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劫持者
混雜了尖叫聲的警鈴，驚醒了整個雲軌列車。
艙室被閃爍的紅光侵染，虛擬投影出的空乘員演示着如何使用面前的氧氣面罩，如何開啓座位自帶的高空自懸浮系統。
被驚醒的王澤雙眼帶着少許血絲，略微有些煩躁。
齊茗此刻已經離開了座位。
她正站在上下聯通的螺旋扶梯旁，跟幾個年輕人擠在一起，通過扶梯中間的通道朝着下方巴望。
何仇已經沒了影子。
“大家請注意安全！”
齊茗高聲喊着，轉身拉扯着那幾名膽子大的乘客。
“大家請在座位上坐好！列車隨時可能會突然減速！大家系好安全帶，空中安全員會處理這些突發事件！”
劫匪眼眶有些泛紅，他用胳膊用力蹭了一把眼角，手臂落下時，槍口抵在了安全員的後腰。
劫匪幾乎是在嘶喊：“現在就把直播間的名字修改成——衛興集團禍害社會，遺毒千古！理應關停！快改！”
“我不會逼近你，我知道你不想傷害任何人，你只是被一些無良的資本家逼迫到了絕路上，想通過這個方法聲討他們，讓大家通過這個方式，知曉這個衛興集團的醜陋面目。
王澤用肩膀抵在過道擋板上，大半身子暴露在劫匪的視線，與何仇簡單的對視。
“我其實沒想活着走出去，剩下的三槍，有一槍肯定是給我自己留着的……你叫什麼？真的是律師嗎？”
王澤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如願聽到了劫機者的呼喊。
列車長立刻喊道：“我們這就改，你不要激動，千萬不要激動。”
外圍有人喊了聲，兩名空乘人員躲在何仇身後，顫抖地舉起了自己的腕錶。
憑藉現如今的醫學力度，除非大腦被直接破壞，她都有很大可能在重傷中活下來。
“好的老闆！”
他將手槍轉向王澤的胸口，慘然地笑着：
“還有，你可以把槍抵在這位小姐的身後，而不是抵在她大腦附近，這樣對一位女士而言，其實是很失禮的舉動。
虛擬投影出的空乘小姐立刻變成了幾顆閃耀的藍色方塊，音響中傳來了何仇的大聲呵斥：
“把武器放下吧，已經按你的要求，打開列車廣播了！
“你不要做什麼糊塗事，警察來了隨便找個角度就能把你擊斃！快放下武器，聽我一句勸！你現在還能回頭！”
“我們都瞧那些殘酷剝削勞動者的資本不順眼。
何仇動作輕緩地逼近了半步。
她想從老闆那鎮定自若的面容上，尋找到一點他在強撐的證據。
那劫匪突然調轉槍口，對着一旁座位狠狠扣動扳機。
那隻手槍的材質特殊，看似是仿古的火藥裝彈，裡面有着微型電磁脈衝裝置。
王澤問：“我站在這可以嗎？我的話你可以聽清，對嗎？”
有人喊：“好像就是安全員被劫持了。”
正抱着腕錶看直播的齊茗連忙呼喊：“您要去哪！”
何仇已經向前邁進了一個身位。
“大家不用擔心，”齊茗用力呼喊，“空中巡警十多分鐘就能趕過來，一定會沒事的。”
他的嗓音也透過直播傳了出來，還是那麼低沉，也依舊那麼鎮定。
王澤繼續吸引着劫匪的注意力，溫聲說：
王澤立刻皺眉，問：“你有聊天記錄嗎？可以提供名單嗎？”
“很多時候，一個大型的集團公司，因爲能貢獻比較多的稅收，所以會受到一定程度的保護。”
“你在勇敢的發聲，對不對？”
王澤整理了下衣袖，習慣性地翹起了二郎腿，十指交扣擺在膝蓋上。
“是，我有他們子公司給我轉賬的流水記錄。”
“但這並不是他們躲避法律審判的庇護傘，他們的經營，必須是在合法合理的範圍，沒有人是無法被替代的，集團公司也是。
王澤靜靜等了一會，直到有滾動的紅字消息提醒‘直擊雲軌列車劫機現場’。
“滿足我的要求我就不會傷害任何人！不然我就打碎列車的操作檯！兩分鐘內我要線上直播！三個，我要三個不同平臺的直播室！”
劫匪用力喘息着：
他語速輕快地說着：
“我名字不重要，我命都不要了，就是要對外揭露他們！
“直播被掐斷了！”
“我有，都在我的終端裡，但我的終端儲存芯片前幾天丟了，”劫匪慘笑着，“他們想對付我太容易了。”
“而且，殺傷性較大的武器不太可能混到這輛列車上，我們離着駕駛艙還很遠。”
“別過來！都回去！”
“他們的新外端害得我得了絕症，這是一種罕見的神經元壞死症，我那批參加他們測試的測試員，之前已經有、有七八個有相似症狀了。
王澤雙手扣在了安全帶的卡扣上，猶豫了三四秒，還是解開了安全帶。
“我要開直播！”
那劫匪也有點懵，滿是血絲的眼球向外突着，死死盯着王澤的面容，握住脈衝手槍的手依舊在顫抖。
齊茗努力穩定着心情，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着投影屏幕。
齊茗和那幾個人連忙向後閃躲，一節節車廂再次響起了尖叫。
如果通讀人類漫長的時尚史，會發現流行時尚就是一個大圈子，繞了一圈又一圈，最近幾年流行的入網終端款式，又成了齊茗用的腕錶式。
砰！
扶梯口傳來了巨大的響動。
猶豫再三，齊茗還是抱着王澤的外套追了上去，但她只下到了二號車廂，就感覺小腿像是灌鉛了一樣沒辦法挪動。
王澤緩聲說着：
王澤道：“我們現在必須有效證明，你的這個病症，跟衛興集團展開的新測試存在聯繫，不然恐怕拿不到補償金。”
何仇和另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擠在了過道的另一端。
王澤的嗓音傳來，依舊平和且冷靜。
“就是他們，”劫匪罵道，“他們拿走了我的工作，我的孩子和老婆都拋棄了我！”
“不是，就是虛擬社區的玩家，玩遊戲的玩家。”
但他的雙手已經不再顫抖。
“你是他們的員工？”
“老闆！”
二號船艙中，齊茗看着面前投影屏上轉動的圓圈，畫面定格在了劫匪舉起槍對準王澤。
點開直播間，其內顯示的畫面就是腳下的事件區域。
這名女安全員着實鬆了口氣，對王澤投來感激的目光。
劫匪站在駕駛室的門口，利用長兩米的狹窄過道，構造了簡單的‘防守陣地’。
何仇身旁，那名列車長已經退後了幾步，換成了王澤的身影。
齊茗趕忙道：“可您不是說，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去做……”
廣播音響突然傳來了刺耳的刮蹭聲。
王澤舉起雙手，在那狹窄走道盡頭轉了一圈，上衣和長褲的口袋外翻着，這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王澤略微皺眉。
“但是……”
列車長的嗓音響起，依舊保持着沉穩：
“我可以滿足你！請你保持冷靜，不要傷害人質！”
那幾個年輕人驚魂未定地離開了扶梯附近，口中討論着劫機罪的量刑問題。
劫匪的手在不斷顫抖，而這個復古的槍械並沒有任何保險裝置。
砰！
電弧閃爍，化纖絮狀物亂飛，尖叫聲再次響起。
又有男人的嗓音響起：
“我是列車長！你有什麼訴求我們都會滿足，請不要傷害人質！”
王澤問：“你跟他們簽過正式的勞務合同嗎？”
那劫匪瞪着眼，手槍舉起來對準王澤，彷彿渾身都在用力，且在用力中不斷顫抖。
劫匪喉結上下晃動，皺眉看着王澤，眼底有點茫然。
“一個，好像是一個劫匪，”齊茗連忙回答，隨後開始盯着王澤的表情。
“現在，羣裡聯繫不到他們，哪裡都找不到他們，他們肯定是被控制了等死！”
……
空氣中瀰漫着飯菜的味道，她的小腹開始隱隱作痛。
“放鬆，放鬆一些，這裡沒人能威脅到你。”
“我是一名有資格證的律師。”
王澤摸出了那隻方形玻璃板狀的入網終端，生物識別解鎖。
“這不是，專業人士有些搞不定了。”
劫匪警覺地舉起手槍，對着何仇怒目而視。
“別過來！”
此刻的何仇，屏息凝神，額頭帶汗，強壯的體魄在對方的脈衝槍前毫無優勢。
通過這個直播視角能清晰地看到，該名劫匪高高瘦瘦，帶着幾分病態，雙眼略有些外凸，他右手勒住了女安全員的脖子，左手將那隻復古手槍對準了女安全員的太陽穴。
“直播斷了！”
劫匪點了點頭。
齊茗鎮定了許多，小聲問：“可是如果我們能做什麼，也不去做嗎？”
“嘖，”王澤皺眉道，“這有些不好辦……他們給你的轉賬是走的公賬嗎？”
劫匪又有些激動了起來，顫聲喊着：
“以前是。”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王澤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我並不擅長制服暴徒，這是警察的工作，老何已經過去了。”
“如果你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想對你提供法律援助，而我只需要你補償款中很少的一部分作爲勞動的報酬。”
直播畫面中傳來了女人的哭聲，幾名乘務員嚇得不斷後退，將身體躲在座椅遮擋之後，努力展示着自己腕錶上的直播投影。
直播界面已經出現了王澤的身影。
王澤問：“劫匪是幾個人？”
“不用太擔心，我看過一項調查。”
王澤放緩語速，笑着說：
“我是以律師的身份在跟你協商這件事。
“我、我就是個玩家。”
劫匪愣了下，臉色黯淡地搖搖頭：“我只有一份電子協議，裡面寫了我該做什麼，我不該做什麼，他們如何付我報酬。”
“如果是發生在星空中的劫持案件，通常是爲了財物和資源，直接劫持飛船，人質存活率很低。
王澤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方塊玻璃，手指點在了何仇的腦袋上。
王澤溫聲問：“衛興集團就是那個運營母星虛擬社區的公司嗎？”
女安全員雙手已經被手銬反鎖，徹底失去了自行掙脫的可能。
“發生在行政星大氣層的劫持案件，通常是一些走向了極端的人，想要表達自己的訴求。
劫機者嗓音有些顫抖，中氣並不是很足。
王澤用平靜的語調說着：“我過去看看。”
“司法機構是保護民衆的，那些法官他們也有一顆正義的心，在秉公審判時，也樂於幫助我們這些社會上的弱勢羣體伸張正義。
“王澤，沼澤的澤，你叫什麼？”
…
對方在反覆進行心理暗示，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並不像是接受過訓練的武裝人員。
“我負責幫他們做線上的測試工作，每次他們推出新的版本前，都會有許多個像我一樣的專業測試員，幫他們測試這個版本有什麼漏洞。”
“而且，兄弟，說實話，你這樣不會給這個衛興集團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害。
齊茗連忙跑回座位，扣上安全帶並用力握住了旁邊的扶手。
王澤開口就是一句不着邊際的自我介紹。
“那就好，”王澤道，“這已經形成了實質性的勞務關係，咱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你有什麼……”
“萬嘉？”
王澤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喊。
之後是一陣嘈雜的聲響。
“小齊，先回來。”
這種武器穿透性較差，但近距離的殺傷性很強，地上那幾塊滿是裂痕的特種玻璃已經證明了它的威力。
那劫匪聲嘶力竭地喊着：
王澤眉頭越皺越深。
劫匪的精神狀況很不穩定。
“別說了，你幫不到我！”
“我不想放棄這次讓我揚名的機會，我的事務所已經面臨倒閉，我需要一份讓我有知名度的工作，我很想幫你。”
“別過來！都別過來……我還會開槍，我會打死你們！我一定會打死你們的！”
“直播間已經開了！你該放人了！”
“我……”
劫匪用力點了下頭，喊道：“告他們有用嗎？他們那麼大的勢力！”
何仇在畫面最後一瞬撲了上去，劈手砸向了劫匪的手腕！
砰！
腳下突然傳來了巨響。
隨之而起的尖叫聲，讓齊茗大腦一片空白。
“老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