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姜秋池的傳音，少年神情微微一變，好在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說起來，直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該怎麼和慕三娘坦白。
陳安是能感受到姐姐對自己那強烈的佔有慾的，也正因如此，他才幾番躊躇，總是開不了口。
一邊是從小相依爲命，歷經磨難，百般照顧自己，並且明顯有心理缺失的青梅姐姐。
一邊是年少初遇，始於顏值，又甘願付出一切，甚至都不在乎他能不能給出迴應的妖女姐姐。
夾在這兩個姐姐之間，陳安覺得，不論是誰來，只怕一時半會都難以做出抉擇。
他想到這，深吸口氣，朝着牀上的姜秋池眨了眨眼，倒是沒有急着出聲。
少女也跟着眨眨眼，她眉眼一彎，眸子裡似是霧氣濛濛，不知是想到了些什麼。
明明受了這麼重的內傷，還有心思在這裡……
陳安神色一頓，轉過身來。
他朝站在身後的慕三娘說道：“姐姐，我們今天就先在城裡休息一晚，明天再繼續趕路。”
按照姜秋池的說法，來到了驤城，距離大天地陰陽交歡宗的據點也就不遠了。
依陳安御劍的速度，約莫再有一天的行程，就能抵達。
只是念在姜秋池有傷在身，他不想再連夜趕路，不如趁着正好順路經過驤城，休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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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的世界，和陳安的第一世有些類似。
依然是凡人王朝把持國家，仙人高高在上，等閒不會插手這些國家之間的紛爭。
畢竟仙家是最忌諱平白沾染凡人因果，有損根基氣運。
不過凡俗中也多有仙人事蹟的傳聞，時常令人遐思。
聽見弟弟的話，慕三娘擡了擡眸，緩緩哦了一聲。
“嗯，都聽弟弟的。”
少女臉上照例沒什麼表情，只是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她淡藍的眸子動了動，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出了房門。
陳安一怔，下意識就想起身去追。
然而他的手心，還和另一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似是察覺到少年動作，那隻手便又主動鬆開。
陳安回頭，投去感激的眼神，沒有多言，連忙跟上慕三孃的步伐。
房間內，霎時安靜下來，只剩姜秋池一人。
她低了低眼眸，手臂緩緩垂下。
那紅袖也順着白皙的皓腕，一點一點跟着滑落。
……
……
來到門外的走廊，並未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陳安想了想，轉而凌空一踏，上到了房頂。
果然，在房頂上，他看見了那一襲清麗的白裙。
在弟弟送出這件白裙子以後，她就再沒穿過其他顏色的裙子。
而在這之前，陳安也從未見姐姐穿過白裙。
他默默走到少女身旁，然後挨着她坐下。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陳安扭頭，見她正愣愣的看着街上發呆。
於是他也順着慕三孃的眼神看去。
時至傍晚，街上早已沒了什麼人流，只有依稀的幾個人影閃過，以及遠處屋舍煙囪裡燃起的炊煙。
炊煙裊裊，徐徐飄至半空，又逐漸被風吹散。
“弟弟，沒事嗎？”
身旁，傳來少女輕聲的問詢。
陳安知道，她應是還在擔心着自己先前在太玄宗受到的劍氣餘波。
他沒有轉頭，而是學着慕三娘那樣發呆，嘴裡應道：“只是一點輕傷，沒事的姐姐。”慕三娘哦了一聲，又道：“我會給弟弟報仇的。”
陳安聽得一愣，旋即道：“其實，敢在太玄宗出劍，我想師尊也不會放不過他的。”
這一次，身旁不再傳來應答。
陳安扭頭去看，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少女沒有盯着下面街道發呆了，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那淡藍的眸子中，光暈緩緩流轉，似乎藏着許多別樣情緒。
陳安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又挪開眼神。
兩人之間，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這放在以前，其實是很少見的。
陳安也從未像今天這樣，連想開口說句話，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這樣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被少女主動打破。
她忽的問道：“弟弟和她，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慕三孃的發問，陳安並不意外。
或者說，她能夠一直憋到現在才問，已經是極爲剋制的了。
倘若他們角色互換，陳安覺得自己一定是接受不了的。
“很早之前。”
陳安認真思考了下，“真正認識的話，應該是踏入宗門以後。”
聽見這話，慕三娘面無表情。
她薄脣微動，輕輕吐出幾個字。
“真不要臉。”
想不到這個老妖婆，竟然這麼早就惦記上了自己弟弟……
不對，最早應該還要追溯到他們在雲集鎮之前的那場相遇。
至於弟弟這邊，慕三娘則固執的認爲，弟弟肯定是沒有錯的，只不過是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紀，又被擅長玩弄人心的老妖婆一時蠱惑，想想也是情有可原。
陳安當然不知道慕三娘此時心中所想，他面色有些猶豫，試探着開口：“姐姐……”
他的聲音，被一個緊緊的擁抱打斷。
是慕三娘抱住了他。
鼻尖洋溢着少女頸間的體香，很是好聞。
淡淡的，是很素淨的味道。
“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姐。”
耳邊，傳來慕三孃的輕聲低語，語氣顯得有些幽怨。
陳安怔住，既沒有選擇掙扎，也沒有再試圖反駁解釋，而是緩緩低了下頭。
“對不起。”
他說。
腹中萬千言語，到最後也只能化作這三個蒼白無力的字句。
“我沒有怪你。”
慕三娘搖搖頭，靜靜看着他，“是我那段時間太執着於變強了，才忽略了對弟弟的關心。”
“如果不是這樣，弟弟也不會被她蠱惑，趁虛而入了。”
“真要說起來，該道歉的是我纔對。”
慕三孃的話，讓陳安腦袋一時有點轉不過來彎。
他下意識覺得有什麼不對，喃喃道：“不是這樣理解的吧……”
然而少女顯然對自己的邏輯非常自信，斬釘截鐵道：“沒關係，今後我不會再給其他人趁虛而入的機會了。”
她抿了抿脣，清美的臉上，平添一抹淡淡的紅暈。
她捧起弟弟的臉，直勾勾的看着，似乎連一根細微的毫毛都不肯放過。
“弟弟真的長大了呢，身爲姐姐的我，也該履行屬於姐姐的責任。”
少女輕聲說着，眼中閃過光芒，下意識舔了舔脣角。