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對面河岸上了，沒有冰冷的湖水跟泛着寒氣的冰面，山林間隱隱綽綽的枝丫之間透出的月光帶來了一絲寧靜的平和，而不可忽略的是，身旁邊強那張透着水汽跟寒氣的臉龐。
“呼，你總算是醒了，真是喊一頭豬醒都比你容易。”邊強一下子坐到了乾草堆上，這才狠狠打了一個冷戰注意到身上未乾的水汽。
羅雯扯開了嘴角，渾身還是僵硬無比，可經過了能量在體內的遊走之後，她的體力跟直覺已經恢復過來，“雖然你這麼說，我還是得謝謝你。”羅雯沒有忽略對方眼中充斥的血絲跟發白的嘴脣。
“得了，團隊合作，我知道你是給我爭取時間，這一次是我大意了。”邊強伸手拉了她一把，嘴上輕描淡寫，實際上內心每每想起聚光燈下少女孤立無援的模樣總是萬分恐懼，而拉起她之後，邊強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在身旁火光的照應下，泛着一絲古怪的呆滯感，他猛地一頓，“羅雯，你眼睛怎麼了？”
羅雯無奈搖了搖頭，乾脆閉上了有些酸澀的大眼，沙啞着聲音道：“可能落水的時候傷到了，暫時失明瞭。”
她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巖跟黑子上前將羅雯扶正了身體，因爲李巖學過一點，所以打着手電筒給羅雯檢查，“幫主，你睜開眼睛看看。”
強光照射下，那雙晶瑩的眼眸裡卻是一動不動，眼珠子受到刺激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她瞳孔裡的血絲也是遍佈眼球，看起來分外恐怖。
李巖收起微型手電，當下站起身便道：“幫主，我斗膽說一句，這一次的行動我們不能繼續了，你的眼睛必須馬上回去治療。”失去一個機會固然可惜，可是羅雯是他們的主心骨，要是在這裡出了事情，將來於衆人是更大的損失。
羅雯卻是搖頭，伸手準確無比地拉住李巖的手，接力站起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失明只是暫時的，過不了幾天就會好的，而且，這並不影響我們的行動。”
“幫主。”李巖再次開口，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態度強硬且堅決，可是他也知道羅雯的脾氣，所以緩了緩口氣才繼續道：“那不然這次作戰由我來執行，我保證把珍妮弗的人頭帶回去。”
羅雯失笑，這李巖倒是越來越有一方霸主的風範了，說話時候鏗鏘有力，只聽聲音確實很具有威嚴，不過這並不能讓她改變主意，“行了，別說了，我去換身衣服，你們原地整頓，天亮之前繼續前進。”說完，她擡腿就要走，身邊的黑子這才迎上來想要扶她，卻被她淡淡擺手拒絕。
李巖站在原地無奈嘆氣，旁邊的邊強倒是笑出了聲來，安慰道：“行了，李巖，這麼沒眼力界，你對話的那個是頭牛，而且還很能逞強。”
這種時候，能夠出聲調侃的也只有邊強這廝了。
看着羅雯行動自如豪無異常的模樣，邊強撩起褲腿把雙腳放到火堆旁邊去烤乾，磚頭吩咐坐在對面的桑麗，“桑麗，去看看，她一個瞎子不好動作。”說到底，他心裡也是無奈，想起在水下觸碰到的冰冷肢體，他心裡又何嘗不怕不擔心，可羅雯就是羅雯，她有自己的堅持跟理由。
如果說這世界上最爲了解羅雯的人，恐怕要算上這個見不到幾回面的邊強了。
沒錯，她堅持留下是有自己的原因。
因爲肉眼看不見，可是異能卻是暢通無阻，剛一睜開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這一點。在外人看來她已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可實際上閉上眼睛，用透視的能力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再加上能量在身體內的修復波動，她才能斷定自己的失明是暫時性的。
脫下身上進水之後格外厚重的外套，背心，**，當脫完最後一件的時候，帳篷的門簾被人掀開。
桑麗一進來就見到少女優美的身段在昏黃的燈光下一覽無遺，可是近看卻是發現那背後的皮膚因爲被湖水凍傷而呈現出大片的青紫，像是冷凍庫裡被凍壞的食品一樣。
可她好似沒有一點直覺，兀自換好衣服之後走到**邊躺下。
“你不怕進來的人是其他人嗎？”桑麗坐在簡易凳子上，雙眼卻沒有望向羅雯的方向，儘管她已經瞎了，可是那雙眼睛睜開還是給人一種被注視的錯覺，那樣的神色令她有些心虛。
沒錯，就是心虛。心虛那一刻明明察覺到她的意圖卻沒有去阻止，甚至沒有一起並肩戰鬥，而是選擇了犧牲她去逃跑。
她討厭羅雯，卻不希望她死在戰場上，一切只是因爲當時太害怕。
對於她的問題，羅雯卻是閉着眼睛答道：“我聽得出你的腳步聲。”
看來羅雯也並沒有多少跟桑麗交流的**，實際上她腦子還在嗡嗡一片亂叫，需要立刻補充休息時間。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感覺整個人已經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了起來，可耳邊再次傳來了桑麗的聲音。
“……你跟老大，是那種關係嗎？”
很輕很淡的一句話，小聲到近乎呢喃，可桑麗知道**上的人聽得見，因爲她轉過了身體，安靜的側臉在燈光下給了一個確切的答案，不是。
不得不承認，桑麗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明明心中介意的是杜北跟羅雯之間的關係，可在這個問題中卻徹底將杜北摘除出去，不留一絲惹人懷疑的痕跡。
可羅雯的答案卻猶如一根刺深深扎進了她的心頭。
兩人沉默了許久，桑麗起身告辭，她並不覺得這個堅強到可怕的少女需要自己的幫忙。
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羅雯的聲音。
“桑麗，回去吧，你不適合戰場。”
桑麗渾身一震，雙眸瞪大，心中幾乎浮現出了肯定的答案。
對於她所做的一切，羅雯是知情的。
最後，桑麗走的時候羅雯並沒有察覺，因爲入夜之後的幾個小時裡，她發起了高燒。
夢裡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水下陰冷窒息的環境，還有那一雙抱住自己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呼喚着自己的脣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