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昏迷的第十個小時,張氏企業的一衆中高層在李霞像狗一樣被攆出醫院的同時,接受了公司即將易主的消息。
和倒在病牀上神志不清的張翠比起來,這位年僅十八便能掌摑公司副總的女孩,讓所有人頭頂都飄過一層烏雲。特別是她最後的那一句頗有深意的話,幾乎振聾發聵地敲響了有心人心底的警鈴。
張凌海嫌棄這羣人臉色七零八落地站在這裡礙眼,索性眼不看爲淨,乾脆把這一羣人全趕回公司,宣佈下午就有律師會把程序公證好。
意思是,各位,明兒請早,覲見新主子吧。
給你一個性格溫柔的張翠不要,現在來了一個冷云溪,這奇葩比她媽厲害了不知多少倍,眼下被趕着出門的一干領導啞巴吃黃連,簡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看見李霞的下場沒,云溪隨意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這才哪對哪,還早得很呢。
直到閒雜人等清除完畢,冷國翼掃了一眼門外站着的老李,微微點了點頭。
老李會意,立馬走上前來。
“呆在云溪的身邊,有什麼事情你看着辦。”冷國翼的聲音很冷,帶着少有的辛辣,與他文質彬彬的外貌形成鮮明的對比。
云溪的眼睛扎都沒眨,這話明顯是說給她外公聽的。想讓老李保護她,冷國翼一個眼神就夠了,哪需要這麼客套。
直白得太不可愛了。這是個岳父擺臉色呢。
云溪看着呼吸微弱的張翠,輕輕地搖了搖頭。
時間像是被放大鏡一下子放大了數十倍,整個房間裡的時間都凝住在一起了一樣。
不速之客們都走後,整個房間裡又陷入一片冷清。張凌海給律師打電話交代的時候,誰都沒有看他一眼。
當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的時候,張凌海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
來人個子高高大大,年紀很輕,看上去是才畢業的學生一樣,但眼底帶着濃濃的黑眼圈,一下子平添地老了幾歲。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急切地湊到張凌海面前,僵硬地說道:“不好了,董事長。李總跑回公司召集各位大股東現在正在開會呢!”
李總?就是那個被趕出去的李霞?
果然臉皮夠厚。
怕是剛剛那一羣應聲蟲樣的高層轉過頭去立馬也倒戈相向,慫恿李霞,否則,憑她一人之力怎麼可能召集得到各大股東?
云溪憐惜地擡起手,隔着那層透明玻璃,沿着張翠的輪廓在空中緩緩地畫出一個弧度。
如此溫柔賢淑的一個女子竟然要管那羣吃裡爬外,心思貪婪的人,怕是早就心力憔悴,力所不及吧。
回頭,對上冷國翼同樣疼惜的雙眼,云溪低低一嘆,看來,今天是不能守到最後了:“這事,我來處理。”
望着詫異、憤恨、後悔各種表情凝在一起的張凌海,云溪搖頭一笑,這人和她親身的外公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就連她當年把股市玩得風生水起時,在外公面前也不過就是個頭腦尚可的孩子。
張凌海不傻,還懂得安排暗樁在公司,可這麼急忙忙地跑過來,怕是眼下公司上下早就知道這人的底細了。
到底是頤養天年久了,殺伐鬥狠的日子簡直就像是世界的盡頭一樣遙遠。竟然連這點事情都能吃驚到現在。
不過,對手也是實在不夠看。
如果換作是個聰明的,應該在一開始被李叔掌摑的時候,就立馬跳起來,直接在這家醫院的門診部掛號做個傷口鑑定,隨即找上媒體,狠狠地一個曝光,以忠心耿耿卻被老董懷疑繼而虐待毒打的新聞一搏眼球。順便,找個“中立者”,無意間接受採訪時,最好也“順口脫出”李家對張氏的開天闢地的恩情,要不是李霞的爺爺,張氏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疙瘩呢。到時,別說張凌海百口莫辯,就是要拿下整個張氏,也是易如反掌。
只可惜,那個聲音嫵媚的李霞是個豬腦子!
云溪抓起沙發上的衣服,散散地披在身上,對臉色已經冷靜下來的張凌海說:“你直接讓律師去公司吧,我把事情統統結束後,就回來。”
說罷,也不待他開口,打開病房房門,直接走了出去。
老李如影子一般隨後跟上。
房間裡頓時冷寂得像是荒原。
這時,誰都不知道,云溪只是臨時的一個決定,卻是徹底改變了張氏集團日後的一切……
云溪到張氏的時候,整個大廳空得就像是一個鬼樓一樣,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服務檯上空空蕩蕩的,就連電梯都一水兒得停在十八層的數字上。
云溪轉頭,那個長得像大學生的男會計此刻臉色幾乎黑得像是個煤炭,支支唔唔地向她解釋道:“十八樓是會議廳,公司所有人怕是都已經聽到風聲。”
云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偌大的大廳,也就是說,這裡的人閒散到董事們在開會,她們同時八卦的習慣?連上班時間都顧不上了。
這樣的管理,竟然還能混到現在?
她對張翠的“崇敬”幾乎是立馬又上了一個檔次。
運氣好到讓她無語凝噎。就這樣的管理,別說是在上海,任何一個二三線城市的公司也不會出現這麼散亂的一幕。
此刻,要是她媽媽張翠在這,頂多呵斥一下衆人,隨即大家該幹嘛幹嘛,此事不了了之。
只可惜,她眼下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和這羣小鬼折騰。
噙着一抹冷冽的笑,云溪按下電梯,漆黑的玻璃牆上,印出一個女子挑眉的神情。
這時,電話突然瘋魔一樣地響起。
云溪低頭一看,是個陌生來電,只一秒,便接通了起來:“您好,我是冷云溪。”
“你好,我是張董事長委託的顧問律師,我現在正在路上,請問冷小姐你現在在哪?”作爲專業律師,在接到張凌海電話通知後的一分鐘內他就已經恢復了常態。卻不免還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誰將要接收這百億資產?
張翠是名正言順的皇家國戚,累死累活也不過就撈上一個執行董事的名分。
各種勢力的架空,以及各種類似於李霞的這類野心分子,將張氏幾乎架在烤爐上炙烤。
沒有誰不是正在打着張氏歸屬的主意。
否則,一大清早的,那羣高層也不會閒着沒事幹,跑到醫院去看望張翠。
當他們真有這麼好心?
錯,完全是想看看,到底哪邊陣營贏的機率不較大。
李霞雖然難登大雅之堂,到底還是在公司裡呆了十幾年的老人,大家都熟識,而且她這種性格極其好掌控。
張翠是名正言順的公司接班人,只可惜,夫家是在北京,又是個不缺錢的官家,鐵定不會任她一輩子呆在上海做女強人。
李霞和張翠之間,嫌隙已久,面上卻一直過得去,哪知道張翠會突然倒下來。
要是張翠真的逃不過此劫,過世了,那麼他們也要事先做好準備爲以後打算好不是?
哪知道,突然冒出個冷云溪。
張翠那麼溫柔的性格竟然會養出這樣的女兒。
在早上見識到冷云溪的一系列做法後,誰難道沒有一點小九九?
找個有些囂張跋扈的同事做上司,雖然心情會不好,但好歹飯碗是穩穩當當的。
而要是點明要爲張翠來找場子回去的冷云溪,這可是真正的大殺器,誰不想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就算說句最難聽的話,李霞沒有成功獲得各位董事的支持,那他們也沒虧。
反正,歸根究底一句話,法不責衆。
既然已經給冷云溪留下壞印象了,也懶得再裝下去了,再裝就真的成熊樣了。
坐在會議廳的一衆高層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談判桌上說話的人。
“汪總、秦總、泰總、墨總,你們都是公司裡的老元老了。我爺爺在世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在張氏了,說句難聽的話,這幾年董事長身體不適,已經很少參加這種會議了。今天,我們去看望張總,醫院裡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女兒竟然毫無禮貌,冷言冷語,態度惡劣至極。董事長喜歡她這個外孫女本來無可厚非,可今天也不知道是被人灌了迷昏藥還是怎麼的,滿口答應要將整個張氏集團送給他的外孫女當玩具。這集團不僅是董事長一個人的,在座的各位董事都是爲了公司勞心勞力,費勁辛苦才賺的今天的成績。就這樣送給一個牙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各位和我爺爺的一片心血付之東流。”李霞腫脹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掌印,那五根指印就像是是一個刻章一樣明晃晃得滲人。
話音落下,全場卻誰都沒有說話,應該說,誰都在衡量,到底是和李霞站在一條船上獲得的利益較大,還是公然和張凌海撕開臉的風險更大。
俗話說的好,富貴險中求。
一帆風順固然順風順水,可想要獲得驚人的利益必須要靠博。
李霞是個很好的隊友,勢利、貪婪、有城府,卻不夠聰明,手握一定的權利,但根基不深。這種人簡直是“傀儡”的完美代言。一旦將她扶植上位,那麼公司的實權幾乎是掌握在他們手裡。
這個誘惑實在夠大,即便是一路跟着張凌海打拼起家的幾位董事也暫時沒有吭聲反對。
一時間,會議室裡竟然形成了一種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