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問題,很想聽你再講講,你不講,我可是真的就要失眠。你知道嗎,這些問題在我心裡壓了好長好長時間了,快要把我壓死了。”靜怡笑道:“好妹妹,姐姐怎麼也不能讓你給壓死了,你就說吧!”靜然又問:“日寇爲什麼那麼慘無人道呢?燒殺姦淫,比虎狼還毒!”
靜怡說:“日寇毫無人性,這也與他們民族的特點有關。日本主要是大和民族。這個民族是個極注重心理感受的民族,在民族道德中,把精神看得高於一切。爲了獲得榮譽和稱讚,可以不要命地工作,而在法西斯主義的氛圍中,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殺人放火。前面說到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日本的武士道有八個字,那就是:義,勇,仁,禮,誠,名,忠,克。這源自中國儒教思想,原本推崇的是善良的本性。但在日本走上軍國主義窮兵黷武的道路之後,武士道經歷了畸變。爲了推行侵略擴張的政策,日本當權者需要用武士道去激勵士氣,鞏固軍隊,也需要用武士道去禁錮和統一國民的思想,爲此,他們開足宣傳工具的馬力,打着‘拯救日本’的幌子,強行灌輸‘皇國論’、‘大和魂’、‘爲天皇盡忠’等思想,把原本一套崇尚克己、奉公、勇敢、隱忍、謙讓的道德倫理觀,斷章取義,過分突出成‘勇’和‘忠’,特別就是對死的覺悟,以爲主君不怕死、不要命的覺悟爲根本,重視的是君臣戒律,君暴虐無道,也不可臣不盡臣道,盡忠是絕對的價值。所以君要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要你切腹自殺你就得毫不猶豫。這種思想也是對中國傳統儒家‘士道’的一種反動。中國儒家的‘士道’講究君臣之義,有‘君臣義合’、‘父子天合’的人倫觀念。武士道認爲,儒家的‘士道論’乃在粉飾貪生怕死的私心,唯有純粹徹底的覺悟死,纔是武士道強人之處。”
靜然大悟:“怪不得日本鬼子到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靜怡點點頭:“是的,武士道精神象魔鬼一樣,使日本鬼子人人變得是嗜殺狂。他們到中國,戰場上誰殺的中國人多,誰就可以升官晉升。軍事訓練也拿中國活人當靶子,誰大膽刺殺誰就受到表揚。他們連柔弱文雅的女兵都能訓練成殺人魔鬼。我看到一篇關於日軍對女兵進行‘壯膽教育’的戰地報道,令我毛骨悚然。那是在中國東北瀋陽某地,七月中旬的一個下午。經過一個多月武士道精神訓練的五個日本姑娘加代、美絹、洋子、芳子、紀子,由依田英二少尉帶領,上了一輛卡車,開到一片荒涼開闊的墳場。墳場上已停有一輛車,七八個日本兵在車下面,他們面前站立着四個被捆綁的中國人。從駕駛室鑽出來的依田怒罵着把女兵們趕下車來。她們被帶到四個中國人面前,站成一排。這是四個中國漢子,大約都是三十來歲年紀。比起日本男人,他們遠遠來得身材高大,強壯剽悍,肩頭寬平,腰腿修長。他們大概都被關押了很長時間,頭髮鬍子都很長,臉色黃裡透着灰,可那冷漠的眼神仍然是鐵一樣的硬漢子。”
靜然驚訝道
:“難道鬼子要拿中國人當活靶子?”
靜怡道:“正是,鬼子是給5個女兵練習殺人。依田英二站在五個女兵面前,巡視她們良久,又掃了一眼身後的中國人,突然說:‘今天進行壯膽教育,你們先好好看着!’說着,他抽出細長的軍刀命令橫田上等兵出列示範。橫田上等兵接過軍刀,先到第一個中國人面前,和那個冷冷望着他的中國人對視着。有頃,明知死到臨頭的中國人很冷滅的淺淺笑了。橫田上等兵的臉立刻漲得發青,腮上的肌肉繃得直抖,就聽他嗷的嚎了一聲,提在手裡的軍刀揮起來。在午後燦爛的陽光下,軍刀劃出一個銀色的亮弧,一聲不太響亮的斷裂聲,中國漢子的頭顱飛了下來,在草地上滾了很遠,最後側臥在地上,眼睛開始是睜着,在嘴不屈地張動了幾次之後,眼睛無力地合上了。被砍了頭的身子並沒有立即倒下,兩肩中部一塊極駭人的紅色的圓,鮮紅的人血就如噴泉一樣噴發出來,足有三四米高。墳地裡綠得發亮的荒草有直徑三米左右的一個圓立刻變成了紅色。挺立了許久的屍體這才向前撲了兩步,沉重的倒在地上。另外的三個中國人眼見着同伴被殺,立刻狂暴地吼叫起來,被日本軍人死死地拉住。”
靜然到吸了一口冷氣,心怦怦直跳:“日寇怎這麼兇殘呢?那五個女兵不害怕嗎?”靜怡說:“鬼子就是要給女兵練習壯膽的。女兵開始時十分害怕的,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震駭的幾乎失去了知覺。紀子‘哇’地將中午吃的飯吐了出來,洋子褲襠裡發出了熱尿味,最數加代能挺得住,仍然兩腿瑟瑟發軟,臉色慘白,忽忽地喘息着。這時依田又命令芳子出列。五個女兵中身體最強壯長得像個男孩子的芳子聞聲打了個寒戰,楞了愣神,才膽怯地應聲。依田罵道:‘混蛋,你是帝國的軍人,拿出武士精神來!現在,由你來刺殺!’芳子拚命穩住自己幾乎要倒下去的身體,從依田手中接過了上着刺刀的步槍。剩下的三個中國人已經靜了下來,將要臨刑的漢子掙脫日本兵穩穩地站着,目光直射着端着步槍的芳子。芳子咬一咬牙,眼睛一閉,大叫一聲,用全部力量將刺刀向正前方的中國人的胸部捅了過去,‘噗’的一聲響,一種貫通的順利剎那間通過槍刺傳遍了她的周身,她下意識地雙臂一緊,從中國男人身上抽出了刺刀,很燙人的血立刻濺了她一身。那個中國硬漢子晃了幾下,倒在草地上。”
靜然驚訝道:“啊,這個女人這麼狠毒!”靜怡道:“鬼子軍官逼着,她不狠毒怎麼能行?殘暴血腥的殺人教育強烈刺激了另外四名女兵,她們的身上似乎被注入了妖法,一瞬間工夫,竟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渾身的熱血激涌,臉色潮紅,一陣陣根本按不住的慾望衝動如大潮來臨。依田又命令洋子出列。剛纔還嚇的尿了褲子的洋子現在成了一隻發情母獸,不等依田的下一步命令,她跑上去從芳子的手裡奪過步槍,竟是迫不及待地將槍高高舉起刺向已經被芳子刺倒在地上的中國人的要害,中國人嘴裡噴出一口血,死了。依田連聲叫‘好’。接下來的紀子和美絹不等依田命令,爭先恐後地出列。紀子先從洋子手裡搶過步槍,兇猛地刺向第三個中國人胸部。鮮血噴出,但沒中心臟,中國人依舊站立着。美娟快步從紀子手裡奪過步槍,照準要害,嚎叫着,連刺兩刀,中國人這才歪倒在地,鮮血濺了她滿臉滿身。依田拍手叫好,之後命令加代向前。最後一箇中國人仍然牢牢地站立着,冷漠地望着她。加代從美娟手裡接過步槍,毫不猶豫,大叫一聲,一刀刺中中國人心臟。中國人趔趄了幾下,用力將口中的鮮血噴到加代的臉上。五個日本女兵就這樣被訓練成了一羣殺人女妖。”
靜然心疼地幾乎要昏過去,她捂着胸口,垂下頭,半天喘不過起來,淚水盈滿了眼眶。
靜怡心情沉重道:“日寇就是這麼慘無人道,不僅拿中國活人做殺人訓練,還拿中國活人做細菌試驗。聽說東北有個日本的731細菌部隊,不知有多少中國人被活活當做了細菌試驗品。這就是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漠視生命,嗜殺成性,自虐成狂。其實他本國人民也是戰爭受害者,不僅千萬青年被拉到國外充當炮灰,連無數婦女也被綁到了戰車上,比如充當慰安婦。”
靜然道:“是呀,我正想要問您慰安婦的事。在慰安婦集中營時,一個日本翻譯給訓話,說在日本,男人都要爲國家服務,而婦女要都爲男人奉獻,做慰安婦,至於中國婦女,更要爲日本軍人服務,難道這是真的嗎?”
靜怡說:“那翻譯說的是真的。日本很久在‘家’的制度下,認爲兒女是家長的個人財產,家長有權力決定子女的終身,無論是買賣還是典押。日本販賣兒女主要的對象還是女兒。在日本的封建社會後期,娼妓的情況十分嚴重。很多女孩被賣掉之後都會成爲娼妓,而家庭基本就要依靠這些女孩維持。被賣掉的女孩也毫無怨言,因爲她們接受到的教育就是爲了‘家’的利益,爲了孝敬父母,犧牲自己的幸福是應該的。”
靜然驚訝道:“簡直不可思議,父母怎麼可以把自己的親生骨肉往火坑裡推呢?”靜怡說:“好多父母往往是生活所迫,當然主要的還是風俗文化所然。日本人認爲武士爲領主,僕人爲主人服務是奉公,而女人出賣肉體同樣也是奉公,是高尚的,是爲了盡孝道。到了19世紀明治時代,妓院更加興旺。1894年發生‘中日甲午戰爭’之時,日本的軍人在一年之內就在人口只有10萬的出兵港口廣島,留下了2000多個私生子。明治後期,日本在日俄戰爭中取得了勝利,嫖娼的情況更加嚴重。當時吉原一家妓院,晚上八點到九點,一個小時的嫖客人數,就達1900多人,男人逛妓院就像上廁所。男人的人生哲學,認爲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醉臥美人膝,醒握天下權’。明治之後的大正時期,色情業發展到了極致,各種各樣的藝伎館和私娼館相繼出現,數量比公娼多出了兩倍還多。1932年之後的昭和時期,由於日本東北地區的饑荒和太平洋戰爭,‘慰安婦’制度在此時出現。漸漸的,男人爲了國家犧牲,女人爲了戰士獻身,都成爲了十分正常的事情。”
靜然十分不理解:“這豈不是一個道德淪喪的國家嗎?他們哪還像中國祖宗的子孫?”靜怡道:“這就是日本民族。日本妓女甚至不惜爲國家賣身。明治時期,政府提出了富國強兵的目標。爲了實現這個目標,日本政府不擇手段,還無恥從女性身上下手,動員女性去海外賣身。日本女性覺得既然爲了家庭可以賣身,那麼爲了國家賣身又何嘗不可呢?於是一批又一批被稱爲‘黃色娘子軍‘的日本婦女,大約2萬多人,離開了自己的故鄉和親人,到海外賣淫。這些日本妓女被人們稱爲‘南洋姐’。當時,在西伯利亞,在中國內地,在東南亞各國,甚至印度、非洲都能看到日本妓女的身影。”
靜然道:“這真是一個厚顏無恥的民族。婦女的命運,多麼悲慘呀!”靜怡說:“慰安婦是日本妓女中命運最悲慘的一種妓女。她們就是爲了滿足日本軍人的獸慾,以便提高軍人的戰鬥能力。慰安婦中,雖然也有一些風塵女子,不過最多的還是因爲家裡貧窮而欠債的農村女孩。日本政府對這些家庭做出了允諾,只要把身體當作交換條件去戰場做慰安婦,就可以把欠債一筆勾銷。慰安婦的代名詞是‘軍用品’。她們就和真正的軍用品一樣,一旦到了戰場,就不再有人在乎她們的死活。日本軍隊每到一處便會首先建立兵營以及‘慰安所’。所謂‘慰安所’,一般就是用草蓆圍成一個小屋,然後在地上鋪一塊褥子而已。慰安婦的命運十分悲慘。由於慰安婦數量有限,一般在一兩千人的日軍部隊中,只能配備五六個慰安婦,平均每個女人要給五六百個男人提供性服務。”
“天哪,這些女人真是生不如死呀!”靜然忍不住驚叫道。靜怡說:“可日本到了被侵略的國家,爲了解決慰安婦的需求,就從被侵略的國家大量強徵慰安婦。比如在中國、朝鮮、緬甸、菲律賓、新加坡等國家,他們到處抓婦女,特別是年輕婦女。婦女一旦被抓做慰安婦,就等於掉進了魔窟。每當‘慰安’的時候,在‘慰安所’的門口都會排着長長的隊伍。一個慰安婦在3個小時裡,大概需要接待七八十名名日本獸兵。如果稍有不從或是反抗,日本獸兵輕則施以飢餓,重則用軍刀割她們的乳房,捅他們的下身,剁她們的手腳,甚至讓狼狗把她們一片片撕爛以警告其他人。在被稱爲‘色性地獄’的慰安所裡,很多慰安婦常常因爲連續接客數量太多,在躺下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有的甚至剛剛生完孩子,也被強迫接客,從此染病身亡。他們的下身成了獸兵泄慾的工具,簡直就是尿池便坑,有的大小便失禁,有的下身腫痛,有的感染性病被虐殺致死,也有的不堪蹂躪自殺身亡,能活着的很少很少,即使活着,也是一身疾病。慰安婦們所受的肉體精神的折磨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她們是戰爭中最悲慘的犧牲者。”
靜怡說完了,長長出了口氣。靜然掉下淚來:“真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麼悲慘的事情。日寇侵略者的罪行真是罄竹難書!”
天不亮,小徐霞就醒了。靜怡和靜然一夜說話,睡得很晚,依舊在夢中。小徐霞理理頭髮,裹了裹大衣,走出洞外觀察情況。天依舊陰雲密佈,瓢着細雨,山風從山谷爬上山頂,晃動着樹木,荒草,嗚嗚地響,寒氣籠罩着整個羣山。鬼子一般雨天不會出動,小徐霞心裡踏實許多。
她剛要轉身回洞,卻見山下隱約有兩個人影。半天,人影越來越近,只見是一男一女。男的揹着包袱,女的抱着孩子,低頭頂着風雨,吃力向她走來。小徐霞疑惑是不是壞人,正要隱蔽,卻見那人影向她揮手,並傳來熟悉的喊叫聲。
她一聽是聶誠大哥,心裡又不解,他每天都是天黑來送飯,今天怎麼回事呢,連聶大嫂也來了?她還是非常高興,趕忙迎上去,把聶大哥大嫂引進洞中。
靜怡和妹妹聽到洞外動靜已經醒了。聶大哥大嫂氣喘噓噓,親熱地問候了文姐和妹妹,接着有點緊張地說:“文姐,今天鬼子又要來搜山!”靜怡問:“情況嚴重嗎?”聶大哥鄭重地說:“比較嚴重。天不亮付潔主任就派人告訴我,並要我轉告您,說是根據上級情報,今天上午可能有大批鬼子由南向北作拉網式行動。”
小徐霞有點着急:“那文姐怎麼辦?”聶誠說:“付主任要文姐做好準備,她將派人來幫助轉移。”小徐霞鬆了口氣。聶大嫂望着文姐依然蒼白虛弱的臉和打着繃帶的雙腿,心疼而又擔心。她想救國會都是女的,誰能擡呢?擡着,又能跑得動嗎?這麼好的姑娘,要是有個閃失,那有多讓人痛心啊!不禁眼睛溼潤,轉過頭去抹淚。
靜怡看到聶大嫂爲自己傷心,勸慰說:“大嫂,不要爲我傷心。每個抗日戰士都隨時準備犧牲。再說,人早晚都要死的,爲打鬼子去死,爲救國而流血,值得!”聶大嫂痛恨地說:“萬惡的鬼子,千刀當剮,他們殺了多少中國人呀!”
靜怡說:“中國人是殺不絕的。我們的血不會白流!”看看聶大哥揹着包袱,聶大嫂抱着孩子,關切地問,“你們要到哪裡去呢?”“這一帶已無藏身之處了,我們準備往深山躲藏。”聶大哥一邊說,一邊解開包袱,拿出一疊煎餅和幾個鹹雞蛋,說:“這個,給你們留下充飢。”
靜怡拒絕道:“大哥,你們更需要啊!”靜然也歉意:“大哥,你們還有孩子……”“好妹妹,不要爲我們擔憂。”聶大哥動情地說:“我帶了很多,再說,真吃沒了,我人熟地熟呀!可你們不行……”不由分說,塞到小徐霞手裡。小徐霞感激地望着大哥大嫂,不知說什麼好。靜怡覺得天已不早,催促道:“大哥大嫂,抓緊時間,你們趕快走吧,別等鬼子來了!”
聶大哥大嫂又反覆地安慰一番文姐後,依依而別。靜然和小徐霞在洞口久久佇立,淚眼濛濛地目送大哥大嫂離開洞口,直到翻過山頭,消逝在茫茫雨霧中。
小徐霞和靜然將要轉身回到洞口,卻突然發現聶大哥來的方向又走來四個人影,一個人扛着一樣什麼東西。人影越來越近,定睛辨別,竟是白姐和自己的同志,扛着簡易擔架來了。小徐霞和靜然驚喜地迎上去。
白素雲氣喘噓噓,和小徐霞靜然寒暄後,匆匆進洞對靜怡道:“文姐,接到上級情報,鬼子今天又開始掃蕩,偵察員已在西南方向不遠處發現鬼子蹤影,付潔主任派我們擡您轉移!”靜怡問:“往哪兒轉移?”白素雲說:“翻過貓頭山,那兒樹木茂密,溝壑縱橫,鬼子無法進。我們帶來了簡易擔架。”
說着彎腰去背靜怡,不想靜怡制止道:“素雲,此次鬼子殺回馬槍,來勢必更兇猛。考慮到萬一,我有一件事拜託。”她從上衣兜中取出那個紅色的筆記本,雙手鄭重地舉到白素雲眼前,“素雲,這是陳浩那天在大古村和我分手時送給我的,上面有他當時對我的叮囑。現在我在上面給他,給父母,還有組織,擬的遺書,請你收下。萬一我光榮了,請你代表組織轉交陳浩。”
白素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在場的同志也都一下子不知所措。靜怡以爲大家不明白她的意思,解釋說:“今天情況嚴重,同志們擡着我轉移,萬一遭遇鬼子,我決不能連累大家,咱們多活一個人,就多一份打鬼子的力量呀。所以,我早就準備下遺書……”
白素雲顫抖着雙手,從靜怡手中接過那個沉甸甸的筆記本,輕輕地打開,慢慢地閱過,然後緊緊地貼在胸口,心如刀絞。她想陳浩早已犧牲了呀,大家都知道,可就是文姐還矇在鼓裡!而今,這說不定是死別的時刻,還能瞞着她嗎?可是,怎麼對她講呢?她又能承受得了嗎?白素雲矛盾着,猶豫着,痛苦着,淚水竟奪眶而出,同志們也都轉過臉去忍不住流淚。
靜怡看着大家,似乎明白了什麼,說:“素雲,陳浩他……從那天下山,爸爸媽媽躲躲閃閃,蕭文和你們也都支支吾吾,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你們說吧,天塌下來,我也能承受住。”
白素雲突然雙手捂臉,失聲哭泣道:“文姐,陳浩哥,他早已……”“什麼……”靜怡雖然早有預感,但真的噩耗到來,她還是一下子停止了呼吸。“文姐……”白素雲哽咽,慟哭地說不下去。洞內洞外一片哭泣。靜然一下子上去抱住姐姐,哭泣道:“姐姐,姐姐……”
驚天噩耗,文姐頓感頭昏腦脹,天旋地轉,彷彿世界到了末日一般。大家等着她失聲痛哭,然而半天,卻只見她神情悲傷,目光呆滯,一語不發。白素雲說:“文姐,你就哭吧,哭出來舒服!”同志們也都說:“文姐,你就哭吧,大聲地哭吧!”
靜怡回想那天下山她提到陳浩時,爸爸一番“要堅強”的教導,立刻用理智戰勝感情,抹了把控制不住的淚水說:“同志們,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現在需要的是堅強!只有堅強,我們才能挺過難關!”
白素雲喃喃道:“陳浩哥就是在您負傷的那天下午犧牲的。”小徐霞恍然大悟道:“是的,次日拂曉文姐做了一個夢,對我說陳浩哥來看她,這一定是陳浩哥的在天之靈呀!聽娘說,人死了是有靈魂的,他想念誰,就託夢給睡!”
“唔,也許……”靜怡說。她不信鬼神,可她又無法解釋,那個拂曉爲什麼總是心神不安,爲什麼冥冥中感覺洞外有陳浩的身影,爲什麼特別地想念起陳浩,爲什麼朦朧中陳浩就真的來了,難道人死了真的有神靈嗎?要是真的有,也好,自己若死了,就可以和他在黃泉相伴了,那該多好呀!
白素雲說:“不管怎樣,陳浩哥在天之靈是一定想念你的。那天早晨,他和你在大古村分手後,帶一個警衛連和抗聯支隊,率機關幹部和抗大分校學員二百多人到在大青山一條山峪隱蔽,突然遭遇一千多日寇的包圍。”
靜怡問:“我們損失嚴重嗎?”“損失不嚴重。”白素雲說:“陳浩哥沉着指揮,雙方激烈交火,戰場一片火海,最後大部突圍。可就在陳浩哥最後突圍時,遭到一羣日寇追擊。他和4名隨行人員撤到一條小河溝時,有3名隨行人員中彈身亡,最後只剩下他和秘書蕭文邊打邊撤……”白素雲說不下去了。
“後來呢……”靜怡問。白素雲沉痛道:“後來……天不作美,陳浩哥和蕭文撤到小河溝崖時,陳浩哥突然腿部中彈,跑不動了。蕭文要揹他,他斷然拒絕,反命令蕭文快跑。但蕭文怎麼也不離開他,扶他撤到溝崖下,可是溝崖陡峭,蕭文託着陳浩哥想讓他先爬上去,但由於陳浩哥腿部中彈,怎麼也爬不上去。陳浩哥當即命令蕭文快爬,不要管他,但蕭文不走,要和陳浩哥生死與共。陳浩哥於是厲聲命他服從命令,他纔不得不離開陳浩哥。日寇看陳浩哥是指揮官,吆喝捉活的,四面包圍了陳浩哥。陳浩哥背靠着懸崖,舉槍射擊,打出一發子彈後,佯裝彈盡。日寇軍官高興異常,一步一步逼近。就在日寇軍官叫嚷要他舉起手來時,他倏地舉槍扣動扳機,朝日寇軍官連發兩槍,那個軍官‘撲通’倒地,然後他轉過槍口,對準自己的心臟,扣動了扳機……”
靜怡脫口道:“好男兒,有骨氣!”白素雲惋惜道:“陳浩哥,他是我們黨的一位優秀的理論家,抗日根據地的卓越領導,他的殉國,是我們黨,是根據地的重大損失!”同志們爲陳浩,爲文姐,一下子都陷入極度的悲痛中,許久,許久,任淚水涌流,似乎忘記了一切。
這時,站在洞外的同志瞭望山下,突然發現西南山腳下有鬼子蠕動,立刻向白素雲報告說:“白姐,西南山腳出現鬼子!”大家一下子從痛苦中醒來。
靜怡以命令的口氣對白素雲道:“你們趕快轉移,不要管我!”
白素雲斷然拒絕:“那怎麼行呢!”
靜怡說:“擡着我,你們跑不動啊!”
“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白素雲不由分說,彎腰去背靜怡。
靜怡推開白素雲說:“我感覺差不多了,我自己走。”
小徐霞和靜然上前攙扶着文姐,緩緩走出洞口。
白素雲指揮繞西向北撤,然後翻山。可靜怡走了幾步,雙腿發軟支撐不住,臉上冒出了汗珠。白素雲命令放下簡易擔架,扶靜怡躺上,輪流擡着走。
先是白素雲和小徐霞,接着是靜然和周玉梅。她們拼盡全力,很快繞西爬到了一塊平坦地,放下擔架,稍一喘息,白素雲指揮向北翻山。
這時,前面的同志突然發現山北腳下也出現了鬼子,一字兒擺開,正向前推進。白素雲看看東邊是陡峭的山峰,她當機立斷,向西突圍。
看到形勢嚴重,靜怡怕拖累了同志們,焦急地喊道:
“你們快放下我!”
“不行!”白素雲斬釘截鐵,帶領同志們向西突圍。
稍傾,她們的左右側後都響起了追擊的槍聲,日寇快爬到山頂了。靜怡再次焦急地喊道:“你們快放下我!放下我!”
“不行!”白素雲氣喘噓噓,依舊堅決地答道,拼命奔跑。
身後傳來漢奸的聲音:“太君,都是花姑娘!”“捉活的!”鬼子命令。漢奸大叫道:“女八路,你們跑不了啦,快投降吧,皇軍優待婦女!”
靜怡聽得清清楚楚,她想姐妹們無論如何不能落到鬼子手裡,她用力拍打着擔架,又一次焦急地喊道:
“同志們,放下我!放下我!快放下我!”
白素雲顧不得回答,依舊指揮同志們拼命地向西奔跑。白素雲看到西去的山頂快到頭了,那裡可能是山坡,她們可以抱着文姐迅速滾下去,最大可能地爭取突圍。很快,她們跑到了盡頭,可一下子全傻眼了。橫在眼前的是一條南北走向的陡峭溝壑,雨霧茫茫,一望無底。白素雲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梅姐。
靜怡意識到已陷絕境,她從擔架上坐起來,取出腰間的手槍和三枚手榴彈,對白素雲說:“素雲,服從命令,我掩護,你們快設法順山崖下滑!”
鬼子越來越近,似乎不到百米的距離。白素雲舉槍射擊,連發三彈,子彈打光了。
靜怡突然掏出備作自殺的袖珍手槍,對白素雲說:“帶上,快撤,我來掩護!”
“文姐……”白素雲接過手槍,淚水涌流。
小徐霞哭喊着:“文姐……”
靜然也撲上去:“姐姐,姐姐……”。
“快撤,不要猶豫!”靜怡揮動手槍,嚴厲命令道。
靜怡舉槍向鬼子射擊,漢奸鬼子臥倒躲避,白素雲帶同志們迅速滑下山崖。
鬼子步步逼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靜怡舉槍,連連摳動扳機,兩個漢奸應聲倒地。
鬼子似乎做着花姑娘的美夢,並沒有還擊。鬼子包圍了靜怡,指揮官命令捉活的。
看到近在咫尺的敵人,靜怡心裡只有仇恨,她連連射擊。突然彈盡了,她扔掉手槍,掏出腰間的手榴彈,打開蓋向鬼子扔去,前面的漢奸立刻倒下一大片。鬼子仍命漢奸向前捉活的,靜怡又扔出第二顆手榴彈,漢奸又倒下好幾個。
這時靜怡只剩下一顆手榴彈,她只等着漢奸撲上來,和漢奸同歸於盡。
她雙目噴火,緊握着手榴彈,漢奸不敢向前,她和漢奸對峙着,一分、二分、三分……
突然鬼子軍官舉槍,“砰”地一聲,一顆子彈射中了靜怡的手臂,手榴彈隨即落地,漢奸趁機撲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