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接過來嗅了嗅,這才放心地交給趙寶兒服下。
崔氏看看自家閨女,又看看江夏,再轉眼看看旁邊伺候着的彤翎,見她臉上竟半絲不虞都沒有,心中不禁暗暗讚歎,說江夏出身低的人都該看看這一幕,能將手下人收攏到如此服服帖帖,半點兒異心沒有,出身低又怎樣?!
殊不知,彤翎跟着江夏行醫開藥習慣了,但凡別人經手的藥物,江夏會隨機檢查,不是懷疑她做什麼手腳,只是怕火候或者先煎後下的沒有把控到位,影響了藥效。但凡跟過江夏的人,都知道她這個習慣。
“你過會兒從後邊園子裡過來,我再給你看看……”江夏悄聲叮囑趙寶兒一聲,就趁着衆人說話的空當,轉進東耳房裡去。這裡存放着賀氏的牌位,在賀氏牌位後面,則用極小的蠅頭小楷寫着江氏夏孃的名號。
她點燃三炷香,拜了幾拜,敬上。
然後,後退幾步,低聲道:“我並非自願到這裡,卻會盡心盡力將越哥兒帶大,讓他考取功名,成家立業。你們可以安心了。”
出嫁女,再不能回孃家祭拜宗祠,這也是江夏最後一次給賀氏和江夏娘祭拜。
祭拜過後,她也不多留,轉身出來,仍舊將東耳房鎖了,然後回到淨房裡洗了回手。
遙遙地,大門外有鞭炮轟鳴炸響,徐家迎親的轎子已經出了門。
經過修整之後,三路院子都有門出入,又互相有門相連。今日的婚禮,徐襄的花轎從西院發出,往西繞半個京城,繞回到東門。
江夏就從東門出,同樣繞行東邊半個京城,再從正門裡過門。來回路途不能重複,意爲不走‘回頭路’!
鞭炮一響,喜娘就喊一聲:“吉時到,請新少奶奶梳妝!”
這兩個喜娘經過一番‘交流’後,行事已收斂許多,江夏也不會刻意挑毛病找麻煩,給自己的婚禮添堵。
她從淨房裡出來,半垂着眼,臉色平靜地坐到梳妝檯前,先吩咐一聲,讓人招呼着賀客們出門去偏廳用餐。
待客人大部分離開,只剩了趙家母女,江夏這才笑着招呼一聲,按捺了性子,由着丫頭媳婦們上前給她化妝。又將早就備好的頭面、花冠一一插戴佩戴起來。
五尾嵌寶赤金鳳冠,赤金累絲的發冠基座,嵌着鴿血紅的寶石,龍眼般的珍珠,最出彩的是鳳眼,用的是極難得的黑色金剛鑽兒,讓那鳳鳥隨着光線變化而目光流轉,栩栩如生起來。
眼看着喜娘拿着粉撲子像刷大白一樣,往她臉上撲粉,江夏就覺得要窒息了。
她擡擡手,止住喜娘的動作,伸手從妝奩盒子裡取了自己製作的美容膏,用的是水飛極細珍珠粉加紫茉莉粉製作而成,其中又加了數種名貴的中藥材,不但不會對皮膚有刺激,還會美容養顏,美白細膩,收縮毛孔。
這個,喜娘見都沒見過,自然無從用起。彤翎微笑着曲曲膝,接了美容膏子過去,一邊取了一塊原色繭綢片,沾取美容膏子,一點點打在江夏的臉頰、額頭、下巴……然後,輕而均勻地暈開,江夏的臉色本來就白皙的很,用過美容膏子之後,臉色更瑩潤了些,平添了一些珍珠般的光澤,讓那肌膚更是美好的讓人羨慕。
江夏回頭看了看喜娘,見那兩個人面部表情,情知這樣的效果還不夠,她就示意彤翎,再加一層美容膏子後,又用極柔軟的羊毛刷子打了一層散粉。上了粉之後,臉色又白了一層,兩個喜娘這才滿意地露出一抹笑容來。
之後,江夏自己用刷子掃了些胭脂,又用了自己製作的脣膏,大紅的顏色,一上脣,真個人頓時都喜慶起來。
“一直知道夏娘生的美,今日這一裝扮,才知道,所謂傾國傾城者,大抵如此!”
趙寶兒不知何時來到江夏身後,微微俯身,看着鏡中的盛裝麗人,忍不住開口讚歎起來。
江夏也不回頭,只在鏡子裡瞪了趙寶兒一眼:“今日我沒空跟你嘚嘚,你老實兒回去坐着,別亂走動……待會兒我出門,你和韓姨也在屋子裡看看就好,別跟着人羣裡擠去,省的惹出什麼事兒來,後悔莫及。”
江夏說着伸手按了按趙寶兒的手腕三關,片刻後,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來:“你昨天前天是不是見了星點的紅?”
趙寶兒愕然一瞬,隨即驚訝道:“我連跟着的人都沒言語,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江夏已經起身,聞言回頭,看着有些傻呆呆的趙寶兒一眼,冷冷道:“不要忘了我的本職。”
說完,江夏伸手把妝奩匣子往另一側的鄭箐娘面前推了推,微笑道:“請鄭夫人替我攢戴!””
午時末刻,吹吹打打的聲響轉了回來,江夏這邊倒是放鬆了一口氣,花轎再不來,滿頭的金珠玉翠就要將她的頸子壓折去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的樣子,恰好被趙寶兒看見,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這丫頭之前還鎮定,這會兒竟是片刻也等不得,盼着去當徐夫人了麼!
這邊,江夏還沒梳好妝,就聽得門外一陣喧譁,屋裡的年輕女孩子們也紛紛跑了出去看熱鬧,喜娘在江夏身邊笑道:“是二爺帶着花轎到了……這會兒該是讓二爺做催妝詩呢!”
江夏微微挑了挑脣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紋來——
狀元郎若是被幾首催妝詩難住,豈不笑話?
院子裡,叫好聲、調侃聲一陣陣響起,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江夏和趙家母子卻圍坐在屋內的圓桌旁,一邊吃一點兒午飯,一邊訴着舊話……
很快,催妝詩那邊就有了結果,鬨然叫好聲裡,喧譁驚叫響起來,徐襄一身大紅喜袍,配着大紅綢花,一路氣宇軒昂、兩腳生風地走進來,目光一轉,眼睛就定在了江夏的身上。只可惜,在他進來的剎那,喜娘利落地拎起蓋頭,給江夏蓋在了頭上,隔絕了這一對新人,在行禮之前的見面。
越哥兒也緊跟在後邊進來,其他男客們則都在午門外停住了腳步。
按禮這個時候是要拜別父母高堂,只可惜,江夏情況特殊,於是,拜別就被取消了,只由越哥兒俯身背起,略略調整了一下,就隨着喜娘的指引,邁開長腿,一步一步,出了她少女時代居住的房間和院落!
鞭炮聲起,衆人喝彩聲也此起彼伏……出閣了!
江夏伏在越哥兒背上,在心裡叨唸:爸爸媽媽,我終於要出嫁結婚了。你們要是在天有靈,請多多保佑女兒一輩子平平安安,幸福和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